第六十七章 好人禍害
簡樸艱難說出口的事實,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幾個月前還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會說沒就沒、說死就死了呢?
“簡樸,怎麽回事?薛瑞……薛瑞怎麽會死呢?”
簡直也沒有想到電話裏傳來的消息,竟是這麽一個讓人一時無法接受的事實。
其實這個事實對於簡直並沒有什麽多大影響,生活對於簡直來講,能稱道上震驚的,也僅有那麽幾件了,三分之二還都栓在簡樸身上。
薛瑞對於簡直來說,隻多就算一個認識的人。他的死活,簡直聽到與沒聽到都沒有太多的想法。即使薛瑞活著,也從來不和簡直有什麽接觸,這對於簡直來說就和死沒有區別。
但薛瑞的死,對於簡樸絕對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震撼。這其中關係著簡樸最好的朋友李蘋的生活,而且李蘋還懷著孩子。據說胎氣不穩。
這就讓簡直難免會擔心了。
“李阿姨在剛才的電話裏說,薛瑞是死於潛水時的意外,潛水的氧氣瓶發生了問題,前天去世的,本來沒有想過這麽快打電話告訴咱們的,因為這事一直是瞞著李蘋的,但不知怎麽的,今天中午時讓李蘋知道了,結果……事情就鬧大了,李蘋像瘋了一樣,哭喊了一天,連肚腹裏的孩子都不顧了,要不是李阿姨發現及時,李蘋已經割腕了,你剛才聽到的哭聲就是李蘋的……”
簡樸說話時的語氣已經有些淩亂,嘴唇跟著哆嗦起來。
“這件事放在誰身上也承受不起。”
簡直這句話說的很中肯。在簡直的思想中,除了至親至愛的人,其他人對於他,沒有好或不好,隻有利益關係,所以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很大一個進步了。
要是以前,簡直不認識簡樸之前,聽到誰的死,別說讓簡直說這樣一句話,他是連眼皮也不會抬一下的。
“是啊,李蘋現在的情緒還很難控製,胎氣又不穩,李阿姨的意思是希望我能過去勸一勸她,畢竟這多年來,我們的關係都是那麽的好……”
簡樸現在的情緒比剛才不由自主掉了電話時,好了許多,至少臉色緩過來了。
“那你是怎麽打算的?”
簡直不問也知道簡樸心裏是如何的想法,電話沒來時,簡樸還說等黃菜好了以後,轉飛一趟加拿大去看看李蘋的,更何況如今這個狀況……
“我打算明天和媽說一聲,後天就過去,我不能看著李蘋這樣,這麽多年,都是她陪我走過來的,你不知道……沒有人在我身邊時,她有多護著我,她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
簡樸說著,眼圈見了紅,眼淚打著轉,看樣子也要哭出來了。
“沒事的,我陪你,治什麽感情我不管用治人……我還行。”
簡直根本不可能放心簡樸一個人過去的。李蘋是雙身子,難道簡樸不是嗎?李蘋現在瘋癲狀,萬一……,簡直不敢想。
簡樸肚腹裏的孩子是他全部的希望,這個孩子安全,他和簡樸就真的可以走到紅日西垂的那一天的。
“好,你陪著我,我也踏實。”
簡樸握了握簡直的手。什麽時候這個男人會給她這樣的感覺了呢?哪怕隻是摸到他的手指,心裏也會覺得溫暖了。
簡直愣了一下,他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簡樸心裏的支柱,自己這樣的人……,被簡樸握著的手,反握過來,把簡樸浮腫著的有些麵包一樣的手握在手心,用力地捏了捏。他一定要讓手心裏握著的這隻手的主人,永遠幸福無憂。
因為李媽媽打來的這個電話,簡樸和簡直在海邊又耽擱了些時間,就沒有去醫院,給冷清洋打個電話問醫院那邊。那邊果然什麽事都沒有,反而還安慰簡樸,讓簡樸小心身體,千萬別動了胎氣,哎,這就是當媽的吧!
簡樸有了這個感歎,手不自覺地又摸上了腹部。躺在一邊的簡直,也扔掉筆記本,把頭湊了過去。
這裏偽一家三口很溫馨地湊頭,那邊天涯寂寞,一人孤冷。
四麵環著溫泉水的和室裏,賀之龍介一身日本傳統的和服,倚在門口處,長腿攔在門口,後背倚在紅木門框上,一手拿著小巧圓潤的瓷製酒壺,一手垂在腿側,抬起的頭望著外麵,那裏漆黑一片,無月無星,甚至沒有浮雲,隻有一層黑的不見底的黑幕。
什麽時候中江俊走過來的,賀之龍介都不知道。直到中江俊跪坐在他身邊說:“少主,要不要我現在侍候您就寢呢?”
中江俊斜長的眼睛微斂在一起,異常的妖媚,滿臉的風情。
賀之龍介扭頭,狠狠地盯了中江俊一眼。真不知道蒼井鬆子那丫頭搞什麽鬼,好好的蒼井家千金大小姐,竟然看上了……歌舞町的男伎,還是最低等的歌舞町裏的老……男伎。
中江俊真稱不上漂亮了。這個男人的風華已過,三十五歲的男人,想用漂亮這種詞來形容也形容不了。偏偏這個男人也沒有氣質和氣勢,整個人用一攤泥來形容是最切合不過的了。
賀之龍介還記得那天晚上第一次看到中江俊的情形。他正跪在一個肥胖的老男人身下,做著口舌運動,那一刻裏,賀之龍介真不敢相信,這人……就是蒼井鬆子提的中江俊。
賀之龍介讓手下一把把正從跨下做得起勁的男人拎起,連問了三遍才敢確定,就這麽把人帶了回來。
那個肥胖的老男人還敢出言不訓,賀之龍介的手下哪裏是吃素的,一頓叫訓,讓他風竹殘年裏,晚節不保!
野平正男看賀之龍介出去一趟,帶回來一個男人……還是大叔級的,臉都黑了。特別是看到野平正男直接把中江俊扔到床上去後,臉色……黑中透綠了。
賀之龍介淡定地屏蔽一切異樣的眼神,並把屋中的所有人趕了出去,關門拉燈……
那一夜,誰也不知道那個房間裏發生了什麽。隻有中江俊讀懂了賀之龍介帶著深意的眼神,好在第二天,兩個人起來後,都是清清爽爽的。賀之龍介也是那一刻,了解了蒼井鬆子為什麽會喜歡……這個淤泥裏的老男人的。
“中江俊,你有沒有刻骨地思念過誰?”
賀之龍介又扭轉過頭去,看外麵漆黑的夜幕,他實在不願意看中江俊那雙過於風花雪月的眼睛。
“少主,我可以反問你一句嗎?”
中江俊的聲音也如他的長相一樣,帶著一種蠱惑,像是哪家經營那種產業裏養出的聲優。
“什麽?”
賀之龍介又喝了一口酒,慵懶地問。
“有沒有誰刻骨地思念過您呢?”
中江俊這句話如匕首一樣插進賀之龍介的心口,激痛了賀之龍介身上所有的痛覺神經。
中江俊不愧是高手,他總是能一語中的,如一顆飛速的子彈,擊中你靶心十環的地方。
是的,在自己刻骨思念著簡樸的時候,簡樸有沒有想自己呢?
白天打電話時的情景又出現在了腦海裏,接電話的人竟然是簡直。簡樸的電話都交給簡直了,那她這個人呢?是不是早晚也會交給簡直呢?
隻要一想,賀之龍介就痛的不能呼吸,仿佛隨時可以窒息過去。
“少主喜歡的女子一定很美吧?”
中江俊抿了一口清淡的幾乎看不出是沏過茶的水。
“不,她談不上有多美,不過,看到她就會覺得安心。”
這是賀之龍介在流光KTV第一眼看到簡樸時的感覺,那麽喧囂的氣氛,那麽浮燥的心情,在觸碰到簡樸的目光時,一下子都安靜下來,——從此世界變得春暖花開、柳暗花明。
“噢,這樣的女子很難得,男人都想娶一個讓自己安心的女人,您的情敵也是這麽想的。”
該死的……
賀之龍介恨不得伸手掐死中江俊。這人怎麽說話總是這麽的插人心口呢。是的,簡直也一定會這麽想的。
簡直是個聰明的男人。一個坐在輪椅裏、身體虛弱到極致、不良於形的人,還能掌控著美洲大部分的暗黑勢力,這個男人的智商一定不容懷疑。
這樣一個男人……也一定一眼看出簡樸的好的。
賀之龍介狠狠地瞪了中江俊一眼。
中江俊一點不以為意。他來這裏幾天,賀之龍介已經瞪他無數眼了,次次眼刀如鋒,但中江俊不怕。
賀之龍介把他抓來,卻始終沒有動他,這說明著他一定有他自己不知道的價值擺在黑暗麵裏,那麽能利用的時候為什麽不利用呢?過期可是會作廢的。
“滾裏屋給我暖床去!”
神來的一筆,賀之龍介低吼完。中江俊不慌不忙地站起,風姿搖曳地飄進裏屋去了,並伴來一路銀鈴一樣的笑,氣得賀之龍介七竅生煙。
因為心裏有事,簡樸起的很早,簡直自然跟著簡樸的作息,身隨妻動。
兩個人匆匆吃過早飯,去了醫院。
剛推開病房門,就看到劉川正坐在黃菜花的病床頭處,拿著小匙問黃菜花吃著粥。
冷清洋帶他配的助聽器,算是同類產品中最好最貴的了。門口出傳來聲音,他立刻感覺到,下意識地站起,回頭……,看到是簡樸,很禮貌地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對於這個孩子,簡樸談不上喜歡卻也談不上厭煩,難得是母親喜歡,愛屋及烏,也衝他笑了笑,便繞過他,和黃菜花說起話來。
黃菜花在聽到李蘋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後,也頗感愕然,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訥訥地說:“人家都說是多事之秋,你看……這明明是春天啊!”
簡樸無語了,根本接不上自己媽的話,倒是一旁的簡直,在剛看完一條新收到的消息後,會心地笑了一笑,對黃菜花說:“春天太幹燥了,需要人的眼淚吧!”
簡直這話一說完,一病房的人都無語了,就連剛剛推門進來的冷清洋,都被幅射到了。
“早安,大舅子!”
簡直今早的心情特別好,所以連和冷清洋打招呼的方式都特別了些。於是冷清洋的臉色……囧了。
如果不是黃菜花和簡樸在這裏,冷清洋早喊一句,“誰是你大舅子,誰是……”
現在,冷清洋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地忍了。
簡直就是知道冷清洋在這種情況下不敢發脾氣,才這麽叫的。平時……他是不會這麽叫的。沒有保鏢在的時候,簡直還是有那個自知之明的,冷清洋的拳頭,他這種身體,一下也挨不起。
也是簡直這麽一氣,冷清洋幾乎把正事都要給忘記了。回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媽,劉強有消息了。”
今天早上,冷清洋接到了公安局內部人給他透露的消息,說是找到劉強的落腳點了,準備今天晚上圍捕。
“有消息了?”
黃菜花這激動的語氣裏也聽不出來是興奮還是震驚或是失落,複雜的讓簡樸想吐血。
“是,媽,等劉強歸案,這個案子就可以正式審理並移交法院了。”
這一段時間,冷清洋一直覺得肩膀上的壓力很大。直到今早聽以這個消息,他才覺得輕鬆了一些。
“嗯……,好的!”
黃菜花仍然若有所思,應了一聲便不在說話了,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那我們等抓到劉強以後再走吧。”
原訂是今天晚上的專機的,現在既然有這樣突來的消息,簡樸還是猶豫著想要更改行程。
“聽夫人的。”
簡直心裏雖然了然了一切,但也不說,他等著他知道的消息,自己慢慢地出來。
“你們要走嗎?”
反倒是冷清洋,反應有些激烈,眼睛瞪得很大,嘴唇也微張不合。
“嗯,哥,李蘋那裏出事了,薛瑞死了……”
簡樸把事情的大概講給了冷清洋。
冷清洋聽後,鬱悶了,然後瞟了一眼簡直,腦海裏莫明就出現了一句: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