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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雖然離譜卻也說得過去”

  她很快意識到這個舉動在一個男子麵前有多不合適,但是忽然如此又突然放下就更奇怪了,於是幹脆就懶得掩飾,合適不合適的,反正也做了。


  一旦拋棄這個顧慮,絡央的思緒就不自覺地回去了正題:“.……這也太詭異了,若是腦子生在腹中, 那.……那腦子裏是什麽?”


  總不能是肚子吧?

  腹部的這個位置,髒器不少,肝,膽囊,胃,胰,脾, 還有大部分的腸子,吃喝拉撒這四樣基本都在這個部位集中。若是女子, 還有一項孕育的責任,這腦子和不同於其他的髒器,可以允許擠壓,還可以攪合成一團,捅一刀肚皮流出來再塞回去也不會有什麽不適應,最多就是肚子咕嚕嚕的幾聲動靜,髒器就會自己歸為。


  想想看,為什麽肚子是軟的,為什麽腦殼是硬的?


  還不是因為腦子太過於脆弱,比一塊豆腐還要軟。會有人不知道腦子是軟綿綿的東西嗎?哪怕是沒有吃過豬腦,也見過腦花吧?

  這樣脆弱的腦子,放在腹部這個位置,實在不算一個聰明的法子。而且猛獸若是要吃掉獵物,首先也會想從腹腔中開始下嘴,因為腹部那塊最為脆弱。


  絡央想到這裏,提出了質疑:“這腦子,軟軟綿綿猶如豆腐, 一般尋常百姓要去街上買個豆腐, 就算不用一個碗來盛著,都要用一個荷葉好好的包上放在籃子裏——這還是我剛才在街上看到的做法。若是把這樣比豆腐還要脆弱的腦子放在腹腔中,要保護確實也可以下意識保護,抱住就行。”


  她說著還做了個自我環抱的姿勢。


  “可是若是這樣,那麽就沒有手來對敵了。人就隻能逃跑。人要逃跑,跑得過猛獸嗎?在山林中,若是遇到豺狼虎豹,最好的逃生方法就是就近爬上高樹,還的是手腳靈活,沒有嚇得腿腳手麻的時候。”


  絡央越是想越是不合理,一下子想出來很多反駁趙南星這個推論的理由,但是又覺得,不管是哪一個理由,都沒有那個斷頭還能再活這個可怕。


  是的,至今一直,趙南星的這個推論,最能夠證明那些白色的怪物斷頭還能再活是為什麽和立得住腳。


  她又想起來那個在府衙停屍房外麵看到的那個白色的怪物長長到詭異的身體,和靈活的, 可以到處逃跑進行窺探竊聽的耳朵和鼻子.……

  人的腹腔當然有限和脆弱,可是那白色的東西, 有一個可以自主拉長的腹腔,看起來像個麵團,但是那麵團因為有延展性,也就表示它的空間特別的多和超出想象,若是這樣,吞下一個被骨骼包裹保護住的腦子安在肚子裏,好像也說得過去?

  絡央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竟然開始覺得趙南星的說法站得住腳並且開始自顧自幫他延展想象!

  絡央暗自呼出一口氣,決定先暫時停下這樣的想象,一切等眼見為實了再說。


  她平靜道:“我要見紅袖。”


  “當然,”趙南星自然聊得到絡央會有這個要求,他原本來到這裏的目的,也是為了這個,“你當然應該漸漸紅袖。”


  絡央也跟著他點頭:“是啊,我應該見見,紅袖……怎麽就不是人了呢?”


  關於這一點,趙南星也回答不出來。


  起身跟著帶路的趙南星走的時候,絡央問了一個趙南星能夠回答的問題:“你是怎麽發現紅袖的?”


  那段日子他們一直在府衙和蓬萊館奔走,忙著顧悅行和小孟將軍的事情,還有城外的地坑封閉的問題,那個紅袖的案子,不是交給了錢捕頭處理了麽?

  原本絡央還以為,既然趙南星交給了錢捕頭處理,那麽就表示這個案子就是個尋常的,正好發生在這個時候的凶殺案,結果沒想到,又扯上了關係?


  趙南星在前麵引路,走的很慢,聲音也不高不低,猶如閑談一般:“這個麽,要多虧了錢捕頭……錢捕頭這個人,聰明,但是有的時候會自作聰明,也是因為之前青果城沒什麽太大的案子,造成了他以為自己在職之內無不破隻案的驕傲,他若是想要更上一層樓,那就要先見識一番,什麽才叫大案——並不是發生在大城,貴城的,才叫大案。案子和人命一樣,從無分大小。”


  絡央道:“所以,之前錢捕頭,有點小瞧青果城的意思了?所謂的廟小菩薩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錢捕頭有一種龍困淺灘的意思吧,總覺得自己屈才,隻能留在小城中,日日對著一些偷雞摸狗的案子。”


  前麵的趙南星微微點了點頭,似乎還笑了一下,走在後麵的絡央瞥見了他麵頰有輕微的浮動——他今年二十六,雖然在坊間,二十六歲早已經可以兒女雙全了,但是作為醫者來說,二十六歲的男子,其實還未到那種骨相盡顯的時候,所以若是一些骨相特別好的人,隻要尚未而立,都會時不時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幼態。


  這一點想必趙南星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平日裏基本不怎麽笑,哪怕是做了個笑臉出來,那笑意也是如同練過的一樣,不隨心,既不隨意,也不所欲,那麽笑意也就不會露個圓滿。


  真是的姿態,不會在戒備的時候出現,同樣,幼態也是。


  絡央心道,這樣想來,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趙南星在她麵前,已經漸漸少了些戒備?

  她心想到這裏,腳下卻沒有注意,連趙南星那句:“小心台階”都沒有聽到,腳下直接一個踉蹌就往前撲去。


  結果並沒有意料之中的磕碰,而是落到了一處寬厚的觸麵。


  反應過來時候,才知道是趙南星的後背,趙南星紋絲不動,用後背接住了絡央,微微偏頭,問她:“還好嗎?是我不好,提醒的晚了些。”


  絡央忙道:“沒事沒事,是我分神想別的事情。”


  趙南星點點頭,依然一動不動,隻微微將目光下移了兩分。


  絡央下意識順著趙南星的視線看去,才看到自己剛剛一番驚嚇,兩隻手都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了趙南星的腰帶,而且還是以一種非常尷尬的“半懷抱”的姿態,怪不得趙南星一動不動,也不敢轉身了。


  絡央急忙鬆開手站穩,心髒卻控製不住的砰砰跳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驚嚇的餘波,還是適才發現的尷尬。


  趙南星終於可以動作,他回頭又很快的看了絡央一眼,似乎是絡央的麵色依然不自然,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是我不好,而且這個台階確實突兀,我上次獨自來,也給拌了一跤,差點把帶路的錢捕頭給撲倒。”


  絡央想到那個畫麵,一個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聲,立刻就衝淡了剛剛的尷尬,趙南星也輕鬆起來,道:“前麵就好走了。”


  絡央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實在是很體貼,並沒有說什麽“後麵好好走要看路”之類的話,而是告訴她,前麵就好走了,並不是她的錯,而是路的問題,事實上,明明就是她的問題,她在出神,還在想一些,出題的事情。


  在她的情緒快要由鬱悶轉為到不安的時候,前麵的趙南星一邊走,一邊開始問她:“你可想要知道,錢捕頭是怎麽找到紅袖的嗎?”


  “怎麽找到的?”


  絡央其實已經不太想知道了,但是這種前因後果的發生,一點蛛絲馬跡都很重要,她必須知道,雖然她也明白,在趙南星帶自己過來之前,那些蛛絲馬跡,趙南星應該已經縷過一遍了。


  既然都縷過了,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不對,絡央忽然醒神:“為什麽趙南星過了一遍我就不用呢?我什麽時候開始,這樣信任他了?”


  這種後知後覺的發現對絡央的打擊,跟走在路上好好的,忽然天降巨石把她給砸了差不多。或者說,還不如砸了呢.……若是被砸壞了腦袋才這樣信任趙南星,這理由甚至還算是雖然離譜卻也說得過去。


  可是她並沒有任何的意外,趙南星三言兩語,一碗餛飩都沒請,就直接讓她開始下意識的信賴上他?這未免也太可怕了……若是兩個人置換一番,趙南星無言無辜的開始信任她,那麽謝明望會說些什麽言論,孟百川會說些什麽,她想都想得到……

  “不愧是人間界的神醫啊,蠱惑收買控製人心真是一絕。”


  然後自己若是真的如此,可能到時候還要再來一句氣死謝明望和孟百川的話:“客氣客氣,彼此彼此。”


  如今,絡央是彼此不起來了。


  但是她心裏卻是也劃過了那一句話:“不愧是朝廷中人,給人下套,真是有一套!”
……

  趙南星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直接安上擅長給人下套的罪名,依然在前麵一邊引路一邊繼續講道:“當時那錢捕頭領了命令,就在全城搜查,他聰明,我之前說過,所以,全城搜索的同時,還是把琴菓樓給翻了個底朝天。”


  絡央猜測:“是翻找的時候沒有發現,之後紅袖離而複返了嗎?”


  趙南星說:“紅袖一開始是先回了趟家,她雖然是琴菓樓的丫頭,但是基本上每日都要回家中睡的,據說她母親十分愛她,每日睡前都會給她燉一碗湯喝,天熱就是綠豆湯,天冷就是紅豆。”


  紅袖出事的那一個晚上,紅袖的娘險些哭暈,卻依然把一碗鎮涼的綠豆湯端到了紅袖的房裏。到了次日,那碗綠豆湯的碗是空的,但是不是被誰喝了,而是灑了一地一桌,而且滿屋子狼藉。


  “紅袖的娘親一口咬定是女兒回來了,瘋瘋癲癲的尋陳大人,說自己女兒未曾死去.……最後陳大人無奈,隻能閉門不見,還是紅袖的舅舅和父親扯了那婦人回去。”


  “如今想來,應該是紅袖遇害之後,本能的去尋找自己作為熟悉的地方,於是歸家,一個人,若是受到巨大的損失,不管是身邊的人的離開,死去,還是自己身體的損傷,比如說忽然手斷了,腿沒了等等.……在心理上,往往第一時間無法接受,其實不一定是心理,人本身也無法接受這種忽然而來的巨大的損失。”


  “但是人在生死麵前,往往十分無奈,所以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逃避。假裝自己還和平時無異,紅袖的舉動,想必也是這樣,她假裝自己還活著,假裝自己到了點歸家,然後一如往常的要喝掉自己每日要喝掉的湯。最後發現了異常,就會開始發狂,這就是解釋了,為什麽次日時候,屋內狼藉一片,而家中卻沒有人聽到動靜的緣故。”


  絡央接了上去:“是哭聲?”


  趙南星點頭:“不錯,家中遭逢憾事,白發人送黑發人,親人自然嚎啕大哭難以自抑,自然聽不到一隻小小的碗落地的聲音,加上紅袖.……也無法出聲。”


  絡央道:“所以也能解釋到為什麽紅袖會回來琴菓樓,因為這裏是她除了家中之外,第二個熟悉的地方?”


  絡央繼續說:“她遭逢巨變,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茫然不知所措,她一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若是死了,怎麽還沒真的死,若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也就罷了,可是好像情況又不對,但是她不忍心讓自己父母見到自己慘死的模樣,於是想要找個人商量……或者,她想要取回自己的頭?”


  這句話令趙南星回頭,頓住,停在了半路:“取回自己的頭?為什麽?”


  趙南星不解這有何意義:“頭顱已經無濟於事,難道她會覺得取回來頭,安上縫上,就會活回來?”


  絡央搖頭:“我不是以此為基礎說的,我是以一個姑娘的立場來講,作為一個小姑娘,哪怕是死了,在下意識中,她也會希望自己死的體麵些,事實上這是人之常情不是麽?人人都講究入殮尊榮,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廷,下葬的程度都是複雜講究的,這一些,不都是為了死者的體麵麽,那麽,既然之前有活人去替死者講究這個體麵,怎麽現在死的人替自己講究體麵,就叫人想不到了呢?”


  趙南星一開始沒說話,末了他心想:這種體麵,還真是不太能夠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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