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誰的麵子
穆凰舞一時無言以對,又早就料到了。
重生這種事——沒有經曆過的人很難相信。
江氏暗示穆凰舞去搶靖王,去壓雲薇一頭。
哪怕搶不到靖王,也能讓雲薇難受,薑氏心疼女兒,自然也不好過。
穆凰舞嘴上說著不去算計薑氏,心裏到底親娘占了上風,期望親娘能去把雲默搶過來,雲默比穆地主將來更有分量。
人臣的巔峰——廢立皇帝尋常人做不到。
母女兩人各有心思,話不投機,彼此沉默下去,江氏繼續承受折磨。
穆凰舞幹著急著實無法可想。
她借月傷懷,兄長叮囑過她,明日薑夫人成親,她同母親一定不能過去。
穆凰舞答應下來,薑夫人成親後,她才好施展上輩子得經驗。
閩王同薑夫人上輩子是夫妻,這輩子也會有幾分不一樣。
一旦雲默同薑夫人有了嫌隙,不就是她娘的好機會?
她促成薑氏同閩王的再續前緣,不也是報答薑氏嗎?
上輩子的雲默紅顏知己滿天下,哪比得上對薑氏一心一意的閩王。
雲默花心對紅顏知己溫柔體貼,百般維護,給銀子抬身份,不許任何人欺負她們。
江氏爭取到雲默也隻能是女人之一,穆凰舞得承認比如今江氏在行宮中半死不活強上許多,不至於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穆凰舞憂心老太後借著皇帝的命令賜死江氏,為閩王出氣。
江氏緊緊咬著唇瓣,強忍劇痛,始終不信穆凰舞的話。
並非對搶薑氏丈夫不敢興趣,等她熬過這一關,她使法子讓雲默心裏有自己!
薑氏的夫婿對她情根深種,隻要想到這一條,江氏都能再忍上幾分。
天不亮,薑氏便起身梳洗,雲薇從踏上了爬起來,前前後後的忙碌著。
全福太太請了薑氏相熟的夫人,雖然全福太太誥命不高,隻是六品宜人,卻是有夫有子,兒女雙全,前兩日才得了大胖孫子。
全福太太娘家人丁興旺,娘家父母長壽健在。
她時常被請去做全福太太,每次都有大紅封可拿。
她不看薑氏同自己以往的情分,但就雲薇給的封紅,她都樂意走這一趟。
做了雲中君婚禮上的全福太太,往後旁人再請她去,給少了可不行。
她不指望做全福太太賺錢,但銀子多了也不咬手。
薑氏穿上嫁衣,頭戴鳳冠,美極了,雅極了。
為薑氏梳妝的人頻頻稱讚薑氏美貌,雲薇不是在送生母出嫁,反而有送女兒——不,妹妹嫁人的感覺。
前世今生的年紀都算上,雲薇還要比薑氏大上一兩歲呢。
“新娘子真好看,先吃碗湯圓墊墊肚子,吃上兩個就行,別多吃。”
“新娘子趕上好時候了,以前成親時,縱然官家姑娘也是不能用鳳冠,咱們陛下登基後,楊娘娘就下了旨意,每個新娘子都可在成親時戴鳳冠霞帔出嫁。”
雲薇下意識看了卷毛一眼。
卷毛尾巴一甩,委屈般妞了身子,嗚嗚了兩聲,別看,我沒借鑒這條。
隻有女人才會想到新娘子穿鳳冠霞披嫁人。
“本王可以做雲中君儐相,陪你一起去迎娶新媳婦,有本王在,新娘子那邊鬧,本王幫你應對。”
穆地主穿著四爪團龍袍子,頭戴紫金嵌白玉頭冠,雅量俊美,一舉一動都透著矜貴氣息。
隻有穿著新郎大紅喜服的雲默能暫且壓一壓他。
雲默拱手道:“不敢勞煩王爺,我早已準備好儐相,實在難以將王爺插進去,讓誰不去都不好。”
“你瞧不起本王?”閩王沒想到自己會被雲默好不留情的拒絕。
雲默淡淡說道:“並非如此,實在是王爺不適合,我的儐相不在身份高低,要適合得生辰,況且王爺說晚了。”
他眼裏的嫌棄一閃而逝,閩王作啥美夢呢?
閩王自己的媳婦紅杏出牆,又剩下孽種,閩王帶了十幾年的綠帽子,哪怕再大的心,也不敢讓閩王做儐相。
這已經不是是否極吉利的事了。
穆地主抿了抿嘴角,拿眼睛掃過雲默的八位儐相。
江南才子,碩果僅存的世家子,萬平縣令,聞名天下得狂生,一位畫壇大家,一位詩詞有名的大家,讓穆地主意外是誠國公竟然擠進儐相隊伍中,最後一位是曾在打賭輸過雲默的名二公子。
他被逼在京城果奔過後,積極修繕同雲默的關係,對雲默用賭約逼迫他全無芥蒂。
旁人問起,他說自己是願賭服輸,同至交好友雲默的情分不曾改變分毫。
儐相是早就定下來的,丟人的名二公子不曾記恨雲默,此時雲默同名二公子翻臉,反而會影響雲默的名聲。
何況,名二公子的生辰符合成親的時辰,雲默再找時辰適合的人也不容易。
雲默在暗中算計名二公子,於是這兩人比以前還要交好幾分。
雲默時不時同身邊人說,名二公子有魏晉遺風。
說,名家幾代為天下師的福報都落在名二公子身上。
他讚名二公子養望多年,一旦高中,皇上必會重用,士林學子感念名家教導之恩,定然追隨名二公子。
這話旁人也說過,效果比不上雲默,因此名二公子名氣更大,名家同樣地位水漲船高。
然而名二公子先是高興,而後被雲默的言語嚇出一身的冷汗。
天下師?!
雲默是怕皇上不懷疑名家?
名二公子有口難辯,外人都知他同雲默是摯友。
總不能讓他當麵反對雲默的話,否認名家這幾代人教書育人的成果。
儐相們不敢同有心搶儐相位置的閩王的目光相碰,心中快速衡量著利益得失。
是主動退下讓位閩王?還是繼續結好雲默?
萬平縣令有瞬間的猶豫,嘴唇動了動,身邊一道清冷的聲音。
“不如我把儐相位置讓給閩王殿下,橫豎我同不羨兄情分還在,為不羨兄將來科舉之路順遂,我願在雲府上默默祝福不羨兄,幫你在府上照料賓客。”
名二公子態度誠懇,搶在所有人之前,壓低聲音道:“不羨兄千萬不可意氣用事,閩王殿下身份貴重,是皇上的親弟弟,有他做儐相是旁人請都請不來的好事。你看在雲姑娘麵子,為你繼女著想,也不該拒絕閩王。”
雲默眉頭微皺,穆地主搶先一步,說道:“好,就這麽辦了,名二不愧是名家培養出來的優秀子弟,識趣懂理,本王記下了。”
名二公子躬身對閩王行禮,將儐相必備的行頭交給閔王。
他借此機會同閩王交代自己在儐相中的位置,需要做的事,叮囑閩王千萬別弄錯了,耽擱雲默的喜事。
穆地主連連拍打名二公子肩膀,“朝廷需要名二公子這樣的人才,趕明兒,本王同二哥保舉你為官,二哥肯聽本王的建議,大皇子願意聽我這個當叔叔的話。
你今日讓本王滿意,明日本王也會讓你滿意,實在不成本王可以去慈寧宮求皇太後——”
“求太後作甚?”雲戎在旁咋吧咋吧嘴,說道:“求太後讓名二叔閹割了入慈寧宮做太監總管嗎?”
名二公子:“……”
“噗嗤。”
帶著麵具身材臃腫撐起寬大衣服的安國公忍不住笑出聲,做勢教訓雲戎。
“你這話就不對了,寒磣名二公子?還是以為慈寧宮誰都肯收?伺候太後娘娘不是閹割男根就成的。
名二公子——養好閹割後,他需要明白怎麽伺候太後娘娘,讀書多的奴才太後不喜歡,你有心走通慈寧宮的話,憑著祖上教書隻會讓太後厭煩,你得先學會種地!”
安國公同自己的大孫子一搭一唱,名二公子羞的滿臉通紅,比當日在街上果著都覺得恥辱丟人。
上次好歹還有一句願賭服輸,正人君子。
這次是什麽?
悻進——還是歸於閹黨。
曆朝曆代,閹黨同清流文官都是勢不兩立的,本朝閹黨不敢同文官抗衡,皇上的四大太監一直是清流們注意防範的重點。
“老爺,吉時已到,您該去迎親了。”
官家一身新衣,卡著時辰跑進來,“花轎等都準備妥當,迎親的路線上,小人派了訓練過小廝去幫忙攔住激動的百姓,時辰是請高人算過的,千萬不能過了,或是早了……”
管家說完後才感覺客廳氣氛不大對,低頭道:“……就是到了發花轎的時辰,奴才來告訴老爺一聲。”
閩王笑了幾聲打破尷尬:
“正好時辰到了,雲中君大好大日子,別被人惹得動了火氣,外人瞧見還以為你娶薑夫人有些不情不願。”
“王爺過了,我怎會怪名二公子給王爺讓出了儐相位置?”
雲默一字一頓,俊美臉龐帶出幾分喜色,“今日的事,我記下了,名二公子就留在雲府幫我招呼學子同賓客,有幾個勳貴——你需要多多走動,別讓客人不自在了。”
“不羨兄——”
“不必說了,你是我摯友,我還不知你的為人?”
雲默拳頭捶了捶自己胸口,又同名二公子對了一拳,“多在勳貴同重臣麵前露臉,為兄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名二公子慢慢收回拳頭,送雲默領著儐相出門,外麵立刻先撒九筐銅錢,鞭炮隨著花轎出門先燃放了一波。
附門外傳來百姓們的歡呼聲,小孩子們圍著花轎前後奔跑的歡快聲,“接新娘子去嘍。”
名二公子濃密的眼睫蓋不住對帶著麵具的糟老頭子的恨意,橫豎左右無人,開口說道:
“你口無遮攔隻會給不羨兄帶來麻煩,不羨兄認你為父已是不易,你又帶了一個不羨兄的後娘一起讓不羨兄養老,你的臉皮著實厚了一點。
你除了讓不羨兄丟臉,以不識字為且胡攪蠻纏為榮,你還能給他帶來什麽?你們這對夫妻就是累贅!”
安國公按了按麵具,說道:“欺負你摯友的老父親,你道德嗎?不識字怎麽了?我告訴不羨,你欺負我!”
老太太哼了一聲,“老頭子可不沒說假話,就你——閹割幹淨了,也伺候不了太後娘娘。”
名二公子著實無力同這對鄉野村夫計較,聽到外麵來賓身份越來越高,他心似長了草一般,尤其是禮部尚書都到了,更不願意再耽擱了,快步走到喜堂先去拜見。
禮部尚書十有八九是本科會試的主考。
雲戎同雲愛也有任務在身,跑去款待年輕人,雲愛自覺承擔起接待命婦的任務,被命婦們拉著問東問西,打聽她是否喜歡薑夫人。
雲愛覺得滿頭珠翠,品妝大扮的命婦們虛偽極了,說著恭喜的話,總是暗示雲愛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對後娘可要多幾分恭敬,更少不了警惕。
“你少說幾句,仔細沒受禮就被人看出你的身份。”
安國公仔細查看麵具是否妥當,“名二有的是機會收拾,不在這一刻。”
老太太理了理安國公的衣領,不屑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不是你挑起來的嗎?
我告訴你,這次露餡,讓我沒看到兒媳婦拜父母,我饒不了你。”
畢竟薑氏以兒媳婦拜得可是她!
她有十足的資本去嘲笑女侯。
“你聽到了嗎?劉次輔那頭倔驢也來了?金太傅派了兒子前來賀喜。
六部侍郎幾乎全到了,開國勳貴也到了不少。”
安國公雙腿有點軟,倒不是怕了這些人。
怕被熟人看破。
老太太瞪圓了眼睛,“是誰請來的?你兒子沒這臉麵。
地主明知道我們在,不敢弄出這麽大動靜,地主也請不來他們。”
老太太不想承認,皇上防範穆地主插手朝政,朝臣勳貴們大多不給閩王麵子。
名二公子忙不過來了,他被諸多重臣勳貴們到來驚呆了,湧起一陣陣的嫉妒情緒,。
雲默必須得除去,否則他一輩子都得在雲默的光環之下。
大樹之下是長不出高樹,名家幾代人積累,他不能輸給運氣好娶到女侯獨女的雲默!
薑夫人同雲薇為雲默彌補上短板。
“你也來了?”
“三少專門投得請帖,我尋思著給新娘子支撐場麵,女侯那邊……還是要給幾分麵子。”
幾個六部主事湊成一桌,平時在皇上麵前吵得厲害,此時倒是心平氣和坐下來,互相探聽,衝著誰的麵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