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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天上掉下來一個孟百川”

  眼前應該是個寨子。


  很多的小屋,半人高的小屋,有窗戶有屋頂有門,錯落有致的安排在眼前的坡上,以半圓形而建造,草屋看起來很久,山坡也是光禿禿的,除了石頭就是泥土,沒有任何的花木,半圓的中間空地上,長著一顆巨大的,可以形容成“參天大樹”的藤蔓。


  這個藤蔓在生長,拚了命的生長,它吸取了很多的養分,從未有過如此多的養分,所以它興奮不已,長勢飛快。顧悅行從未見過這裏的果子是如何長出來的,他隻從小孟將軍那裏知道,小孟將軍每次摘果子,都和搶劫差不多,因為這裏的果樹十分的愛自己的果子,而且會哭會別扭,就是不肯他們摘。


  但是眼前的這個藤蔓卻不一樣,它結果子,而且長得飛快,眨眼之間,就能完成開花,結果,成熟的過程。而且它十分的慷慨,看到樹下的顧悅行他們,還抖了抖藤蔓,把枝條上的藤蔓抖落下來,掉落到顧悅行眼前。


  那個果子結的很高,若是直直掉到顧悅行腳下,一定會摔得稀爛。但是果子完整的落到了顧悅行的腳邊,因為在果子掉落的過程中,那個藤蔓伸出了葉子,就好像當時結顧悅行的鮮血那樣,十分虔誠的,一個一個接力一般,接住了掉落的果子,最後那個果子是咕嚕嚕從最下麵的葉子上滾落下來了,滾到了顧悅行的腳邊。


  顧悅行低頭看了看那顆紅豔豔的果子。那果子很大很紅,比之前小孟將軍找到的任何一顆還要大還要紅。顧悅行也很餓,饑腸轆轆,可是他毫無胃口,甚至胃開始一陣一陣的痙攣,抽痛,若非他死命的掐自己的手心,指甲幾乎要把手心掐破,他都要當場吐出來。


  因為這個果子,是用血肉滋養,才長成的。


  一個寨子活人的血肉。


  之所以稱不上村,因為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到頭,也可以一天就可以殺的光。


  甚至用不上那瀟灑灑脫的“十步殺一人”,當然,這裏地域寥寥,也達不到千裏。


  顧悅行看著這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寨子,和幹幹淨淨的現場,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看了看身邊的小孟將軍,又看了看麵部表情的孟百川,並沒有錯過孟百川手腕上那幾道還未愈合的刀疤。


  他張了張嘴,明明可以發出聲音,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現在唯一能夠發出聲音的,就是他們麵前那一株瘋狂生長的藤蔓。


  藤蔓距離他很近,水桶一般粗細的根莖在他麵前肉眼可見的生長,他能聽到藤蔓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的窸窣聲,也能聽到藤蔓的血管中混合了一絲絲的紅色。


  “那應該是血。”顧悅行想。


  “那肯定是血。”顧悅行說,“這個藤蔓,本來就會吃人,現在,一口氣吃成了胖子,以這個速度,是不是就能長成能夠讓我們出去的繩索了?”


  他冷靜的抬頭看了看那往上攀爬的藤蔓,高處是不見天日的黑,周圍石壁中有磷光,並不是如連月城地下的那種星星點點,而是已經是蔓延了一片。


  所以這才是這個森林中可以有白晝的真正原因。那麽天黑呢?


  他覺得自己不用自己去計較這事,孟百川,應該比他清楚。


  顧悅行說:“孟將軍,此處不見天日,卻見天明天黑,是怎麽回事?”


  麵前不遠處的孟百川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冷靜覺得有點顧慮,但是依然還是開口了,他說話的時候,手裏那一柄劍依然沒有落下,那劍,不是形影劍。


  孟百川說:“就是這植物的緣故。它需要休息,需要休息完了生長,才能夠結果,供養這裏的活人。”


  顧悅行點點頭,似乎這解釋他接受了,顧悅行又問:“那這裏為何有活人?”


  孟百川說:“許是百年前一同陷落的,這陷落這事情發生的蹊蹺,不管是山外的百姓,還是山中的,一方覺得他們必死無疑,另外一方覺得他們不可能再見天日。所以就這麽雙雙認命了下來。”


  認命之後,自然就開始想辦法活下去。


  人就是這樣的,隻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沙漠能活,山穀能活,戈壁雪山也能活……哪怕是落到了這深穀地獄也不怕。


  顧悅行莫名的就覺得這簡直好笑:“這些人,活了快要百年了.……和山中剩下的豺狼虎豹拚過了性命,和這些變成了怪物的草木也抗爭了勝利.……結果,萬萬沒想到,結果死在了人的手上……”


  顧悅行想要笑,可是胸口憋著一股氣,笑得實在是勉強的,他說道:“我想這些人在這裏百年,依然沒有想過要出去,可能自有智慧吧。”


  確實智慧。


  但是光有智慧沒有用,自古所謂人定勝天的句子,從來不會憐惜普通人。


  孟百川沉默,他沉默的還有點意外。他以為顧悅行會憤怒,會大喊大叫,甚至會氣的暈倒,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很風輕雲淡的表述了幾句。之後,就歸於了平靜。


  他甚至連問都沒有問小孟將軍一句:“你是不是早就和你家將軍會麵了?”


  以至於小孟將軍很多話憋著,再也沒有了之前兩人獨處時候的滔滔不絕。


  他沉默的,帶著點小心的跟在顧悅行身後,跟著顧悅行,一步一步走近孟百川。


  他手上還拿著顧悅行的形影,抓的很緊,心咚咚的跳,甚至有點錯覺,他的心跳,能夠蓋得住那藤蔓的生長。


  顧悅行在距離孟百川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他頭也不回,確實對小孟將軍說的:“你別擔心,我不會殺他,除非那藤蔓不夠力氣攀爬出去讓我們得以見到天日,那樣我才可能把他殺了喂了那藤蔓。”


  顧悅行一眼就明白,孟百川把這些寨裏的人殺了的原因:就是喂養這一株藤蔓,這一株藤蔓,是能夠養活這個寨子的靈魂,也算是母親,大概能夠結出來很多果子,那些果子,便是這森林的寨人賴以生存的口糧。孟百川或許是陰差陽錯的來到了這裏,看孟百川的情況,他應該……沒有得到厚待?


  顧悅行歪著頭前前後後打量孟百川,問他說道:“你如何來到的這裏?”


  孟百川說:“不是我來到這裏,是被人抓到這裏。”


  顧悅行:“抓?”


  “抓,”孟百川點頭,解釋道,“我落下的地方算是個入口,大概每年會定時掉落一些外頭的野獸或者東西,所以這裏寨子的人就在那裏守株待兔,正好就抓到了我。”


  顧悅行道:“憑著你,能夠輕而易舉被抓到?”


  如果是平時的孟百川,那當然不會。


  但是……

  孟百川苦笑:“我掉落之前,已經數日水米未進,還送了藤蔓的毒,那毒類似於麻沸散,另外渾身軟弱無力,不可思考,所以終日渾渾噩噩.……”


  顧悅行問:“那你如何現在清醒?”


  孟百川說:“我若是依然渾渾噩噩,當了祭品給這神樹吃了,這神樹也就跟著渾渾噩噩,結了果子,被寨子的人吃了,也會渾渾噩噩,如此一來,要把我做祭品,比如要先解了我的毒——他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隻是個山外的腳夫或者獵戶,隻是壯實一些罷了。所以對我沒太多防備。”


  孟百川人生的其實不算是五大三粗,他身材高大,臉型方正,稱得上是端莊,濃眉大眼,虎虎生威,一般人看了都知道他不是常人,卻唯有這寨子的人,把這種威風氣質,當做了蠻力。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好笑,卻又說得通:“他們都是百年之前的人的後代,代代傳來,到這一代,隻怕早就不知道外麵如何了,聽前人說來想象,隻怕覺得外麵和這裏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這裏,這裏好歹沒有猛獸豺狼,但是外麵肯定不少。這算是安樂窩。”


  顧悅行一邊走,一邊往裏看了看。發現這裏的東西,很多十分的陳舊,草木茅舍,床上都是幹草或者樹皮做的被褥,連獸皮都沒有一張。


  原本他還覺得奇怪,但是想想,獸皮也會被這裏的草木給吃掉,也就可以理解了。


  這裏倒是不懼蛇蟲,也不怕寒霜,應該最怕的就是饑餓。所有一切可吃的東西都要被吃光,一切能夠生產吃的東西的植物,都會被封為神靈。


  這頭頂一顆參天藤蔓,結了很多很多的果子。


  他一看那顏色和形狀,竟然是一開始小孟將軍帶回來的紅果子。他隻吃了那一回這種紅果子,酸甜的,吃了還開胃,他記憶猶新不會忘。


  “所以,小孟將軍是一開始就和孟將軍遇上了?”顧悅行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孟將軍,見他一言不發,既沒有承認,可是也沒有否認,於是心中就有了一些明白,“何必呢,瞞著我一個人。害得我還苦苦想著如何給對方打氣,如何能夠出去,結果孟將軍一開始就有了辦法。”


  小孟將軍低聲說:“將軍並不是一開始就想要他們的性命的,是這些人想要把我們將軍做了花肥。將軍不得已,這才反抗。”


  顧悅行點點頭,算是接受了解釋。他沒說太多。


  眼睜睜看著那藤蔓蹭蹭蹭長了一會功夫,還興高采烈的結了好幾個又大又圓又紅的果子,之後,停了,然後那根莖從土裏小心翼翼的出來,蹭到了一個屍體的身邊,鬼鬼祟祟的再孟百川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把那個屍體給卷到了土裏。


  在卷走的過程中,顧悅行看到了那個屍體的臉,是一個很年輕的姑娘,生的一張慘白的臉,細細的脖子,細細的手腕,還有稀疏到有些發黃的頭發。那頭發中夾雜了很多的白發,所以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個老人。


  仔細打量過去,他發現那些屍體很多都是這樣,蒼白的皮膚,斑駁的黃發,細瘦的身體,他們甚至沒有多少的血,浸染不了身下太多的泥土。所以這個剛剛發生過屠殺的寨子,出奇的幹淨。


  孟百川說:“我和他們待過幾天,他們還能說話,但是……很怕聲音,我起初中了毒,說不出話來,後來被當做祭品時候被喂了一口東西,解了毒之後,我開始和他們正常說話,結果他們卻十分害怕,說我是老虎。”


  顧悅行聽的不解,問道:“為何會這樣說?”


  孟百川還未說話,倒是小孟將軍解釋道:“可能是這裏是山穀的緣故,輕易說話,聲音很大。”


  顧悅行完全不認為這個解釋合理,說:“你我也在這裏說話,並沒有很大聲。”


  小孟將軍說:“那是因為你我正常說話慣了,可是這裏生活的人,一開始不單單要忍受饑餓,還要提防那些同樣餓瘋的猛獸,我想,他們選在這裏建造寨子聚集,也是因為這裏可以擴出聲音的緣故。”


  一旦有什麽猛獸攻擊,他們人多力量大,集中起來,在這種天然的擴聲地大喊大叫一番,大概是可以嚇退老虎的。


  因為這個是有過先例的。一些獵戶,或者是商人,不得已趕夜路,就會舉著火把,然後聚集在一起,用手裏的竹子和棍子大聲的擊打出來聲音,不單可以壯膽,還能有效的趕走一些潛藏在草地裏和陰暗處的毒物。這些落到地坑中的人,一般都是獵戶或者山裏人家的後代,基本都會掌握這個技能,如何驅趕野獸,如何抓捕食物,隻是天長日久,這裏的野獸即便是雌雄皆有,可是終究有一天被吃盡,加上沒有陽光,很多草木變異,開始食肉,那些吃草的動物不光不能夠隨意的吃草,甚至要擔心被草吃,這種惡劣的環境給那些兔子小鹿等簡直是致命的打擊。等到這些食草的動物消失之後,食肉的動物也開始岌岌可危……如此惡性循環之下,他們這些留到最後的人,隻能夠開始依賴這種變成妖怪一樣之後的草木。


  他們把這種藤蔓當成神靈或者是民間的河神一樣,不光是祭拜,還會供養,大概或許,還會每年上供一些活人。自己人本就少了,為了不走上那些牲畜的老路,於是他們就開始祈禱:若是能抓來一些新鮮的,那自然是極好的。


  於是,天上就掉下來一個孟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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