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兄弟
白淑這段時間也很忙，周老爺子在麻醉的效力消退之後就醒了過來，百歲的老人，思路卻依然很清晰，在白淑的講述之後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結果周哲銘又被罵了一頓。接著周老爺子就做出了安排，立刻返回周氏莊園。
周仁正的想法很簡單：這是他周仁正的債，自然要由他親自來還，要是還待在醫院，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麽事情，給那些無辜的醫生和護士帶來危險。
陸明去見了周老爺子一麵，百歲老人依然消瘦得不像樣子，但精神頭極好，說話也很有條理。
“陸先生，這次真是多謝你了！”周仁正感慨道，生死線上走一遭，這才明白活著是一件多麽難能可貴的事情。
陸明笑著回答道：“哪裏，周老先生福澤深厚。”
周仁正笑著點了點頭，繼而深深歎了口氣：“陸先生，我的想法您大概也知道吧？我就不說什麽場麵話了，陸先生，請您盡快離開這裏，最好不要留在香港了。”
“您幫助我們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把陸先生你牽涉進來了。”周仁正知道自己這一次很有可能在劫難逃，反而看得開明：他這一生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也不算白來這世間走一遭了。那些人既然想要他身上的東西，就隨他們拿去吧。
周仁正心中始終存著對白染晴的愧疚，即使知道對方是妖，但無論如何，當初的白染晴都沒有對他做過任何壞事，反而在很多地方幫了他很多忙，最後即使因為自己而死，她也沒有報複自己。
現在，周仁正已經不想再牽扯更多人進來，人活一世，總會欠下些債，到頭來還得幹幹淨淨，才能安安心心地上路。
陸明聽完周老爺子的話，沉默了很久，周哲銘見狀急了：“喂，姓陸的，你該不會打算跑路吧？！”
“跑路？沒那個打算。”陸明從容地回答，看向周仁正：“周老先生啊，我這個人呢，經常不怎麽靠譜，不過隻要是看病救人的事情，還是靠得住的——經過我手的病人，不到治好是不會鬆手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件事呢我就算管定啦。”
周仁正聽了陸明的話，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長長歎了口氣。陸明自然知道周仁正的意思，也知道他的顧慮，更明白如果留在這裏，那肯定會有更大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但是他不能就這麽丟下周家一走了之——這是做人的原則問題。
更何況，他們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十六那天一大早，周仁正就被白淑安排的車子接回了周家莊園。雖然醫院方麵都希望周仁正能再住院一段時間調養，畢竟家中資源再好，也比不上有各種先進醫療設施的醫院，但老人執意要求回去，隻得同意了他的要求。
陸明站在窗邊，看著白淑小心翼翼地扶著周仁正上了車，眼中神色明明暗暗。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走到陸明身後又停下。
陸明一直沒說話，倒是他身後的人先沉不住氣，有些懷疑地問道：“你確定要留在這裏？”
陸明淡淡地回答：“周少爺，你也不想想，就算走了我又能去哪裏？香港這地方也不大，如果對方下定決心追殺我們，那走到哪裏都是一樣。要是在這裏就逃了，等以後要怎麽辦，逃到天涯海角麽？”
周哲銘後麵的懷疑都被陸明這幾句噎了回去，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有良心？嗬嗬，周少爺，我勸你以後還是積點嘴德吧。幸好這次你遇上的是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的我，不然現在你早就到地府去報到啦，說不定還能被閻王請去喝茶，哈哈！！！”
陸明最後這句哈哈是真的笑了出來，周哲銘臉頓時黑了一半，這人倒是個靠得住的，隻是嘴怎麽這麽欠呢！偏偏周哲銘又不好發作，被陸明氣得不輕也做不了什麽。
陸明笑了一會兒才停下，正色道：“好了，回到嚴肅的話題上來。”
周哲銘很想說剛剛是你先跑題的好不好，還有，哪裏有什麽嚴肅的話題啊？！
誰知陸明這次確實十分認真，問了一個周哲銘一直有些忌諱的話題：“你和你大哥周哲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周哲銘立即沉默了。陸明的這個問題是他心中紮得最深的一根刺。生在周家，又被周仁正養在身邊，從小到大周哲銘什麽人沒有見過，雖然性格有些暴躁，但隻有牽扯到周仁正身上他才會不顧一切蠻不講理，其他情況下都是十分理智的，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已經開始接手周氏的事務。
而周哲義，是他最最不願意提起的人。要是一般人問了這個問題，早就被他一巴掌呼出去了。而陸明問起，他卻不能這麽做，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講出來。
陸明觀察了一會兒，見對方似乎不太想提起這個話題，便道：“如果不願意說就算了……”
“等等。”本來陸明都已經不抱希望了，周哲銘卻突然開口，語氣一下子沉穩下來：“我告訴你。”
十五分鍾後，包廂裏。
即使周哲銘不說，陸明也能猜到對方其實不太願意提起周哲義的，所以也做好了三言兩語就結束對話的準備，沒想到看周哲銘擺出來的架勢，這是要長篇大論的節奏啊。
“隨意吃。”等點的東西都端上來，周哲銘隨意一揮手，頗有點領導者的氣勢。不過陸明這人從來不缺物質，所以完全不受影響，而是問道：“所以，你打算說什麽？”
周哲銘左手搭在桌子上，食指輕敲著桌麵，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想該從何講起。
“我和周哲義……”周哲銘終於開口了，“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也知道，他是我大哥，不過，不是完完全全的親哥哥。”
陸明先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還是配合著做出了一點驚訝的表情：“哦？”
“小時候爺爺對我們是一視同仁的，我和周哲義，做對了事情就可以得到獎勵，做錯了就會受到懲罰，爺爺一碗水總是端得很平，從來沒有很明顯地偏向過誰，所以我一直以為周哲義就是我的親哥哥，從來沒有想別的。”
“我們倆的感情，雖然說不上那種親到不行，但也絕對稱得上是模範兄弟了吧，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吵過架，但是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周哲義似乎對我越來越冷淡。”
“冷淡？”陸明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啊，就是那種很難察覺的疏遠，比如去上學，我們總是一起出發，可是那段時間，他總是提前幾分鍾離開，再也沒有和我一起走過，甚至我找他說話，他也不是很願意理會我。”
“小孩子總是很敏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省自己也沒有做什麽惹他生氣的事情。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吧，我聽到家裏傭人在傳的一些流言蜚語。”
“流言？他們說什麽了？”陸明問道。
“私生子一類的。當時我還不太懂‘私生子’代表什麽，就問當時給我上課的老師，我記得很清楚，老師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沒有責備我，但是要求我絕對不可以像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可是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壓不下去，我就去問了爺爺，爺爺沒有告訴我，隻問我從哪裏聽來了這些東西，我就直說了。”
“wait，我有個疑問。”陸明又發現了讓他疑惑的地方。
周哲銘停了下來，看向他道：“你說。”
陸明立刻把剛剛抓住的疑點說了出來：“那個時候你幾歲了？按理說，如果真的有那種流言蜚語，應該很早之前就開始了吧，是不是有人刻意讓你聽到的？”
周哲銘：“……我馬上就要說到這個問題了，你能耐心一點麽？”
陸明立刻道：“OK，OK，你繼續。”
周哲銘強忍住把陸明掐死的衝動，繼續講述道：“其實我跟爺爺講過之後，那些說過這些話的傭人就被開除了許多，但是我還是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當初鬧出那件醜事之後，爺爺就嚴格禁止再談論大哥的身世問題，但是，那段時間，我聽到有人在說，那個女人似乎又回來了，而且就徘徊在莊園附近。”
“周哲義的生母？”
周哲銘頓了頓，終究還是點點頭：“是啊，就是因為有人看到了那個女人，所以才傳出了流言。”
“你確定真的是那個女人回來了麽？”陸明皺眉問道，他記得那個醫生說過，那個女人後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怎麽可能輕易出來？
“不會。”周哲銘搖了搖頭：“我見過那個女人。”
“OMG。”陸明這次是真的驚訝了：“Are you serious（你是認真的麽）？”
周哲銘淡淡道：“我又不是瞎子，我當然相信我看到的。”
“我很想找周哲義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那時候他已經不願意和我說話了，所以就悄悄跟著他，直到那天我見到他和那個女人會麵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