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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不探地”

  這少女是被憋死的。


  卻是屬於中毒。


  李奎就不明白了,中毒就是中毒,憋死就是憋死,怎麽又確定是憋死,又屬於是中毒呢?


  趕來擔任仵作工作的謝明望解釋:“每一種毒素的作用都是不一樣的,人體髒器八十餘,不是所有的器官損傷都會致命——就好比宮廷中的內官,那活兒也算是一種器官,沒了就沒了,有的貓啊狗啊豬啊牛的,去了那勞什子還能活的更久.……而這個少女中的毒,作用的是肺部。李大俠即便不是醫者,想必也知道肺部是管什麽用的吧?”


  李奎當然知道。基本人都知道。


  肺部管呼吸。


  這就是為什麽有的人咳嗽不止,會被人說一句“肺管子都要咳出來了”;而那些得了癆病的,也被叫做戳了肺管子,或者肺癆。肺癆肺癆,就是肺部有了重症。


  謝明望看他明白幾分,也就直白多了:“死者中毒在肺部,且還是慢性毒,所以她一開始中毒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感覺,甚至就身邊的人都會覺得好想是誤判,可是唯有醫者才知道,這毒多麽凶險。”


  李奎道:“如何凶險?”


  謝明望回答:“無藥可救的凶險。”


  李奎:“.……”


  謝明望說:“這種毒素取自於越州,越州地處偏南,多是深山茂林,其中有一種紅杉樹,每隔十年就結一種鮮紅的果子,大小如紅豆,但是這東西雖然香氣濃鬱,卻有劇毒,那山中隻有一種紅雀敢將其視為食物,而那紅杉也把這種紅雀當做是傳播的工具相輔相成,越州的人都知道那東西有毒,但是因為其本身又有一種濃鬱的香味,就把那些紅杉果實收集起來,再把本地的一些絲綢埋進去,到次年再取出,令那綢緞染上香味再售賣.……由此謀生。”


  李奎聽著,覺得這過程並沒有什麽不對,他問:“香味殺人嗎?”


  謝明望說:“並不,因為那紅豆的香氣特別的濃鬱,一看就知道是有毒的紅豆。”


  李奎迷惑了:“既然一看就知道是有毒的紅豆,怎麽又能做成毒藥呢?”


  謝明望說:“自然雖然有很多天生的毒藥,但是也有很多是需要中和的東西,就比如這紅豆,這紅豆雖然是劇毒,但是它的毒性的最初目的是為了防止別的動物吃它,而動物最怕什麽?最怕的其實就是痢疾。所以這算是一種不體麵的毒藥。那紅雀不知道什麽緣故,反正照吃不誤。但是如果人要用,想著這紅豆生的美,氣味還濃鬱,那麽必然要做成凶殘又雅致一些的毒藥才好。”


  李奎十分無語,說:“這是什麽見了鬼的興趣愛好?”


  謝明望沒理他,自顧自說:“南越州的紅豆,北戈壁的無花草.……看似毫無關聯,可是誰能知道,它們其實相生相克又天生一對呢?在清晨,摘下還未來得及見到天日的無花草,燒成灰,在用草木灰泡的泉水浸煮那南越的紅豆,最後曬幹,不光是那紅豆的香味會散盡,連那會讓動物吃了的痢疾的病症都沒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東西成了在人手上的一種致人死命無藥可救的毒藥。”


  李奎吃驚:“怎麽說?”


  謝明望說:“沒了香味的紅豆,和普通的紅豆差別在哪裏?放一顆在紅豆粥裏,隨便蓋個粥棚施粥一番,就可以毒死半城的人,而且這毒是慢性毒,起初毫無征兆,之後才會逐漸覺得說話走路都費勁,開始喘不上氣,到了最後幾天,人就會感覺到呼吸困難,到最後,肺部完全被毒害到喪失作用,人的肺部無用之後,人就再也沒辦法呼吸,最後活活憋死。”


  李奎嚇一跳,心想難道這不是十分可怕的事情嗎?如此輕而易舉的下毒,會不會有人就存了這種報複世間的心裏去投毒呢?

  謝明望沒看李奎,不過也能猜到李奎當下能夠有的幾種想法。


  謝明望說:“不過放心,這種東西十分的難弄到,而且製作過程並不想我說的那麽容易,中間還有一些步驟被我省略了——作為醫者,不可以隨意泄露製毒的處方。.……而且不管是南越州還是北戈壁,都不是一般人敢去的地方。這一顆紅豆價值連城,有這個功夫,都可以搞到撐死人分量的砒霜了。”


  李奎剛剛鬆了一口氣,但是緊接著就發現了其中的關鍵:“你說的是.……這東西不是常人能夠得到的?”


  謝明望眼中露出一絲的欣慰,仿佛在說“我提點了那麽久終於開竅了可愁死我了”.……

  他繼續用欣慰的眼神看著李奎,巴望著他繼續說點什麽驚世駭俗的出來。


  李奎並沒有能夠理解謝明望的這種期盼,反而瞪著謝明望,見他不動,露出詫異的眼神來,說:“怎麽回事?你的仵作活計整完了?”


  謝明望:“.……”


  他無語半晌,最後說一句:“真是扶不上牆啊……”


  李奎:“啥?”


  謝明望剛要說話,卻看到了旁邊過來的一臉平靜卻不一定真的平靜的趙南星。


  順著趙南星的目光看去,發現來的人還不少,絡央蹲在那屍體旁邊,她手上拿著艾草熏過的帕子,此刻正在下意識的擦拭手指。看來已經掀開過蓋屍布看過了。


  絡央抬頭和趙南星交換了一個眼神,謝明望沒露過絡央十分微小的一個點頭的動作。


  謝明望心中一動,心想不會那麽巧?

  “你們認得這個死者?”


  這一句話反而讓絡央和趙南星奇怪了,趙南星說話道:“難道師叔你不覺得她眼熟?”


  謝明望本著一種“我應該覺得她眼熟嗎”的前提,再次掀開了蓋屍布。死者是個年紀約莫在十四歲到十八歲之間的女孩子,臉頰鼓鼓,穿著一件青色的衫子一雙同色的繡花鞋,衣服大約是因為被水流裹挾的緣故,被衝的鬆散開來不少,可是以便如此,也能看出來那是一聲普通姑娘家的打扮。要麽是個小家碧玉待字閨中的女兒,要麽就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婢女這一類。


  謝明望又摸索了一下死者的手,手是僵硬的,因為血液停止流動的緣故,摸起來自然不會有活人該有的柔軟和溫暖,但是謝明望依然摸到了手中的薄繭,她的指甲平滑而短,這不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的手。


  她的身份應該是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過得日子並不算是苦,至少吃得飽穿得暖,還有花戴,她耳墜上還有一對成色很不錯的耳環表明了她應該有了心上人的事情。


  可是……他應該去哪裏去認識怎樣的姑娘呢?


  謝明望有了片刻的困惑。


  他抬頭望著趙南星,說:“我有些糊塗,你既然明白,何不給我一個明示?”


  於是趙南星給他明示:“她叫小柿子,是荒宅裏的一個少女,冒霜夫人庇護下的一個姑娘,隻不過她在冒霜夫人中毒之後就被擄走了。擄走她的人,應該是和小鈴鐺有關。”


  小鈴鐺.……

  對於小鈴鐺,謝明望有印象。冒霜夫人中毒就是小鈴鐺所為,她有了在外的一個情郎,年輕的少女,情竇初開,又是在十五六歲的年紀裏,骨子裏最是叛逆,她不懂得她們的危險,也不明白冒霜夫人至死都想要回去南山嶺的執念,她隻覺得不管是那處荒宅還是冒霜夫人的庇護,於她來說都如同牢籠一般,她把冒霜夫人當做了宛如拆散牛郎織女的王母,一心想要打碎那個王母的金簪,再那道銀河出現之前就和心中的情郎遠走高飛。


  最後的結果就是那個慫恿她的情郎不知所蹤,庇護她的冒霜夫人拔毒成功之後淪為獸性最後死亡。現在,小鈴鐺被人間界的弟子管控,明麵上自由,卻永遠不會自由。她的姐妹受她所累,失蹤多日之後,屍體被發現於城外的泥土之下。


  絡央看了看小柿子的情況,說:“甚至有可能,小柿子是在她失蹤當日就死了。”


  李奎道:“可是她中的毒不是慢性的嗎?”


  趙南星說:“就是因為是慢性,而且這種毒中毒初期完全看不出來異常,自己也覺察不出來,所以什麽時候下毒實在是沒法推測,加上屍體在土中掩埋,隔絕了空氣,屍體的腐爛程度也會比平時要大大縮短……這是個高手。”


  謝明望忙道:“下毒的高手?”


  趙南星似乎白了他一眼:“殺人的高手。”


  謝明望十分不滿,帶著點悻悻的惆悵,不肯再開口。反而是李奎有了疑問:“殺人的高手和下毒的高手,有什麽本質區別?”


  趙南星站起身,也在用那條艾草熏蒸的手帕擦手,一邊擦手一邊道:“這區別大了——下毒的事情,可以奉命行事,可是殺人……不管是自己親力親為還是假手他人,那麽這個人,心中是有了殺意的。——這就好比我要殺你,和別人命令我殺你,不一樣。”


  李奎說:“這我懂,一個是主犯,一個是從犯。”


  趙南星點頭:“主犯和從犯大概都有實施行凶殺人的行為,但是一個是心中有惡,一個是服從行事……當然,這不一定。具體如何判定要看具體的事情。”


  趙南星看了一眼謝明望,很快就轉移了視線,說道:“不過,若是真的是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組織,其實也是罪大惡極的……”


  “不一樣!”趙南星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明望突兀的打斷,謝明望咬牙切齒道,“那不一樣,那隻能算是見錢眼開,被世人罵一句畜生和黑心。但是我了解的不是這樣,說是畜生,也太小看對手了。”


  一句話聽得李奎莫名其妙。


  用疑問的眼神去看向趙南星,發現趙南星根本沒打算理會謝明望,轉過了身。


  還有更多的東西要考慮,那謝明望的情緒,本就是可以稍後再稍後的事情,於是他就把這事情往後推了。


  趙南星總是這樣。


  而被他自己排在最後一個的,永遠都是自己的事情。


  他不著急,別人再著急也沒用。


  因為他眼前永遠都有必須立刻著急的事情。你在那種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緊急事態之前,去催他考慮一些風花雪月的事情,簡直就是亂彈琴。


  李奎從小音律不全,對他彈琴還不如對一頭牛。偏偏趙南星一手古琴出神入化。實在是可惜可惜。李奎當年不止一次想著,將來趙南星搞不好會以琴會友,來個一見鍾情也說不定。


  所以,若是天意安排的晚一些,他急著也沒用,更快,宋城的內官都不著急.……

  李奎拋開舊事,走到了趙南星身邊,他此刻正俯視著麵前燦爛黃金。


  趙南星感覺到了李奎的到來,沒轉身,直接問道:“約你估計,這批黃金大概多少?”


  李奎搖頭:“我還真的估計不來.……這黃金草,生的.……不說有點格外活潑把,它的根莖很短,比尋常的黃金草要短,為什麽呢?因為此地礦脈充足,這草不需要努力延伸自己的根莖到更深處。”


  說來他也奇怪:“可是若是這樣一來,青果城有礦脈,怎麽這麽多年,都沒有被朝廷的尋金隊發現呢?”


  曆朝曆代都有尋金隊,一般都有軍營中選拔一些人,跟著進駐到各個深山中為朝廷尋找礦脈,那些隊伍神秘又龐大,幾乎遍布五湖四海。青果城雖然算不上什麽老城,可是百年前有過群山覆平的事情,必然引起過重視,可是不管是當年的縣誌還是如今朝廷的尋金隊,都沒用把青果城劃歸為探山。


  趙南星平靜道:“尋金隊劃歸一塊地方的時候,一般是要有一些依據的,若是青果城百年前陷山,那麽當年尋金隊應該已經找過了,肯定是無果的。一般無果的地方,會按照慣例,五十年或者六十年一探,繼續無果,再探的時間就會拉長。其實就是例行公事罷了。其實一般探過之後無果的,基本就不會再探了,再來也是走個過場。”


  這也說得過去,畢竟誰家的黃金五十年就能生出來啊.……

  百年前青果城就已經被探過,五十年前,青果城被複探,兩次無果,一而再之後,基本就不會有第三次了。那麽青果城就成了不探地。


  真是個安全的藏金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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