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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剪斷引線的木偶”

  顧悅行的臉色原本鐵青,他不用照鏡子都能夠從雁展顏的反應中猜到,雖然雲深還算是淡定,但是他已經不自覺躲到了雁展顏身後去了。


  顧悅行暗自深呼吸一把,抬手抹了一把臉,瞬間恢複正常:“看到沒有?這就是變臉,江湖人必備的技能。”


  雲深咂舌:“你這能力,好差勁。”


  顧悅行:“.……”


  雁展顏也讚成雲深的話,說道:“沒錯,你這哪裏算是變臉?明擺著就是欲蓋彌彰嘛……你都已經露餡了,現在算是強行給找補。就像.……”


  他想了半天要如何形容,最後說道:“就好像是個漏油的包子,怎麽堵都是一嘴油。”


  顧悅行無語,片刻道:“這也太難看了吧?”


  雲深說:“你剛剛臉色也很難看啊.……傻子都能看出來,你是懷疑了君侯大人什麽事情。”


  顧悅行還沒來得及解釋或者掩飾一番,雁展顏就搶先回答雲深的話道:“他還能懷疑什麽啊?今日也沒什麽別的事情發生啊,就是死了個瘋女人嘛.……那時候嚇我的那個,簡直可怕!剛剛他那個表情,就是懷疑到了君侯大人。”


  雲深點頭,說:“不錯,就是這樣,原本來說是懷疑是謝明望下的手,現在,聽到你剛剛的多嘴,這位武林盟主懷疑上了君侯。”


  這下輪到雁展顏的麵色不好看了,他咳嗽一聲,強行鎮定,但是畢竟年紀還小,從未經曆過這種場麵,也是有點露怯,他努力的若無其事:“那怎麽又和我扯上關係?這樣的話若是出現在什麽狗血話本中,我可是就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以後結局要麽是被送去苦寒之地和親,要麽就是被掛在城牆上三天三夜直到認錯為止!”


  這番腦補實在是狗血加無語,整的顧悅行的嘴角都沒控製的抽搐了兩下,反問道:“你從哪裏看到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本?”


  雁展顏飛快道:“這裏的小醫女拿給我看的。”


  怎麽回事?蓬萊館的小醫女怎麽成天不看醫術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本?

  顧悅行正想不通,就聽到旁邊雲深一臉認真問他:“顧盟主,你是真的懷疑君侯殺了那位冒霜夫人嗎?”


  顧悅行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他:“若是呢?若不是呢?”


  雲深也認真道:“若是,君侯一定有其必須下手的原因,再者,我聽聞這管中的醫師的說法,這位夫人,原本是醜人部落的族人?醜人部落我是聽聞過的,那是我前南燕國的族人,在南燕還未亡國之前就滅族了。他們常年生活在南山嶺,以女子為尊,因為比較猿人血性承繼,女子要比男子還要凶猛,女子過了三十,血性尤為顯著,身高再增,力大無窮,一整年都會在廝殺中度過。因為那醜人部落的人現在多半已經趨為常人化,常人是不能夠承受三十歲增發的血性覺醒的,醜人部落為了消耗這種血性帶來的狂躁,就會在三十歲一整年的時間中都在深山中過活,終日和豺狼虎豹為伍,甚至和灰熊搏鬥.……獲勝著活著從深山中走出,成為部落的族長。死的.……也就死了。”


  顧悅行被這一番事情驚的目瞪口呆,他遲疑了好久,才有點磕巴說道:“難道,難道這冒霜夫人最後之所以拔毒失敗,是因為當時沒有把她丟到豺狼虎豹堆裏?”


  他如此說著都覺得可笑,結果雲深反而一臉嚴肅的點頭。


  雲深道:“不錯。皇姐姐,也就是神官絡央,拔毒的過程應該不會有什麽錯,但是她錯在沒有準備一隻灰熊,一頭餓虎。”


  顧悅行瞠目伸舌,道:“那也太荒唐。”


  雲深聳肩:“每個部落都都有生存之法,豹子和老虎都知道在幼崽長大後將孩子們趕走讓它們自立為王,既然醜人部落能夠在野獸橫行的南山嶺生存,自然也要有能夠抗擊豺狼虎豹的本事。”


  顧悅行道:“可是他們是人啊。”


  顧悅行這樣說,他沒忘記當時在荒宅時候麵對冒霜夫人的情境,冒霜夫人的談吐,舉止,神情等等,無一不和正常的女子一般無二,而在雲深這裏,卻是另外一番的畫麵。


  顧悅行又感覺到太陽穴突突的疼,他道:“你是南燕的皇子……”


  話沒說完,雲深打斷:“顧盟主慎言,別說南燕已經亡國,即便是還在時候,我也是世子,並非皇子。我父親鶴丘,是南燕的親王。”


  “好好好,親王親王,小世子就小世子吧,”顧悅行揉了揉太陽穴,強行按下自身的那股莫名的煩躁,道,“你是南燕的世子,也是皇室,為何你會對那醜人部落如此熟悉?按理來說,那不過就是個邊陲部落罷了。”


  鶴丘王爺在傳聞中是個沒什麽能力,隻知道侍奉神明的漂亮王爺,傳聞鶴丘並不怎麽敬畏神明,反而是他的兄長,南燕的最後一任帝王,南燕國主十分的敬畏神明,甚至幾度跑去寺廟要出家,最後都是群臣苦口婆心的勸說,甚至出錢將國主從神佛手中“贖”了回來。南燕的國主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去繼續當皇帝。


  最後,群臣思來想去覺得不是個辦法,自己的皇帝天天想著剃頭出家,每次都要掏一大筆國庫費用去給皇帝“贖身”,所以幹脆就給皇帝找了個替身,代替國主出家侍奉神明。那樣一來,國主就沒有出家的借口,國庫也能鬆一口氣,群臣也能鬆一口氣,再也不用怕睡到一半被宮中內侍拍門喊醒,說國主又準備出家了。


  國主的替身人選非同小可,選的不夠尊貴會猶如國主身份,不夠虔誠也無法令神佛滿意,足夠尊貴又足夠虔誠的,又大多身居要職.……最後挑來挑去,選中了容貌漂亮,口齒清晰,誦讀佛經清亮的猶如百靈鳥一樣的王爺鶴丘。


  親王鶴丘,是南燕國主的親弟弟,生的是天下第一的美貌,在每次國主出家的時候,他都乖巧地跟在兄長旁邊,低頭誦讀佛經,畫麵皆入畫,且畫不可比。而且他還有一點令群臣滿意:就是他除了美貌一無是處,他不怎麽好色,也不怎麽聰明,但是也不至於愚蠢,他還沒半點的治國才能。所以,他簡直就是侍神的最好人選。


  鶴丘就是這樣被選為南燕的侍神者的。


  而作為鶴丘的兒子雲深,在亡國之前,大半的光陰也是在廟宇中度過的。


  鶴丘是侍神,不是出家,所以他還有王妃,還有子女,也可以接過神明少女丟來的鮮花。
……

  雲深道:“那是我父王給我將神明的故事,其中,有些故事,和一些部落有關係。就講到過醜人部落。”


  雲深再詳細解釋道:“我當時年幼,記得不多,我就問,為何如今天下,皆是男子為尊,可是在神佛故事中,多半大神靈大主宰卻為女子,比如西王母,又比如傳說中的王母娘娘和玉帝,民間雖然說是夫妻,可是實際上,王母登基要遠高過玉帝?還有,就連觀音,也是男身女貌。”


  顧悅行笑:“這問題深奧,親王可能回答?”


  雲深說:“這問題確實深奧,我父王回答了我一些旁的,比如人間界的族長,多半為女子,又比如那些部落中的首領,也多半為母親。其中就說了醜人部落。”


  這個時候,一直聽的起勁的雁展顏插嘴道:“據說醜人部落的行程,是一個獵戶入山中打獵,迷失道路,被一個母猿搭救,之後那獵人和母猿交歡,之後便就剩下了有人性的猿人。之後,那通了人性的猿人漸漸開始靠近村落,被蠻荒村民誤以為是個瘋癲少女.……反正最後,那少女人猿有了身孕,生下了人猿.……由此,醜人部落中開始漸漸興亡。但是可能是因為這前事種種緣故,所以醜人部落的族人一直不喜歡靠近人群,一直活在常人不敢涉足的深山,那血脈中的人員血性給了他們在深山中活下去的能力。”


  雁展顏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完,立刻湊近雲深問他:“我說的對不對?我知道的對不對?”


  雲深點點頭:“不錯。那醜人部落興起緣由是人類的劣根性,最後消亡也是由此。實在是可憐至極。”


  雁展顏緊跟了一句:“這樣說來,那被獵戶和山民說的毫無人性的豺狼虎豹,反而是保護到了醜人部落的。”


  雲深眨眨眼,輕歎一聲,對顧悅行道:“顧盟主,我從小生活在皇宮——雖然在皇宮中的皇家寺院,但是那也是宮中,而且還跟著我的父親長大,所以我能夠知道醜人部落的事情,那是我曾經的國家的百姓。可是我皇姐姐不一樣,我皇姐姐自幼就離開皇宮,去了人間界當弟子,人間界中或者說不上消息閉塞,但是她從入到出,人間天翻地覆了,她要消化自己成為亡國公主都來不及,哪裏去知道一個亡國之前就滅族的部落呢?”


  顧悅行也跟著他眨了眨眼,沉聲問他:“我問你,那醜人部落三十歲需豺狼虎豹消磨血性這事,你和你皇姐姐說了沒有?”


  雲深搖頭,道:“尚未來得及。”


  “那趙南星呢?”


  雲深道:“今日還是頭一次講。我正要準備去說。”


  既然如此,顧悅行拍了拍雲深的肩膀,道:“你不必去了,我去替你說。”


  雲深一臉不信,雁展顏也不信,道:“你才懷疑君侯,如今又要去和君侯說這些……有何用處?”


  顧悅行笑一下說:“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


  這個理由明顯不能夠說動雲深和雁展顏,尤其是雲深說道:“這和大人小孩有什麽關係?再說了,這件事情,好像和江湖就沒有關係.……顧盟主,你是個江湖人,還是個不同身份的江湖人,你別扯進來這朝廷的事情中來。”


  “這話我好熟悉,我記得我之前常常說,結果等到我不常說了,反而是趙南星一直提醒我,現在連你一個孩子也提醒我了?”


  雲深用一種不讚成的眼光看他,似乎不滿他這種滿不在乎輕飄飄的態度,雲深嚴肅道:“我是認真說,整個宋城,我是個局外人,還是個無可奈何身處其中的局外人,而你,本就是個局外人,就好好的舒心做個局外人就好,別沒事往裏湊。”


  顧悅行依然是笑笑,之前是拍了拍雲深的肩膀,如今他倒是很想摸摸他的頭,不過他知道,在南燕的習俗中,除非尊者或者特別的長輩,平輩之間是不可以撫摸他人頭頂的,那是一種極為不尊重的行為。這一點和宋國截然相反,撫頂被譽為一種保佑和喜愛,顧有詩雲“仙人撫我頂”。


  仙人撫頂,是為了“結發授長生”,是一種吉利。


  但是在南燕,這句詩句並不受歡迎。可見南燕之人的頭頂何其尊貴,就連神仙都不能隨便撫摸。


  於是顧悅行的手伸到一般,以一種詭異的高度重重落在了雲深的肩膀上:“你放心,我是個大人,自有分寸,即便是我不懂分寸,我的身份和我的束縛都會讓我有分寸。”


  這人間便是如此,每一個人人都不可真正自在,規矩,束縛,責任以及所承受的一切榮光和富貴,都成為一根根肉眼不見的絲線,牽動著人身上的每一根筋骨,若是想要隨心而動,何其艱難,若是想要拜托成為提線傀儡,那必須首先做到拜托身上撐立的力量,然後再自己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爬起來。


  很多人都做不到,光是想想剪斷身上的絲線頹然倒地的那一瞬間,都足夠讓一大半的人心生畏懼和退縮。顧悅行很敬佩那些主動剪斷絲線的人,但是他現在特別清楚,自己身上有很多看不見的絲線。


  顧悅行不再說話,轉身就朝著趙南星院落方向走,還未走出院子,便就聽到身後雲深道:“顧盟主,你要相信,君侯大人不是一個會濫殺無辜的人。他依然是那個身處煉獄,還有濟世救人本能的人。”


  “你這樣說,話裏有話,不過沒關係,我不必問你,我會去直接問趙南星。再者你也可以放心,我從未有過一絲半點去懷疑趙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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