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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口是心非心上人”

……  顧悅行被自己給惡心醒了。


  他醒來,睜開眼的瞬間就明白自己在做夢。他安靜且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盯著床頂的帷幔,消化著腦子裏想的出來的兩個事情。


  第一個事情就是:女鬼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不要緊,可以和別的女鬼通力合作,然後互相梳妝打扮嘛,所謂的,鬼幫助鬼,不然女鬼自己是怎麽翹著手指塗紅指甲的?

  而第二件事,要比女鬼給對方塗紅指甲可怕的多.……趙南星是什麽人?在還沒有成為王爺,在他的侄子還沒有登上皇位之前,他是皇子,皇子的意思就是,他是趙姓子孫,他爹是皇帝,皇帝是他爹。而趙南星,除了是個平平無奇的皇子之外,在當年,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和親的皇子,當年,和南燕小公主朝華公主和親,朝華小公主,九歲入宋宮城,之後一直在異國宮城中長大,直到十五歲那年,宋國單方麵撕毀頌雁之盟開戰,吞並南燕,南燕國後殉國,國主在神佛麵前以身下咒,之後與佛像共淪火海。


  這.……真真正正的國破家亡故……算不算,深仇?


  顧悅行十分認真的想了一下,點了點頭:算。


  而且算是那種需要謹慎對待的深仇大恨。


  顧悅行眼眶瞪的如銅鈴,豎起耳朵聽隔壁的動靜,隔壁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安靜的如既往的夜。如果忽略掉顧悅行砰砰跳的心髒的聲音的話,這算是一個十分祥和的心髒了。


  如果手裏有一朵花,那顧悅行也要摘花瓣了,扯一下花瓣就念叨:“去問清楚。”


  再扯一朵花瓣,再念叨:“不去問,不關我事,我是江湖人,不管朝堂事。”


  然後夜空中有一朵隻有他看到的花朵。然後那朵花朵的花瓣片片滑落,每落下一片,那片花瓣上就有一行字,最後一片花瓣落下,那片花瓣落於掌心,然後那花瓣上的字在夜光下閃閃發光,宛如螢火蟲,那字一閃一閃,蹦蹦跳跳,擰成一股繩,鑽進了他的耳朵,耳朵很癢,隨即很吵,吵吵嚷嚷,好像鑽進去了很多吵鬧的小人,一個個在催促他,叫他快快去問個明白。


  他垂死掙紮,欲拒還迎:“不好吧?我可是江湖人!”


  小人有理有據,聲音還耳熟:“既然遇到了,既然參合進來了這個事情,就表示冥冥之中,你定然有著和這兩人扯不開的羈絆!你連月城遇到一次,這裏又相逢了……就算是狹路相逢,這也能叫一聲緣分吧?”


  顧悅行道:“這有點強詞奪理了……”


  小人厲聲打斷他:“強詞奪理的是你自己!你在連月城,還遇到了和那個小公主得到東西不是嗎?你當我們不知道?這種層麵的緣分疊加下去!你活該要卷入其中!而且武林盟主有護擁人間界神官之責,神官為南燕亡國公主,你懷中艾子書,又寫下了朝廷追殺令,你這樣,還敢說那句和朝廷無關嗎?!”


  顧悅行一下子抬頭,目光如炬,臉色都變了:“你如何知道我連月城所見所聞?!”


  “哈哈哈哈哈……笑死人笑死人!”小人恢複拍手大笑的痛快,“我們如何知道?因為我們在你心中啊!我們就是你啊!你看看我們的臉!在看看是誰在和你說話!”


  聞聽此言,顧悅行心中一驚,他掏掏耳朵,倒出那些小人,定睛一看!竟然驚恐的發現,那些小人,生了一副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然後那小人的聲音又起來,催促他:“看看!!看看我們!!!看看我們!”


  那小人朝著他長大嘴巴,如同一個個等候投食的雛鳥,雛鳥求食,本來是一副十分令人窩心的畫麵,可是顧悅行卻驚恐不已,因為他麵前的那些小人長開的嘴巴裏麵,竟然都沒有舌頭!

  就像那個跟在諦聽身邊,沒了言語的小傀儡。


  傀儡本來就不會說話,需要口技師隱藏於暗處替其發聲。小人的聲音如此清楚,那麽口技者竟然就在不遠處。顧悅行一手輕輕握住小人,一邊下床到處尋找,不多一會兒就在門口的陰影處揪出來一個抱著頭不停嘟囔的男人。那男人看著十分高大,形跡卻猥瑣,連被拖出來之後,都緊緊抱頭捂臉,嘴裏依然嘀嘀咕咕個不停。


  顧悅行道:“既然做了非君子之事,難道也知道此事見不得人?”


  那口技師嘀嘀咕咕,說道:“非也非也.……我是怕呀,怕呀怕。”


  顧悅行厲聲道:“你怕什麽!”


  那口技師依然蹲地抱頭擋臉,依然嘀咕:“怕你怕呀怕你怕呀怕你怕呀……”


  什麽怕來怕去的.……顧悅行一下子火了,見他依然扣著自己的頭不放,一個用力,不輕不重的擊了一下對方手肘,對方一個刺痛,鬆開了緊扣的手,趁著這個時候,顧悅行一下子把對方扯了過來,看清楚了對方暴露在麵前的臉。


  隻這一瞬間,顧悅行拳頭都緊了——那口技者,竟然生了一張和他一般無二的臉!

  或者說,那口技者,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不對,是同一個人!口技者是他,他就是口技者。


  顧悅行背後冷汗流了,他不自覺攥緊拳頭,感覺到手心被汗水浸透,濕漉漉的。那口技者見麵容暴露,此刻也停止了腰板,正視與他,他連身高,胖瘦,體型,舉止,都和顧悅行一模一樣!

  口技者用他的聲音還說:“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怕嚇到你,你看,你果然嚇到了,你還捏死了你的心上人.……哎呀哎呀真糟糕.……”


  心上人?

  顧悅行本能想要反駁,自己沒有心上人,卻發現自己就好像啞巴一樣,張開嘴巴,發不出一個音節來。


  口技者說:“心上人,你心上的人,你不是剛剛還和心上人說話麽?”


  心上人?難道就是那些小人?顧悅行想起來他剛剛把那些小人輕握在了手心,如今……他心下大驚,連忙鬆開拳頭,卻早已經遲了,那手心本來被鬆鬆包裹的小人被他不自覺一把捏死,捏的粉身碎骨,毫無全屍,他剛剛覺察的那以為是汗水的東西,實際上是血,是小人,是心上人的血。


  那口技者還在笑眯眯道:“心上人,是傳音人,你沒了心上人,從此心中空空,再也不起波瀾,即便是心中日後再起千頭萬緒,那也沒用心上人幫你整合意思,做成語句,傳遞到舌尖讓你說成話語……你呀,要成為啞巴了!”


  顧悅行大驚!可是依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口技者大笑,聲音是顧悅行的聲音,眼睛是顧悅行的眼睛。他對顧悅行挑眉,神情也是顧悅行熟悉的,他在鏡中攬鏡自照之後的習慣表情,隻是如今,好像是鏡子在接受了他無數次無聲的挑眉之後,終於學會了精髓,模仿的活靈活現。


  口技者道:“心上人沒了,沒了心上人,心上人!心上人!!沒了心上人就會成為啞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啞巴啞巴啞巴!我呢,沒有心就沒辦法思考。你說,這究竟哪個重要呢?我覺得,還是沒有心重要,所以,你把你的心給我,我就能成為你!你放心!我一定做的比你好!畢竟,音樂世家的顧家的傳人,怎麽能夠是一個啞巴呢!”


  口技者說完,飛快的伸手往顧悅行胸前一掏,掏出來一個血淋淋的心髒,不顧它還溫熱淌血,立刻貪婪的一口吞下,顧悅行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本能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胸前空空蕩蕩,本來應該活潑跳動的心髒不翼而飛,隻留下一個血紅色的大洞!

  他想要叫,想要拔劍,想要提醒隔壁的趙南星,可是他一個動作都做不出來,仿佛是個麻木的看著鳥雀偷吃麥子的稻草人。


  而這個時候,隔壁的趙南星好像醒了,用一種含糊的聲音問:“顧盟主?是你嗎?出什麽事情了?”


  口技者十分得意的看了顧悅行一眼,提高聲音回複道:“沒事,隻是我夢魘了而已。驚擾到了趙大人,實在是抱歉。”


  趙南星道:“是嗎?我聽你那邊動靜頗大,總不能這裏又遇到什麽此刻了吧?”


  口技者發出一聲嗤笑,然後露出了一種顧悅行習以為常的驕傲:“有我在這裏,還有什麽刺客敢來嗎?”


  趙南星也笑起來:“說得對……”


  過了一會,看趙南星又入睡了。口技者又高興衝著顧悅行轉了好幾個圈,一邊轉圈一邊眉飛色舞:“看看看!我會說話了!我還會思考了!!我還會騙人!!!騙人真好!我真喜歡騙人!!!怪不得這世上那麽多騙子……我喜歡.……啊!”


  長著顧悅行的臉的口技者歡喜的話還沒有全部吐露完畢,就被透出胸口的一把長劍阻斷了興奮,口技者用剛剛顧悅行表現過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低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他的不可置信有些過度了,過度的不可置信,會令人覺得他的表情十分可笑。


  甚至口技者自己都想要笑,於是他真的笑了一下,先是一小下的笑,然後一大笑,最後露了個大大大的笑容:“完蛋啦!我們倆的心上人都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口技者哈了是一個哈之後,倒地身亡!


  身後偷襲者露出麵目,是身穿寢衣的趙南星,果然是趙南星。


  口技者騙人了,他心裏的心上人沒有死,正在從他死前大張的嘴巴裏爭先恐後湧出來爬進了顧悅行的心口,一起跳進去腔子裏的還有那顆剛剛被吞掉的心。


  顧悅行又可以動作了,他立刻說話,語速很快:“你騙人了!你沒睡覺!”


  趙南星還是很虛弱,持劍偷襲的一係列動作讓他十分耗費心神,回答顧悅行的時候是閉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看眼前胸口血洞洞的顧悅行的緣故,他閉目回答:“他也騙人了。”


  他指代的是口技者。


  趙南星又說:“不過他說得對,騙人十分愉快的。怪不得世人都喜歡騙人。”


  趙南星不太說無聊的廢話,尤其是這個時候,顧悅行不靠近他,畢竟自己還血淋淋的,他用口技者的有點鸚鵡一樣調子的聲音說:“你騙什麽了呢?”


  趙南星說:“騙了啊……騙了很多,騙了天下人,編了個彌天大謊,時時刻刻都擔心這個謊言要被戳穿,害怕極了,可是還要說謊,說自己不害怕,騙人說這個彌天大謊十分的安全,不會有人戳穿,可是我騙人了,這個謊言是我少年時候編製的,如今看來,真是脆弱不堪。”


  趙南星的表情十分的煩惱,顧悅行不自覺道:“這個謊言如果是為了保護別人,或者是出於好意,可你可以在長大之後重新修補啊.……讓它牢靠,堅不可摧。”


  趙南星說:“所以.……騙人沒錯嗎?騙人……可以嗎?”


  一時半會的,顧悅行也有些糊塗了,含糊道:“啊……若是出於好意……也算是善意的欺騙?”


  “原來是這樣嗎?”趙南星幽幽道,“所以.……騙人果然真好啊.……”


  趙南星的語調一下子變了,顧悅行一愣,繼而頭皮炸開,渾身發麻,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那個趙南星給推開了,趙南星砰的一聲撞到了門框上,巨響,可是原本虛弱的趙南星卻發笑了起來。


  趙南星越笑越大,先是一小下的笑,然後一大笑,最後露了個大大大的笑容,大笑:“你看你看,我就說,騙人多好啊,稍微騙人,就可以有人關心我,覺得騙人這事也沒有什麽了,哎,怪不得世間之人都喜歡騙人!我真愛騙人啊!”


  顧悅行大吃一驚,忽然想到了什麽,立刻一腳踢開抵著門大笑的“趙南星”奔進了屋子裏,一進入屋子,就被滿屋的血腥氣嗆的後退了半步,那個床上,還有一個趙南星!他胸口處被開了一個大洞,血液淌了滿床滿被,早就氣絕身亡了!

  不消說,一定是那個趙南星的口技者吞掉了真的趙南星的心髒,然後一直在模仿趙南星說話做事,隻是他畢竟是個模仿者,學得了皮毛學不入骨,沒多會就露餡!


  那個“趙南星”笑得打滾,拍地:“哈哈哈哈哈,真有趣啊真有趣!騙人太好玩啦!”


  顧悅行大怒,一腳踹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氣瘋了,居然踹空了,一個踩空,他重重跌到了地上。


  等到他爬起來之後,四周安安靜靜,哪裏有什麽口技者?什麽心上人,他的手心幹幹淨淨,胸口處也平平坦坦,他抓了抓頭發,決定先從地上爬回去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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