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情
咦？明明看見了月被點了穴躺在地上，也看見竹青正迅速地為躺在地上的人止血，包紮，把脈，探鼻息，之後還用手指蘸了血，擦在了齊天嘯的唇邊，又走過來抱起我……停，我都看見了，包括我自己，這是……
低頭一看，我驚叫了起來，自己正站在一邊，穿著那晚在海邊喝悶酒時的衣服。紅色的無袖繡花上衣和白色的長裙，披肩的長發隨意用一個紅色發夾盤在腦後，碎發垂落在耳側，長長的發簾遮住了小半邊臉，腳上是夾腳趾的粉色沙灘鞋。透過自己的裙子，還能看到地上藍色的地毯。這麽說，我變成了一個透明的靈魂了。
我的尖叫聲沒有引來任何人的注意，齊天嘯已經走過來，抱起了地上的“我”，不，應該是她。我抓住他的手，大聲說道：“天嘯，我在這裏。”可惜，我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手背，我的聲音，他也聽不見。
竹青開門出去了，大概是去製服門口的侍衛，給齊天嘯開路。我蹲下來，看著暈倒在地上的月，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毫不意外的，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臉。我在心中默念著：月，謝謝你，結束了我在這個世界的旅程，雖然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去，但是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我真的感到累了。
留戀地再看他一眼，我穿過牆壁，向齊天嘯的方向追出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非常輕盈，比之前有內力時都快很多，像是在空中飄浮的感覺。
有王府的侍衛接應，齊天嘯抱著她上了一輛馬車，竹青騎馬跟侍衛們一起護在一側。這裏離邊境很近，隻一個時辰的路程，就進入了齊國境內。他們不再忙著趕路，而是住進了一個莊園裏，大概是齊天嘯暗地裏的別院，不然我當初為他管賬，不會不知道。
我無所事事地在莊園裏晃來晃去，這裏戒備森嚴，還調來了官府的人保護在外圍。這回我發現竹青的確是精通醫術。經過他的治療，她竟然在第二天晚上醒來了。我站在床邊，聽著他們的對話。
“星兒，太好了，你沒事。”齊天嘯抱著她，激動得幾乎落淚。
“天嘯哥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離家出走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臉上掛著調皮的微笑，“我餓了。”
“好，我喂你喝些粥。”齊天嘯愣了一下，對她改變了稱呼有些驚訝，不過這稱呼更加親昵了，他聽著很高興，於是回身把暖著的粥端來，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下去。
“天嘯哥哥，不要怪竹青大哥，是我求他帶我離家出走的。”她看了一眼站在床頭的竹青，“竹青大哥，謝謝你照顧我。”
齊天嘯和竹青對望了一眼，兩人都露出驚奇的表情，最後還是齊天嘯忍不住問道：“星兒，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忘記？我可沒有失憶。”她也露出奇怪的表情，“天嘯哥哥，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傷害自己了，要不是你誤會我和竹青大哥，我也不會拿簪子紮自己的。”
竹青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淡淡地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他轉身離開，那背影，說不出的孤單落寞。
齊天嘯也很驚訝，但更多的是開心，她忘記了跟竹青的婚禮，那麽月呢？於是他旁敲側擊地問起了關於月。
“你說我師兄啊，他現在可威風了，做了離國的皇帝，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我就讓他幫我出氣。”她非常得意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齊天嘯更加驚奇了，索性從小時候的事情問起，原來，若是我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他們本是非常恩愛的一對。
根據她的記憶，他們小時候就經常打架，後來她去做了殺手。剛開始，在清溪鎮遇到齊天嘯，沒有相認，是因為還沒有擺脫殺手身份。
她的師兄對她單戀，想要為她脫離殺手身份，結果她中了媚毒，以為自己懷的孩子是月的，對不起齊天嘯，直到後來月找了來，又以為齊天嘯對她不好，把她帶走了，之後因為一點誤會，由於任性，又跟竹青離家出走。
很多細節都驚人地吻合，甚至包括竹青送的銀耳環，但是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另外一個理由，比如她懷孕了，還要跟竹青離家，是因為齊天嘯又要選妃了，雖然這隻是個誤會。
我苦笑著站在一旁聽著，不同的原因，竟能導致同樣的結果，可不可以叫做殊途同歸呢？
齊天嘯弄清楚之後，不再出聲，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嘯哥哥，這次我知道錯了，你不再愛我了嗎？”她有些擔憂地問道。
“我齊天嘯永遠愛著星兒。”他說的是“星兒”，而不是“你”，說明他對她的身份有些懷疑。
“星兒，讓我看看你的傷。”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
他的手在她左臂的蝴蝶刺青上撫摸，又摸上她右肩的牙印。按照她的說法，這個牙印是齊天嘯留下的。他的手又摸到了她右肩後麵的劍痕，按照她的記憶，這是當初月以為齊天嘯對她不好，想要他性命，她撲身向前，替他擋了一劍。
這些傷痕都在，這個身體還是星兒的。齊天嘯的眉頭擰到了一起，他一定想不通，為什麽她的記憶全都變了呢？我歎了一口氣，把自己和床上那個女人徹底地區分開來，她帶著甜甜的笑顏在他溫柔的注視下睡著了。
我的心底湧起一股深深的挫敗感，也許當初，我對齊天嘯的愛戀，欲罷不能，都是源於沉睡在身體裏的那個靈魂吧。
我不能確定，是因為我先愛上了他，才導致了她對他的愛戀，還是因為她原本就深愛著他，導致了我對他的無法抗拒。算了，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想不通，就不想了。
我必須承認：她是她，我是我。我們不再是一體的了，本該屬於我的愛撫，溫柔，現在全歸她了。不對，是我搶了原本就屬於她的這一切，看來我已經失去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了。
而且，現在的我，突然覺得心灰意冷，對改變命運已經沒有興趣了。隻是，為什麽還是沒有見到那個和尚呢？我到底是會回到原來的世界，還是從此四處遊蕩，又或者將要灰飛煙滅了呢？我不想再糾結其中，無奈地走了出去。
一抬頭，看見竹青還立在院子裏，看著那間亮著燈的房間發呆，在我就要經過他麵前時，他突然說道：“笨女人，早知如此，我就早些救你了。”
他的這句話激怒了我，我跳到他麵前，抓住他的胳膊，大聲吼道：“都是你害的。”
“星兒！”他驚訝地叫道。
他看得見我，而且剛才我摸到他了，我嚇得退後了幾步。他的眼神很快從剛才的驚喜變得迷茫，他四處張望著，雖然我就站在他麵前，顯然，他看不到我。我看看自己的手，想想剛才雖然摸到他了，可是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也就是說，我沒有了觸覺。
齊天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顯然是聽到了竹青的聲音才出來的。他帶著竹青走到另一個房間，看了他一會，小聲地問道：“你剛才……看到她了？”
“看到了，還聽到她說話了，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竹青皺著眉頭，大概在想該怎麽說，“她有些不一樣了。”
“就像她畫的那幅畫嗎？”齊天嘯問道。
“是的，有點像，又不完全一樣。”
“那你怎麽看？”
“她說過，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竹青看著齊天嘯震驚的眼神，接著說道，“不過，我也隻知道這麽多。冷月倒是全都知道，隻是……”
“冷月早就到了，一直埋伏在附近，我這就叫人請他進來。”
接下來，他們不再說話，而是坐下來，靜靜地喝茶，我於是站在一旁等著。我本想坐下的，可是隻能穿過椅子，坐到地上。月進門時，帶著一股帝王的威嚴之氣，另外兩人也非常客氣地向他行禮，好像之前你死我活的拚殺，根本不存在似的。
月在聽到他們說的情況之後，突然笑了，“這麽說，她就要回去了。”見到那兩人探尋的目光，月開始解釋了。原來沒有我的存在，這三個人，是可以和平共處的，我還真是個禍害。
月緩緩地說道：“她叫林星，是星兒在千年後的轉世，愛上了朕的轉世。”
“可惜你不愛她。”竹青插嘴說道。
“你還娶了別的女人。”齊天嘯說道。
“是的。”月苦笑了一下，“她在這一世，與九王爺許下了生生世世的誓言，因此她來到這裏，就是要破解這個承諾，並且得到朕的誓言。”
“難怪，小時候，她剛剛學會爬，就想要逃離我。”齊天嘯苦笑一下，“本王何其有幸，得到了星兒兩世的愛戀。”
我心說：可惜，我還是沒能逃離對你的依戀。
月垂下了眼簾，似乎在想著什麽，他突然睜開眼睛說道：“青衣說剛才見到她了，說明她還沒有走。按說……”
“是不是一定要有一個誓言，她才可以離開？”竹青有些擔心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向我的方向也看了一眼，但是什麽也沒看到。
“九王爺最好帶夫人去一趟許願台。”月看向齊天嘯。
“好的，等星……”齊天嘯清了下嗓子，“後日，等本王的夫人情況穩定了，就啟程如何？”
“也好。”竹青和月同時起身離開了，隻留下齊天嘯呆坐了很久，終於，他喃喃地說道：“星兒，兩個你，我都愛，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我站在他麵前，，明知他聽不見，還是輕撫著他的臉頰，輕輕地回答他，“雖然我愛你，但是我不願和別人分享你，哪怕她就是前世的我。所以，我會毫不留戀地離開。”
我原本想跟著齊天嘯回房間，可是一想到要看到他們恩恩愛愛的，就覺得不舒服，隻好繼續在院子裏閑逛。逛了一陣子，竟然覺得困了，奇怪，我不是變成了一個無知無覺的靈魂了嗎？怎麽會覺得困呢？
雖然我隨便在哪裏一躺，也不會有人發現。可我突然覺得非常孤單，不想一個人入睡。可以很輕鬆地飄得很高，或者穿牆而過，剛開始，讓我很興奮。可是在飄蕩了一天一夜之後，這種沒有著落是感覺，讓我心裏非常空虛。
其實，剛才可以觸摸到竹青，並且讓他看到我，那種感覺真的非常好。哎，可憐啊，愛我的三個男人，都住在這個莊園裏，卻沒有一張我可以睡覺的床。
我來到齊天嘯的臥房，她正用我最愛的姿勢，舒服地縮在他懷裏。我站在床邊看了一會，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天嘯，我們這一世的緣分，已經盡了。”
“星兒！”睡在床上的人突然叫了一聲，睜開眼睛，扭頭看向我的方向，可惜他的眼睛沒有聚焦，顯然我是透明的，他看不到我。他懷裏的人，皺了皺眉頭，沒有醒，接著睡。哎，我跟她，真的是一模一樣的。
我來到月的房間，雖然知道他抓不到我，我卻不敢靠近，隻在床邊站了一會，也不敢出聲，就離開了。現在想來，也許我以前就怕他多過愛他。
罷了，就到竹青的房間將就一晚吧。我來到竹青的房間，他已經躺下了，而且聽呼吸，應該已經睡著了。我在他身邊躺下，結果，我穿過了床，睡到了地上。看著他好像真的睡熟了，而且輕輕摸了他一下，大概是我的手沒有溫度，他沒有反應。
很好，我輕輕飄起來，然後小心地伸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裏。這回，沒有掉到地上去。原來我是可以依存於他的，有了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於是我就這樣牽著他的手，安心地閉上眼睛睡覺。
等我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我發現自己躺進了他的懷裏。見我醒來，環住我的雙手更加緊了緊。我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綿軟無力，更別說對付一個武功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