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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暗器”

  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突然,絡央梳洗完畢,又處理好了一些零碎的事情之後,隻來得及在門口聽到謝明望的大呼小叫,謝明望聽聲音正在興頭上,若是幾個男人在聊寫什麽痛快話,她過去豈不是掃興?於是在外麵稍微看了一下發白的月亮之後,等到謝明望的呼聲小了一些,才推門而入。


  結果就等到了剛剛的一切。她連撲倒她的人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一襲溫熱的懷抱裹挾著,重重摔倒在了院中。等到她立刻反應過來,對視上她麵前的臉的時候,那個對她一向冷淡的大師兄隻來得及對她眨了一下眼睛,就陷入了昏迷。


  天生的月依然發白,可是月光下的陌白衣的臉色比月亮還要白。她明晃晃的看到,有一根細如毛發的銀針,直入他的心窩,可是她明明記得,對方是麵朝著她而來,然後一把把她摟在臂彎中,直到落地,都沒有鬆開她。絡央一開始以為他是君子之道,現在才明白,是那銀針從背後刺入,透胸而出,他把自己摟在臂彎而不是如正常那樣護在懷中,怕的就是這個。


  絡央忽然十分痛恨,他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白衣白衣,他穿白色長衫,外罩的星藍色衣裳和夜色幾乎要相融,給了她一種錯覺:好像他如今躺在地上,時刻都會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把他忽然拽入地下一般。


  她從未如此慌張過。以至於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發顫的厲害。


  謝明望萬萬沒想到前一刻才好好和他們說話的人一瞬間就沒了聲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他奔過去的時候一直心想著“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又拚命想“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可是等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的時候,他的腿腳都是軟的,到了麵前,幾乎是跪下和抓起手腕把脈同時進行。


  一脈下去,什麽都沒把到。謝明望覺得是自己沉不住氣的緣故,於是努力深呼吸讓自己冷靜,然後進行第二次把脈,結果還是無脈。他手上的脈搏平靜死板,像一塊木頭。


  謝明望轉頭,眼淚滾滾而下,淚眼婆娑的對著眼前的影子道:“完了,顧兄,小師侄女,他死了!”


  “胡說什麽?還活著呢。”


  看來麵前的人影是顧悅行,他走到旁邊蹲下,伸手也把脈一番,然後道:“你究竟想要捏著那個傀儡的手多久?””傀儡?

  謝明望連忙擦幹眼淚,才發現自己一時緊張,抓錯了,手裏把脈的手腕一直都是那個小仙娥的。那小仙娥一動不動被他握著,張大嘴巴對他做出笑的動作,嚇得他忙不迭放開。


  那個小仙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這裏,對著一動不動的趙南星開始發笑,眾人才發現,這個傀儡居然還會發出聲音,一種類似於小女孩一樣的聲音。這種機械且毫無感情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十分滲人。諦聽本來就對忽然的變故嚇得臉色發白,又聽到小仙娥難聽的要死的笑聲,當即飛起一腳,把小仙娥踢的重重摔在院牆上,頭都給撞掉,咕嚕嚕的滾到了一處草叢中中。即便如此,那頭依然在發出如同烏鴉一樣的“咯咯咯咯咯咯”的笑聲。


  顧悅行隻是看了一眼,就說:“這應該也是特定的,這種聲音是模仿了某個小孩子的真實笑聲,但是畢竟不是人,畫虎不成,當然聽著滲地慌。”


  他半跪在趙南星麵前,略微彎腰托起趙南星,一個用力,就把趙南星抱了起來。輕輕擱置到了塌上,卻並不讓他平躺。而是依然以臂彎撐著。從頭到尾,趙南星的呼吸都十分淺,很輕,手指一寸一寸的涼。


  謝明望頓悟,立刻查看趙南星的背後,發現那銀針竟然並沒有沒入後背,而是把趙南星如同糖葫蘆那樣,直接穿透了!前後都露出銀針來,十分嚇人。而且更加令人心驚的是,盡管這個銀針看起來好像是沒毒的樣子,但是趙南星的身體卻開始一點點的發涼。


  冷意是從指尖開始的,他的手本來溫熱柔軟,但是現在,很快就成了一塊冰,而且這種冷意在一寸寸的蔓延,從指尖,到手掌,到手腕,謝明望原本還在凝神把脈,結果卻被凍得一個哆嗦,才發現趙南星的手已經開始凍住,隻要在耽擱下去,他的血液就會被凍住,脈搏再也把不出來。到那個時候,就不再是什麽木頭了,而是一塊實實在在的冰。


  與此同時,絡央也觀察到了這個情況,兩人一番對視,都覺得事情走向十分不妙。


  謝明望立刻對諦聽道:“去取一些東西來,一一記下,這是你家公子的命,記下,艾草,熱水,龍葵,新鮮蛇膽,還要一塊越大越好的磁石,一塊五寸厚的木板,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拿到,哪怕是現成砍一棵樹來也行,我還要兩根銀筷子,一大碗牛乳。快去,快去!”


  諦聽一抹眼淚,立刻就衝了出去。


  身後謝明望大吼:“別打草驚蛇!別聲張!”


  他這一吼下去,確實也是直接禁止聲張了。顧悅行注意到,院外原本猶猶豫豫的燈光,在聽到這聲之後,立刻熄了。估計是原本聽到動靜的下人,聽到這句話立刻跑了。


  絡央還算是淡定,她看了看趙南星胸口處的銀針,道:“奇怪了,這是從哪裏來的?是衝著誰?他?”


  “這銀針是衝著他來的,一口氣出了十二根,”顧悅行道,“這暗器隱藏在北霜中,剛剛諦聽一路帶著都沒事,非到撥弦的時候才出,定然是衝著彈播弦樂的人的。”


  謝明望:“十二根?”


  顧悅行指了指旁邊的板凳:“上麵有十一根,加這根,十二根。”


  絡央快步走過去,還未等顧悅行提醒她小心,就已經扒出來一根細細查看,說:“倒是沒毒。”


  聽到銀針無毒,謝明望的心反而更涼了:“既然沒有毒,那就表示他身上原本就有什麽舊疾,這銀針激發了他往日的病症,才會有現在這個情況。所以即便是中了一根也會要了他的命!”


  謝明望也說道:“要殺人,不一定要用到毒素,對於人間界的弟子來說,沒有毒,反而才是最麻煩的。”


  說得對。


  毒性對於人間界的弟子來說,根本不值得提起,任憑是什麽砒霜孔雀膽還是鶴頂紅,人間界的弟子都不放在眼裏。但是如果是暗器,例如,這種細如牛毛的銀針,活生生的直擊心髒,一根就可以令人氣息奄奄,若是十二根入體,簡直令人難以想象。若是遊入血管,順著血管私下遊走,進入肝髒、心脈、乃至大腦,想想都覺得痛苦與可怕。


  謝明望顫聲道:“可是別人也有可能啊。若是不知情的人,瞻仰這個北霜,忍不住上頭彈播一下,不就露餡了麽?”


  “不可能,”顧悅行道,“人家要對他下手,當然是衝著萬無一失去的。倘若這事提前敗露,那就是輕則滿門抄斬,誰會冒這個風險?定然是算準,隻有他才會第一個撥弄這個弦試音。——這個弦是新換的,他拿到北霜之後,會先試試這個弦有無變化,這天下,知道北霜換弦的,除了我的祖父,我,隻有北霜的主人。”


  謝明望道:“用北霜去殺北霜的主人?”


  顧悅行沒有直接問答,而是反問謝明望道:“謝醫師,我問你,北霜,在江湖上,是陌白衣的兵器,對不對?”


  謝明望不知道顧悅行為何一問,但是還是如實點頭。


  “不錯。”


  顧悅行又說:“而陌白衣這個身份,世人隻知道他是人間界原來的大弟子,之後被驅逐,且身份貴重,可是究竟貴重到什麽地步,世人是不知道的。對不對?”


  謝明望點頭。


  “他之前說過,他用了一個小君侯的身份來此做事情。可是他的陣仗,規模,以及他身邊的侍衛都不是等閑之輩,前有護衛開路,後有兵士護隨,這個陣仗,想必不是小君侯能夠用得起的。而且他也說了,太守不是蠢人,政績做的不錯,想必也能看出來,這位君侯,非那位小君侯,而是一手遮天的掌政王爺趙南星。”


  不知道為何,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感覺旁邊一直握著趙南星手的絡央,忽然抖了一下。但是她很快恢複了鎮定,低下頭,繼續緩慢的揉搓趙南星的手,不讓他的手冰涼下來。


  顧悅行說:“眾所周知,北霜是陌白衣的武器,可是那位太守居然敢把北霜當成是彩頭送給趙南星,一來是不知道趙南星和陌白衣是同一個人,二來麽……一定有人告訴那位太守,這北霜,是陌白衣放棄的。我猜,煽動太守以北霜為彩頭的,應該就是那位師爺。回頭好好審理一番就是,能問出不少東西。”


  正說話間,諦聽急火火的進來了,他左手拎著一個很大的竹籃,裏麵裝著磁石,牛乳,草藥等等,右手夾著一塊老大一截樹樁,十分新鮮,看來是真的跑去直接看了現成的大樹弄來的,他還一路小跑的提來了熱水,一桶借著一桶,直到謝明望說夠了才停下喘氣。


  他一頭滿身都是汗,眼睛裏亮晶晶的全是淚。進來後,一聲不吭的把那些東西一一展示在謝明望身邊,然後一眨不眨的看著謝明望。


  仿佛謝明望隻要不立刻開始救治趙南星,他就能當場放聲大哭起來。


  謝明望最怵人哭,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見不得任何人落淚。立刻開始忙活起來。


  首先抓了一大把的艾草丟到熱水裏,幹燥的艾草要直接沒入熱水中,為了讓艾草被熱水充分混入,直接把自己的手浸入熱水,被燙的手皮通紅也沒有停下。絡央見狀,也如法炮製,一樣把另外的艾草一起浸入另外一個桶中。


  諦聽這個時候也看到趙南星渾身發冷,想要抱過來棉被,卻被阻止了。顧悅行說:“他的冷不是棉被能夠解決問題的。”


  諦聽一聽,眼淚又一下子流了下來。


  顧悅行歎息,說道:“你去門口守著,有人問起來,搪塞過去,被叫人起疑。對了,外頭那個東西,嚷嚷的難聽,去處理掉。”


  諦聽聽了,抹了眼淚就出去了。


  他走到院中,看到那個被他踢飛頭掉了的小仙娥已經滿院子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頭,此刻正端端正正把頭安好,繼續跑過來對著他發出“咯咯咯咯咯咯”的笑。


  諦聽在廊下蹲下,正好高度就和那個小仙娥持平。那小仙娥見到諦聽看它,更加努力的張大嘴巴,試圖發出更加大聲的咯咯咯的笑聲。


  笑聲依然十分的難聽。但是在諦聽這個角度,他卻能夠看到小仙娥長開的嘴巴裏那團團的雪白棉花,還有那棉花中心的小兔子,兔子做的十分精巧,眼睛用的是紅豆,如果麵前有個鏡子,諦聽一定能看到自己此刻的眼睛也如那小兔子一樣,紅的可憐。


  他紅著眼睛看著紅眼睛的兔子,到底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一時沒有忍住,一把摟過那個小仙娥就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仙娥還在張大嘴巴努力發笑,冷不丁被諦聽摟在懷裏,它的嘴巴正好擱在了諦聽的肩上,一個本能,張大嘴巴“啊嗚”一口下去,繼續咬住了諦聽的肩膀上的衣料。歪打正著,它不再發笑了,也無法發笑了。


  笑聲中止,夜風中,唯有嗚咽抽泣在風中流傳。依然十分恐怖。


  牆外下人聽牆角,紛紛膽顫:“這一回君侯大人果然大發脾氣,當天就遷怒了自己的隨行侍衛,不知道明日,要如何整治太守大人?想想就可怕啊可怕。”


  “所以,那今天回馬閣到底出了什麽岔子?”


  “哪裏是什麽岔子?簡直是惹下了禍事!沒聽說那師爺當時就被賞了一頓板子,還是在看台上打的!打完了才開始鬥花會的!”


  聽牆角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天,這麽可怕嗎?”


  看來明天太守的日子並不會好過啊。驛館的牆角眾人唏噓不已,一邊覺得那哭哭啼啼的少年侍衛可憐巴巴,然後一邊各自回房。


  殊不知,第二日,太守的日子過得還可以,因為君侯大人並沒有出現。


  驛館的客人,一夜清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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