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父親難為
聘禮擺在雲府的客廳上,薑氏品妝大扮,美豔中帶著幾分柔和。
她看著穆陽時,眸光猶如擰出水來,對英俊又貴重的女婿很是滿意。
其實,薑氏覺得再沒有比穆陽更好的女婿了。
她不看重穆陽是當朝靖王,也不在意穆陽到底是誰的兒子,從聘禮上就可以看出穆陽對雲薇的重視。
穆陽進來後第一眼是去看雲薇,忐忑又緊張。
誰能讓堂堂靖王緊張?
不在意又豈會緊張呢?
薑氏笑容更暖,不顧正端著嶽父矜持派頭的雲默,主動把穆陽叫到身前來,仔細詢問穆陽日常。
叮囑他多注意身子,不可太過勞累。
穆陽每一個問題回答很認真,萬娘娘同薑氏相似,都很疼他。
萬娘娘有五皇子,穆陽自知不是親生的,這又同嶽母對他的好不一樣了。
薑氏直接說道:“你可以把我當作娘親,我對你好,一是你值得,二是我對好並不要你回報我,你多疼疼我女兒,你就不算辜負我。”
穆陽點頭說道:“我不會讓薇薇受半分委屈,誰都不能讓她不舒服,包括我。”
“咳咳咳。”雲默咳嗽兩聲,說道:“我沒點頭呢,靖王先不要發誓保證,我女兒不嫁給靖王,也沒人敢欺負她。
薇丫頭聰慧,她最不該早嫁,多留兩年可繼承我的衣缽,有可能在朝廷上真正出現一位女官……”
薑氏道:“薇薇不喜歡那套,她不做女將軍,不做女官,她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全看她自己,不羨答應過我,不會勉強她去做不喜歡的事。”
“我女兒沒那麽大野心,也沒想過改變什麽。”
薑氏眉眼柔和,語調中卻顯出一抹鋒利,“我給她最寶貴的不是嫁妝,而是保證她想要過的生活!”
雲默摸了摸鼻子,不敢大聲說話,小聲嘀咕:”我不是可惜薇丫頭的天賦嘛。”
雲戎已經是穆陽鐵杆兒,張口幫穆陽:
“我爹聽薑姨的,他在外是朝中重臣,對薑姨百依百順,外人說他懼內,並沒有錯。”
“兒子勸您一句,這門親事您認下吧,別再為難您未來女婿,別想著再多留妹妹兩年,繼承衣缽。
您所珍惜的,我看不上,大妹妹看不上薇妹妹同樣不喜歡。”
雲戎皮皮笑道:“您以後多收幾個學生繼承衣缽,橫豎我們家——”
“哥哥,父親還可以指望薑姨肚子裏的小弟弟啊。”
雲愛坐在薑氏身邊,笑逐顏開,“父親還有兩次機會呢,大夫說薑姨懷得雙胎。”
雲愛特意多看薑氏突起的肚子幾眼,“真希望是龍鳳胎,弟弟妹妹我都喜歡。”
薑氏被雲愛等人盯得有些頭皮發麻,自從確定懷得是雙胎之後,她就成了家裏的鎮宅之寶,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
薑氏懷雲薇時,雖然丈夫也疼她護她,終究不如雲默。
她曾經暗暗說過,不能去比較,否定前夫對自己的愛重,但是女人心,連女人自己都把握住。
總是下意識去比較,何況雲默又是她真心喜愛的丈夫。
雲默對她好,她對雲默也不差,即便懷孕反應很大,懷著雙胞胎也很辛苦,薑氏甘之若飴,給心悅的丈夫延續血脈讓她很滿足。
雲默眸光放柔和,不再把穆陽當作搶自己女兒的臭小子了。
穆地主上下看了看薑氏,又看了看雲默,最近推演命格八卦習慣了,他不自覺暗暗照著他們夫妻的麵相推算子女緣分……
穆地主本打算隨便算了算,他眼睛越睜越大,掐手指越來越快,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汗水,怎麽可能?!
“閩王殿下身體不適?”雲默詢問道:“您出了不少的汗?您這是在給誰推算?薇丫頭同靖王婚事不順?”
“不,不,不是。”
穆地主擦了擦額頭的汗,尷尬笑道:“我學藝不精,算大不準,雲大人同薑夫人都是極富極貴的命格。
兩位結合本該是龍鳳呈祥,如今薑夫人懷有身孕……兩位以後縱有小坎坷,也會一躍而過。”
穆陽出麵說道:“天心最慈,總留給世人一線生計,推演命格運數本就是未來數萬種可能之一。
您不必太過執著推算結果,您該知道,人定勝天。
您無法推算身邊至親,您再看看雲戎他們,是不是也有所不同?還有朝議郎慕大人——”
慕老頭盡量不去看穆地主,往日他是非主位不做的。
今日挑了角落坐著,隻為觀雲薇定親,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穆地主給他來個意外重逢的驚喜。
對從小養大的穆地主,慕老頭太清楚這個混小子每每都仿佛沒長心似得來個意外之舉。
“朝議郎,為皇上找出這個名譽官職封賞給……”穆地主卡殼半晌,低聲說了一句:“慕伯父。”
彼此之間的尷尬已經能讓雲薇原地扣出三室一廳來。
“皇上厚愛,封賞我爹,我對皇上唯有盡忠已報,不敢因私情耽擱國事。”
雲默向皇宮方向拱了拱手,“皇上賞家父,比提升我官職更讓我感激,我一直希望能給我爹長臉,讓他以子為榮,得兒子蔭封。”
“朝議郎雖虛銜,不上朝不議政,卻是正經的文官體係,在百官之列,為文官所認可,我爹即便見到一二品大員,無需再行跪拜禮。”
雲默笑道:“往後他出門吹噓兒子如何孝順,如何給他長臉,也更有依據,不怕旁人反駁。”
穆地主暗暗掐算了半晌,搖頭道:“果然,舅……不是,慕伯父的命格也變了。”
他滿心歡心並站起身來,拱手對朝議郎行禮:
“雖然我隻是算出未來幾種可能之一,不過您放心,以後您有得是兒孫福可享。兒子孝順且官運極好,朝議郎的官職並非您仕途的頂點。
您放棄掉的東西,遲早有一日能加倍拿回來。”
慕老頭笑得隻見牙不見眼,腦袋點得如同小雞吃米:
“嗯,有不羨,我也不求什麽了,以前你不肯給我算,嘿嘿,咱們現在成了姻親反而能算了。
我過得很好,起碼能再活個十年……你是太後疼最在意的兒子,太子殿下的事我聽不羨提過,他那群親戚住去了東宮,你入宮去勸勸你娘。
為一群小人氣壞了自己不值當,隻有活著才有無限可能,以後怎麽樣誰也說不準,興許太後還能再找到比安國公更好的老頭兒。”
穆地主嘴角微揚,眸子閃了閃,點頭道:“隻要您好好的,母後一定會珍惜自己,少生一些無用的閑氣,少管一些麻煩事。”
雲薇覺得這是自己定親嗎?
怎麽感覺是穆地主來給他娘同提親的?
楊皇後若是君臨天下,太後再嫁人也不會再有人非議了。
穆地主徹底放下推演命格,主動拉著雲默去下棋。
去書房向雲默請教詩詞,兩人一起譜曲,說定留給兒女做定情的信物。
慕老頭小聲嘟囔,“別人家都是玉佩當信物,你們這對親家別出心裁,弄一出一個曲子。有才華有天賦的人真可以為所欲為,橫豎我是不懂了。
不過,別人孫女有的,我不準許我孫女沒有!”
慕老頭掏出一對雕刻著花好月圓的玉佩,分別給了雲薇同穆陽,看向穆陽多了幾分期許:
“早早就給你準備了,我本以為可能用不上,沒想到還是要給你玉佩,不過我是以薇丫頭祖父身份給你的。
你做穆地主的義子挺好,是地主的福氣。你時來運轉了,以後你專心做好地主兒子,少摻合皇上那一堆爛事去。
穆地主……他除了偶爾腦子糊塗之外,會是一個疼愛兒子的好父親,當年的事……你怪他的話,趁著他還能幹活,使勁使喚他。
他越是想要補償你,越是顧及太多,當初抱你回來,不曾把你搶到他名下,把你讓給皇上,不是不疼你。
他害怕因為他,阿陽再受委屈——他酒醉時同我提過,怕你知道真相,怕你不肯原諒他。
怕護不住你,畢竟那個時候他也成親了。
萬娘娘比他當初娶那個媳婦好得多,萬娘娘能把你當兒子養,他媳婦麵甜心苦,不肯善待你。
等他自覺能護住你時,見你同皇上宛若父子,他又不敢開口了。
以後又是一堆的事,你被楊少主奪走根基,他心疼又是後悔,更不敢多說一句,甚至有一段日子,他盡量疏遠你。
他師傅給他批過命,好像他命裏帶衰,會連累身邊的人,橫豎命格不咋地。”
慕老頭如同長輩拍了拍穆陽的肩膀,低聲說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薇丫頭又是我孫女,你應該算是我的童養孫女婿了。
哈哈哈,玩笑,玩笑,阿陽別生氣啦。”
穆陽搖頭道:“我沒生氣,您盡管把我當作你孫女婿,您的確養大了我。”
“這才對嘛,你同地主都變了,向好方向轉變,不再瞧不起我,肯聽我嘮叨。
我才華什麽的不如你們,沒遇見太後,我就是個小地主罷了。
不過,我到底癡長你們幾歲,多活幾十年,從亂世到太平盛世,從微末小地主到……
咳咳咳,你們的眼睛是向上看的,我一直記得自己是個小地主,自己是個尋常老百姓!”
穆陽乖巧又安靜聽著,沒有絲毫不耐煩。
慕老頭興致極高,連雲默都不肯聽他嘮叨,穆陽肯聽,他還不拿出所有多活幾年的智慧給穆陽說說。
雲薇貼心送上茶盞,慕老頭接過大口喝了茶潤喉嚨。
雲愛已經扶著薑氏去歇息了,雲戎跑了出去在程風等人麵前炫耀,並且添油加醋講述靖王提親的經過。
慕老頭瞧見屋子裏沒人了,大咧咧說道:“阿陽,我就說一句話,別聽不羨,你嶽父嫌棄這,嫌棄那,對你橫條鼻子豎挑眼的,恨不得一直留著薇丫頭。
你是不知道,他對你特別滿意,上次我灌醉他,他說除了你,他把薇丫頭嫁給誰都不放心!
倒不是怕薇丫頭被夫婿欺負,他怕女婿配不上薇丫頭,你聽明白了隻有你般配薇丫頭。
當嶽父同當嶽母不一樣,嶽母可以把你當兒子看,嶽父隻能把你當做拐走掌上明珠得臭小子,警告女婿不可虧待自己閨女,否則嶽父是能打上門去,收拾女婿!”
穆陽試探問道:“您灌醉過我父親,灌醉過我嶽父,您總是灌醉他們,借此打聽他們的心裏話?我酒量很好,您灌不醉的。”
其實穆陽都懷疑穆地主是裝醉!
倒是嶽父雲默沒有功夫護身,未必不會真喝醉了。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趁著酒醉說說心裏話,排解苦悶有啥不好的,我這人嘴巴嚴,聽到了還能往外說去?”
“您嘴巴嚴兒,特別嚴!”雲薇笑道:“隻挑選能說得說給阿陽聽,比如閩王的私情,您如何都不肯說!我懷疑您聽過嗎?”
“……”
慕老頭臉一下子紅了,狠狠腕了雲薇一眼,“罷了,罷了,你這小丫頭胳膊肘往外拐,向著你夫婿!
不過,你以後看著點阿陽,這小子……同地主有點像,別是冷不防給你來個狠的。”
穆陽握住雲薇的手,警告慕老頭,“我不像父親,您再胡說嚇唬薇薇,我進宮去搬出皇祖母。”
慕老頭心頭中了一箭,穆陽真有可能請皇太後出宮。
他才過了幾日瀟灑自在的日子?
不能再被老太太給纏上了。
畢竟他這老腰可是受不住了啊。
“對了,隔壁禦史他爹約我一起溜鳥,快快,來個人提來我的鳥籠子。”慕老頭找了個一聽就很假的理由迅速開溜。
他邁出客廳大門,提著下人送過來的鳥籠子,眯起眼眸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隱隱聽到雲默同穆地主一起合奏的樂曲。
老臉上綻開笑容,他覺得這日子越來越有滋味了,回過頭看到穆陽小聲同雲薇說話,可能是表白……心頭湧起一股甜蜜來,他竟有點想老太婆!
天,是他最近補腎水的羹湯喝多嗎?
慕老頭說了一句,“阿陽,聽那禦史的老爹說,江南哪一條河上好像挖出不得了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沒法打聽,許是衝著中宮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