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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君之承諾”

  當時初次見到南燕佛像的雁展顏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一時之間幾乎要喘不上氣。他從未見過南燕的皇宮,對於那個史書上描述“金碧輝煌,佛光普照,處處聞香,步步生蓮”的場景覺得不切實際。


  他說“這般描述的場景,若不是說明是南燕皇宮,我還以為是蓬萊仙境了.……若非金碧輝煌不符合百姓對於人間界的想法,隻怕這也可以用來形容人間界吧?”


  所以一直以來,雁展顏都覺得,這世上哪來的什麽可以有佛光的佛像呢?所謂的佛光,還不就是應了那句話“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那是佛光嗎?那是金光。


  所謂的佛光菩薩,說白了,就是金光閃閃,是金子的顏色,那眼前那麽大的一塊金子,誰又能看得到菩薩的真容呢?隻怕連菩薩是閉目還是睜眼都記不清了。


  但是牡丹閣中的那尊佛像卻直接否定了他過往一切的論斷。他在看到那尊佛像的第一眼就可以斷定,眼前這一尊金佛,並不是什麽仿製品,就是南燕國君撞上去的那一尊。


  雖然不知道先帝是用什麽辦法把南燕的佛像從南運到北,還秘密的放在了這個牡丹閣中,但是,這一定就是那一尊。


  牡丹閣中雖然場麵閉門,可是並不代表空氣就不流通,相反,他在進門的一瞬間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這裏不見窗戶,卻空氣自然,甚至隱隱散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蓮香。


  原來雁展顏還不明所以,現在明白了,大概是這牡丹閣中收錄了不少當年南燕的書籍,書籍中有蓮花印泥的緣故。


  他自愣神,一直到聽到趙南星問他:“那麽,隻有你一個人到了牡丹閣嗎?雲深呢?雲深可有去?”


  雁展顏慌忙搖頭:“並沒有,我是直接收到了大國師的召見,去了大國師殿去見的大國師,之後拿到了鑰匙和地圖,根據地圖,取了那詔書出來。”


  他強調:“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大國師沒說,我也沒問。之後大國師要我和雲深帶那東西來尋你,我才知道是這個東西.……”


  他委屈不已:“陛下當時知道這事,氣的不行.……他當然是不敢跑去和大國師理論,橫豎氣的來宮裏來回踱步,然後兩頓飯沒吃,就……也就那樣了。”


  趙南星笑道:“他定然還說了什麽的。”


  雁展顏臉紅:“什麽都瞞不過,陛下說,‘是了是了,橫豎人家才是至今才是同胞,我算是什麽?半路撿來的侄子!’”


  趙南星果然笑。


  趙京墨是他爹流落在外的皇子,而且他身份特殊,雖然生母出身也算是貴重,可是當時有多貴重如今就有多尷尬,尤其是當時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趙京墨從小就在坊間長大,一直到了十幾歲的時候才被奉旨微服私訪的趙南星給誤打誤撞抓到,一路提溜回了家。


  之後先帝幹脆就讓趙南星把趙京墨帶在身邊,從走路吃飯學起,不至於讓他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好歹吃飯的時候別腳不踩著凳子就咽不下去飯就行。


  結果趙南星盡職盡責,不光是從坊間把趙京墨的屁股從一灘爛泥裏拽了出來,也不光改掉了趙京墨踩凳子吃飯的毛病,還把趙京墨一路扶持,送到了皇位上去。


  這個一係列的操作委實是驚掉了朝廷上下新舊臣子的下巴,比起趙京墨登基,那趙南星登基或許朝中的嘩然聲還小些。但是關於這個說法,趙南星才不會當真,隻怕趙南星前腳坐上龍椅,後腳群臣輪流撞柱的震動就能把他從龍椅上震下來。


  趙京墨登基這事,是得了先帝、大國師、國師以及其餘皇室宗親甚至護國將軍也就是雁展顏他爹的點頭的。所以登基的名正言順,加上趙京墨的爹雖然沒什麽太大的才華,但是風流多情,處處留兒,雖然口碑不怎麽樣,不過對於皇家最重要的開枝散葉,趙京墨的爹說自己第二,就沒人敢跳出來挑戰第一了。


  而且趙京墨也確實挺合適當這個皇帝的,因為他尚未能夠了解所謂明君賢君的區別,就先領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孤家寡人”。


  在坊間長大的趙京墨在宋城中格格不入,他唯獨和趙南星算是親厚,但是也是隔著輩分,趙南星是他的叔叔,也是他的老師,即便是趙南星對他再和顏悅色,也和悅不到哪裏去——趙南星教的是皇帝,不是侄子。若是個侄子,大可以如對雁展顏那邊的隨和,畢竟雁展顏的終身目標就是當個貌美如花可愛動人的飯桶,但是趙京墨就和這些形容詞沒半點關係。


  而且趙京墨是出身坊間,不是江湖,宋城年紀相仿的貴家子弟沒幾個對坊間有什麽興趣,那些坊間稀奇的玩意都是跟著宋城的風做出來的,就算是不是跟風的東西,管家小廝和隨從也早就為了討好他們,買了個齊全了。若是趙京墨出身江湖,那諸如雁展顏的少年或許還會有那麽點興趣,但是不是啊。


  所以趙京墨在宋城踏踏實實做個孤家寡人。


  就連大國師忽然要宣布給趙南星完婚,他作為皇帝,作為趙南星的半個學生,依然是除了跳腳之外,並沒有別的能夠理直氣壯摔一個花瓶的由頭。


  雁展顏說:“不過也不用擔心,陛下不舍得摔那花瓶的.……上次和老太傅爭執來著,想要摔個硯台,劉公公說那硯台一千兩,陛下就立刻小心翼翼放下了。”


  趙南星失笑。


  總體來說,趙京墨是個好皇帝,他不驕奢,不張揚,知道那一頓飯自己吃不完要會給宮女內侍繼續吃,就絕對不亂動另外半邊的飯菜,知道自己隨意一聲咳嗽無意的一點皺眉會給宮人帶來麻煩,他寧願餓著肚子等到晚膳,也不提醒疏忽的宮女給他去尋一盤點心。他會體諒浣衣的宮人冬日涼水浣衣的痛苦,所以即便是忽然想要雪夜玩耍一番,也會忍了,盡管這些的前提,是他是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可是他已經學會了處處替別人考慮了。


  這些事情,在從小就恣意慣了的雁展顏看來十分不解,但是他也明白:“陛下.……其實是心疼久哥哥的。他覺得,往事既然過了,何必再來牽扯到眼前,徒增這些煩惱?何況,已經物是人非,那就讓事事休好了。隻是陛下,心中有些坎過不去。”


  趙南星點頭:“我明白的,大皇兄此舉是為我好,陛下也是。”


  雁展顏不解:“其實,我和陛下一樣,不明白大國師舊事重提的用意的……因為,不管是群臣還是百姓其實都心知肚明,那頌雁之盟,在當年就已經作廢了。”


  趙南星笑笑:“君之承諾一言九鼎,如何一句話都為言說,就能讓盟約作廢呢?若是如此,君威何在?盟約之信又何在?”


  雁展顏說:“那若是如此,我們可以同樣出一份聖旨,白紙黑字,言明盟約作廢。”


  趙南星笑,確實對謝明望說的:“你看呢?”


  謝明望笑:“稚子言論。”


  還未等雁展顏反駁,謝明望就反問他:“我來問你,如今南燕何在?”


  雁展顏吃驚道:“你這不是.……那個什麽,當然是.……”


  他吞下那險些出口的“廢話”二字,支支吾吾的說一些本就不用宣之於口的事實。


  謝明望繼續道:“好,這是事實,那我就便再問你,若是你從小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接親,你們不說什麽兩情相悅至少沒有互生厭倦。之後,那女子家中敗落,你父親在此時提出,兩家婚姻不算,作廢,你如何想?你覺得,你周圍之人如何想?城中百姓如何想?這是一紙書信,白紙黑字畫押表明婚約無效就能夠洗白一方的作為嗎?”


  雁展顏一下子卡殼,然後很快耳朵就紅了。


  謝明望說:“你現在明白,為什麽那個小皇帝雖然氣的要摔東西,卻也沒有動用君威攔住你,讓你不許送出去這份婚書了吧?”


  雁展顏道:“可是.……”


  他可是半天,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可是不出來什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最後道:“可是這婚怎麽成呢!”


  這個問題的質問在謝明望的意料之中。謝明望說:“大國師也沒有覺得,這婚能成啊.……”


  聽到這話,雁展顏猛地抬頭,一滴半掉不掉的眼淚被這個動作給震的落到了趙南星的袖子上,他沒來得及管這個,急急忙忙追問道:“什麽意思?”


  謝明望說:“大國師又不是和趙南星有仇,怎麽可能會真的要把自己親弟弟往火坑裏推?他這番用意,是想把鍋甩給九公主,你問的對,這婚怎麽成啊……若你是九公主,這婚怎麽成啊?”


  是啊,說的沒錯,無論是對於趙南星也好,還是對於南燕的朝華公主來說,都有一個問題無法解決:“這婚怎麽成啊……”


  ***

  顧悅行此刻也在蓬萊館中如此問她:“你要成婚嗎?”


  他沒多說什麽,五個字,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絡央沉默不語,她麵前是同樣沉默不語的雲深。


  絡央看著這個名義上算是她皇弟的少年,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放棄了,她輕聲道:“你長這麽大了……我卻已經不太記得你了。”


  雲深恭敬道:“皇姐姐不解的我是應該的——皇姐姐離開皇宮的時候,我當時尚在繈褓,之後我跟誰父親去了宋城,皇姐當時也還是在人間界的。”


  “一入人間界便等於和俗世身份沒有了瓜葛,”絡央道:“我現在並不了解,你這一聲皇姐我是否擔得起。”


  “即便是一切物是人非,我父親說,血脈之親,還是忘不掉的。”雲深說,他生著一張和鶴丘年輕時候幾乎無二的臉龐,絢爛如烈日,一如最為珍貴的寶石。


  聽到雲深提及鶴丘,絡央心中這才有了一絲的熟悉感覺,她雖然年幼離開皇宮,可是畢竟還是有些許記憶的,她對於那個親切漂亮,麵容比宋城送來的牡丹花還要好看的叔叔有不錯的印象。


  “叔叔如今可好?”


  雲深回答道:“家父還好,隻是家父一向喜歡安靜,平日裏並不出府,也不怎麽愛熱鬧的。”


  絡央沉默。


  她印象中的鶴丘並不是這樣的。鶴丘在南燕是侍奉神靈的皇室,生來就愛熱鬧和人聲,聽說他從小就聽著鼎沸人聲微笑和安睡,所以在幼童時候在法會上第一次扮演觀音童子受到萬民朝拜都不哭不鬧。所以現在讓絡央聽到,鶴丘不喜歡熱鬧,整日裏躲在府邸中閉門不出,讓絡央心中很不是滋味。


  絡央輕聲道:“那,你過得好嗎?”


  雲深說:“我過得很好。”


  雲深是鶴丘的孩子,卻並非是安城公主的親生孩子,這個不必去細究,誰都知道。雲深今年十八歲,而南燕亡國才九年,安城公主九年前第一次見到鶴丘此前一直待字閨中,無論是什麽理由,都沒有能夠解釋二十八歲的安城公主有一個十八歲兒子這件事情。


  絡央心中歎息。她望著那份陌生的婚書發呆,並不能夠很快回答出來顧悅行的那個問題:“這婚要怎麽成呢?”
……

  還未尋思個結果。門外就傳來了一陣喧嘩,一個清爽朝氣的少年音突兀闖入,卻爽快的打破了這裏的沉悶。


  那少年聲音咋咋呼呼道:“武林盟主呢!讓我瞧一瞧武林盟主是什麽樣子!是不是三頭六臂!聽說還長了三隻眼睛!”


  屋內正好聽了個正著的顧悅行:“.……”


  此刻雲深笑了笑,他對絡央和顧悅行解釋:“他是雁展顏,是宋城中的小君侯。皇姐姐,他是雲深的朋友。”


  顧悅行道:“你這朋友,聽起來像是要興致勃勃過來看一隻猴子——宋城的人,究竟是如何想江湖人的?”


  雲深笑而不語,不光是宋城,隻怕除了江湖人之外,其餘之人對於江湖人的猜想,都抱著一種未知的探索和好奇。


  那個少年正是雁展顏,雁展顏得了通行,歡喜的來到了蓬萊館。他此番目的有二,一是當個使者,二麽……總之他很是興奮。這興奮複雜的很,雀躍的很。


  所以,雁展顏此番來到的興奮中,一般是對上了蓬萊館,另外一半,則是為了顧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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