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是什麽東西”
索性武林盟主的情況並不危險,絡央說:“這是他在練功。”
聽得趙南星一頭霧水,麵對對方的不解,絡央簡單解釋道:“他的內裏好像在逐漸恢複,但是鬆散的很,就好像.……怎麽說呢?不是說習武之人的內功需要內練一口氣?然後現在,這口氣就很散。”
所以顧悅行現在在重新凝聚內力。
通俗的說法就是:其實內息一般人都有,隻是未曾習武的人就不懂得用方法將內息調節凝聚和增強。所以一般人的內息都是散開的,無法準確的“練”到那一口氣。
而顧悅行並沒有什麽外傷,但是內力卻實實在在真真實實的損失了大半,根據當時地動時候現場幸存的兵士說,那個時候其實是先出現了滾石,為了躲開滾石,無奈才主動跳進了地坑中的。之後,很快也就爬了上去。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爬上去之後,就止不住的開始發暈和喘不上氣,屬下當時記得清楚,小孟將軍是和顧大俠一起落到同一個坑中的,也是小孟將軍先上來,準備去撈顧盟主的時候,就一頭紮到了洞口。”
而隨後,那些其他爬出來洞口的士兵也紛紛開始覺得頭暈目眩喘不上氣,很多都是覺得天旋地轉,實際上天地沒有旋轉,而是自己在那裏搖搖晃晃宛如醉酒。
絡央等推測那洞中可能是存在一些對人不利的有毒的氣體,那氣體對於普通人沒什麽傷害,但是偏偏對於內力深厚的人是重擊,所以當時普通人隻是覺得頭暈目眩,而顧悅行卻內力渙散到散去了大半的內力。
這對於習武的人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顧悅行自然要想辦法補救。
趙南星說:“既然是這樣,那大可以被救出來之後慢慢的複原,何必在水中就.……”
絡央很肯定顧悅行在水中的時候就已經屏息,他和小孟將軍的閉氣不同,小孟將軍屬於被動,但是顧悅行確實主動。
趙南星說:“顧悅行是在中途發現了什麽情況嗎?”
絡央說:“若是發現情況,主動屏息,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樣的直挺挺躺著,遇到誰都可以一刀送到西天去吧?
趙南星說:“不會,一般人,不會去傷害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所以顧悅行也算是在江湖上曆練了很久之後,摸透了人心的做法。”
若是顧悅行有意識,並且有一定卻不足以撐起自衛反擊的能力,那麽一旦落到他人手裏,比如是一場遭殃。可是若是憑著此刻的模樣落到別人手裏,別人反而一時半會無從下手了。
絡央聽到這個分析,不解道:“難道顧悅行不確定他被救出之後麵對的是誰嗎?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要營救他們?”
幾個地坑有可能的入口都被他們死死守住,還會遇到誰?
這個問題,趙南星就無法回答了。
他其實也想知道,顧悅行到底在水下看到了什麽?遇到了什麽?
趙南星隻是說:“我在想,有沒有一個可能,就是顧悅行是在用這個方法,提醒我們一些事情?”
絡央不解:“什麽事情?”
趙南星也給了她一個同樣不解的表情。
***
謝明望一臉不解的表情,不知不覺,走到了顧悅行的這邊。
他剛剛才從孟百川那裏回來,聽到孟百川一五一十的交代那宛如天外天一般的一洞套一個洞的地坑。說了那有毒性還會吃人的藤蔓,還說了那會絞殺的樹木,還有會聞著血腥味從地下忽然長出的蔓草,以及,奉藤蔓為守護神一般的……地人。
暫且叫地人吧。
不過孟百川一五一十的交代中,還順便認了個罪:那就是孟百川擅自做主,把那些地人給殺了個幹淨。
對此,在場的人鴉雀無聲。
包括謝明望在內,都默認了孟百川的舉動。
……
之後謝明望問過趙南星:“這個事情怎麽辦?”
趙南星說:“這個地坑都不會生長,何況是裏麵的人。這裏的事情,交給絡央好了。”
謝明望當場反對:“你交給絡央,豈不是就是把這個都便宜了人間界?這種行為,不就是所謂的‘落入有心之手’?”
“你錯了,”趙南星說,“我就是要交給人間界處置。朝廷隱瞞了這件事情,但是不代表不知道這件事情。那個地坑中的當事人有好幾個,除了朝廷的人之外,還有一個武林盟主,這就等於是天下皆知那地坑中都有什麽了。而如今我把這東西全權交給神官處置,若是人間界之後出了什麽有心的事情,那麽全天下都知道是誰做的。哪怕不不是直接由人間界,別人,那和人間界也脫不了關係。”
趙南星說:“大方點,我皇兄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君侯既然要和神官扯上婚約,就等於,是把人間界從江湖的手裏拉了過來。”
謝明望皺眉,他差點就忘記了這個坑人的婚約的事情了。
謝明望問:“大國師是這個意思?難道大國師察覺到了江湖和人間界有什麽動作?”
趙南星幹脆回答:“不知道。”
謝明望:“.……”
***
此刻顧悅行做了一個噩夢。
那是他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在做夢,都依然嚇得冷汗淋漓。
他夢到自己又掉入了那水中,那水中並不平靜,除了洶湧一浪一浪來襲的水流之外,還有無數各自掙紮的活物:有把自己團成一團的草葉,有扭動成一條蛇一般在水中掙紮的藤蔓,還有在水中開始互相拉扯對方的根莖,趁著這個時候開始互相啃食對方的一些不知名的草木.……
而這些,還不足以構成令他噩夢連連的場麵。
他當時半沉入水中,屏住呼吸,努力在水中睜眼,一邊躲避水中一波一波湧來的泥沙,一邊動手撥開眼前隨著波浪浮沉的草木,那隻幼虎把他當成了浮木,穩穩的站在他的肩頭,一半的身體沉浮在水中也毫無懼色,有幾次,顧悅行覺得那隻幼年老虎的爪子差一點就嵌入了肉中。
他逆流而上,迎著那明顯帶著泥沙的渾濁的水流,因為他知道,那些水流是從外麵灌入的,趙南星若是想要營救他們,光是他們想辦法遠遠不夠,還需要他們自救,可是自救的前提是知道和確定逃生的方向,若是黑暗中,那麽指引方向的辦法就是光明。若是光明無用,那麽除了光明之外,另外一種無孔不入的存在,就是水流。
此刻這水流一波一波的湧來,等於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們,方向在這裏,迎著水流而來,就是灌入水流的方向,就是逃生的方向。
眼下他們三人,帶著一隻幼虎——不得不帶,那隻健壯的母老虎眼下不知道在什麽位置“虎視眈眈”地盯著。按照孟百川的說法:“我們會根據水流湧動的方向尋找出口,難道那老虎不會?那老虎聰明著呢,它是要去救自己的伴侶,然後抓我們當壯丁,護送它的幼崽。緊著點心,說不定它和我們的方向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那隻母老虎有可能就在他們的身後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旦顧悅行有了想要丟掉它們孩子剪掉負重的意圖,那一公一母一山容得下二虎的兩隻猛獸,可能就會衝上去,一口把他給吞下當做路上的充饑糧。
於是顧悅行隻要背著幼虎開道,後麵是孟百川帶著他的形影劍斷後,中間夾著要死不活的小孟將軍,一路浮沉,終於快要接近了波浪最強的地方。
既然是“灌入”,那麽就會產生一定的高度差別,一般人都倒過水,也見過人家往自己水缸裏倒水,都會把裝滿水的水桶舉高到至少到缸口齊平的位置,然後才把桶裏的水倒進去——這是個由上而下的過程。
水缸中隨著水流的注入,會產生強度不小的水花和波瀾,這種波瀾,表現上看,會根據水的高度漸漸增高而愈發的平靜,但是事實上,水中的漩渦卻會越發的強勁。
而如今,若是把這個地坑比喻成一個水缸,那麽此刻,外麵的人就是用水桶不斷往水缸注水的過程。他們三個就好像是原本在水缸底部的三條小魚,想要逃出水缸,隻能夠等到水缸中的水和缸口持平才有可能。
井底之蛙想要跳出井口,也隻能等到有朝一日大雨傾盆,井水暴漲之下,井水湧出,青蛙才有可能隨著水流躍出井口。
但是,問題在於,到那個時候,逃出水缸,躍出井中的,一定不止是小魚和青蛙。
但是問題同樣在於,不管是趙南星還是顧悅行,他們隻允許那小魚和青蛙出去。
所以,水流一定要距離缸口和井口有一定的距離,或者,是一定的時機。若是時機不對,他們就會永遠留在這個大大的水缸中了。
於是他奮力的往前遊。
與此同時,他也明顯感覺到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也察覺到了這裏是逃生的方向。他身後跟著的,從小孟將軍和孟百川,已經變成了很多很長的隊伍。
因為他感覺到周邊的水流,逐漸變得非常非常的寬廣。
就好像,一條小魚帶來的水波,和一條大魚的水波,是明顯不同的。
顧悅行為此,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就這樣的一眼,成為了顧悅行哪怕是明知道在夢中,卻還是依然冷汗不止的噩夢。
……
“有東西,.……真的有東西。”謝明望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顧悅行的夢話,“有東西……東西……”
謝明望先是給顧悅行把脈,發現他雖然未曾清醒,但是脈搏強勁又帶著一絲慌亂。看來是內力恢複不錯,同時精力足夠的讓他做了個噩夢。
謝明望看著眼前額頭上都是冷汗的顧悅行,心中一動。
他不動聲色的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什麽東西?你看到了什麽?”
顧悅行並不會那麽快的接收到謝明望的問題。
他在夢中,思緒被夢境霸占大部分,情緒上不會立刻收到外界的幹擾,更何況,謝明望並沒有想過要“幹擾”他。
謝明望要加入他。
謝明望不疾不徐,依然以原本的聲音繼續問他:“什麽東西,是什麽東西?有個什麽東西?……什麽東西?是什麽東西?”
在謝明望的反複內心之下,他問的問題終於被顧悅行的夢境接受,顧悅行開始回答他:“有個東西,好可怕的東西……白色的,是個白色的……人.……可怕的,白色的人.……”
謝明望心中一跳,他繼續壓低聲音問:“男人還是女人?白色的男人?白色的女人?”
顧悅行依然冷汗淋漓:“不確定,藤蔓,在根裏,被吃了一半的跟.……藤蔓,在吃掉藤蔓,有個白色的人.……”
什麽什麽?
謝明望有些糊塗,他想了想,問:“是白色的人在吃藤蔓的跟?”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他也隻能想到這個比較合理的組成。
所以,難道是顧悅行看到了水裏有個白色的不明男女的人吃藤蔓的根,所以才嚇到了?
若是隻是這樣想想,一個白色的人,在啃一個植物的根莖,倒是沒什麽大不了。但是前提在於,他們事先已經了解了那個藤蔓的可怕——那個藤蔓的根莖,在吃了肉食之後,根莖在土中也變得如同一塊紅肉,十分的生嫩和鮮活,用刀劃一下,還能看到宛如鮮血的汁液滴落。
所以顧悅行看到的那個場麵,可以想象成是他看到一個白色的怪人在啃食一塊血淋淋的肉。
那麽場景就開始嚇人了。
顧悅行在地坑中呆了很久,內力又耗損大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般的人的心理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會被嚇到也是在所難免。
不過這個信息量也是足夠讓他震驚的,他於是繼續問:“水裏有有人是不是?是不是水裏有人?”
這一次,顧悅行依然在重複剛剛的內容:“白色的人.……白色的人……沒有頭發……的,白色的人……”
沒有頭發的白色的人?不見天日,沒有鹽巴,那麽確實有可能會得一種令皮膚全身發白毛發稀疏的病。
顧悅行看到的,有可能就是這種。
所以,地坑中還有人?
不是孟百川都殺幹淨了嗎?
這可不是小事。
這回,輪到謝明望冷汗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