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新主人”
現在隻要是個人都能反應過來,如今傀儡所唱的,早就已經不是什麽所謂的南柯夢了。望著滴溜溜滾落到陌白衣案前的“人頭”,那邊的主持這個鬥花會的太守連一聲吭聲都沒來得及吭一下,就直接兩眼一翻,暈死了了過去。
太守滾落到了桌下不省人事,首先反應過來的就是師爺,不過那個師爺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去大驚小怪的呼天搶地或者去查看太守的情況,而是掉頭就跑!
這一番跑動把眾人都驚的目瞪口呆,連那些嚇得臉色發白快要暈倒的鄉紳都給驚地忘記了暈倒。遠處之人還不清楚什麽情況,但是那滴溜溜掉到麵前的“人頭”著實把丫頭嚇了一跳,她尖叫的聲音還沒落地,就有另外一個尖叫聲響起,比之更甚。隻看到那個師爺尖叫一聲,還沒有來得及跑個兩步,就被一個少年飛起一腳踹了回來。那少年的力氣巨大無比,一腳下去,那個瘦長的師爺淩空飛起,竟然直接飛到了陌白衣的案前,直接撞上了陌白衣麵前的桌案才停下。事實上,由於諦聽那一腳的衝擊力太大,撞擊的桌案差點衝撞到陌白衣身上,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等到絡央反應過來時候,她已經不動聲色一手撫上了桌案——一個千斤墜,那個尋常的精巧桌案就穩如泰山一般抵擋住了一個成年活人的衝擊。
師爺沒有了緩衝,差點被那個“泰山”給撞的吐血。而事實上,師爺身上確實也鮮紅一片,遠遠看去,真的會被誤以為他被諦聽一腳踢吐了血——其實是師爺撞倒了桌上的葡萄酒傾到身上所致。
而且傾倒在他懷裏的,還不止是一壺葡萄酒。師爺哎呦哎呦的爬起來,一邊睜開眼一邊下意識摸索些什麽,他覺得懷裏多了個圓溜溜毛茸茸的東西,定睛一看,是個“血”糊糊的人頭!頓時又是一聲尖叫,立刻把那個頭顱一丟!
結果又是一聲尖叫:原來師爺好死不死,又把那個頭顱丟到了陌白衣身後丫頭的懷裏,丫頭雙重驚嚇之下,隻來得及發出第二聲尖叫,就軟綿綿的暈倒了。
一時之間,周圍頓時亂套,不知道是誰,在看戲中大叫了一聲:“殺人啦!”
然後緊跟著又有一個人大叫著補充:“大人殺人啦!!”
這兩聲無異於是在平靜的水麵砸下兩塊巨石一般,激起千層浪,整個回馬閣亂成一團。原本這次看熱鬧的就不光是鄉紳名流,還有官眷和鄉紳的妻房等等女眷。槐安城是個小城,對於一些事情上並沒有京都洛陽等地那麽的分明,城中難得來如此尊貴的人物,自然要攜家帶口的過來見世麵。
陌白衣的排場和麵相並沒有令這場世麵有何失望之處,但是陌白衣所處之地帶來的變故的心跳程度,也確實過於的超出了。一時之間,嚇暈的嚇暈,嚇的四下亂跑的也亂跑一氣,誰也不知道到底誰殺人,有沒有殺人,反正有人嚷有人尖叫有人跑,於是在一片混亂中,大家都如無頭蒼蠅那樣,亂跑一氣,甚至有人直接從二樓往下跳,然後不出意料的踹斷了腿,立刻發出了如同殺豬一般的哀嚎。又是一抹烘托氣氛的伴奏。
在這一片混亂中,唯幾不動的,除了陌白衣,倒是還有那手持寶劍,剛剛砍下情郎的“金枝公主”,不對,這個傀儡現在扮演的,應該是那位南燕小公主。金枝公主的傀儡是個少女麵貌,即便是打扮的珠光寶氣,舉止端華有禮,也依然不能改變這個傀儡是個少女麵貌的事實。
麵對少女麵貌的傀儡,陌白衣屏退了諦聽,站了起來,他仿佛根本看不到兩邊的混亂,緩步走到了憑欄處,那高處的金枝公主也如下凡一般,降落到了雕欄上,巧的是,傀儡立身的雕柱,雕的是一朵半開的蓮花。
陌白衣輕鬆一笑,對著傀儡說話,他像是瘋了,一個活人,在對著一個傀儡說話,且似乎,還滿懷柔情:“她走的時候是十五歲,不過很可惜,我當時以為我一直記住她的臉,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都該記得住,一眼認出。可惜世事難料,老天爺最愛打臉,我後來見她,並沒有第一眼認出來,我努力過,可惜,我尋不到什麽熟悉的影子,甚至那種感覺不如我見到我曾經很心愛的扇子。”
那傀儡沒說話,靠近看來,傀儡精致的麵容十分的呆板,仔細看來,傀儡的臉雕刻的太過於圓潤,嘴角也很死板,眼睛太大了,頭發顯然很久沒有打理,沾上了細細的灰。她身上的衣服抽了線,紗衣之上還有明顯的蛛絲。這是個很不錯的傀儡,可惜主人並不愛它,令它折損,令它蒙塵,令它沾染上恐懼的意義。
“當年它也要殺我,外界傳聞,她要殺我,為了家園為了國家為了父母兄姐報仇.……傳聞她重傷我,最後沒有忍心,但是恨意太大然後自盡。.……真是有意思,”陌白衣嘴角掛著笑,眼神卻十分可怕,“天下的亡國故事,都是這個套路。一點都沒有意思。”
那傀儡起初一動不動,隻是呆板地、安靜的聽他說話。陌白衣的話音量正常,但是好幾句絡央都沒有聽到。因為周圍的尖叫聲和哭喊聲實在是太大了。
同時,還有謝明望傳來的一聲怒吼:“畜生!呔!”
然後就是陌白衣偏頭躲過的一隻飛來的靴子。那隻靴子卷著一股不小的力氣,帶著一把小小的斧子卷到地上,隨之從對麵踏著花架飛來的謝明望用另外一隻穿著靴子的腳一腳踩碎了一個傀儡的頭。這個傀儡,就在陌白衣專心和金枝公主這個傀儡說話的時候,偷偷溜到陌白衣身後,舉起了手裏的斧頭。
按照這個碎腦殼的衣裳來看,這個傀儡應該是金枝公主出嫁時候的一個轎夫。
“好個畜生!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想見過我會嗎一個傀儡叫做畜生!居然還會暗中偷襲……呔!好個畜生!”
謝明望罵罵咧咧跑去撿回來自己的那一隻靴子,一邊單腳蹦著穿上,一邊想要怒罵陌白衣,結果他的罵聲已經到了嘴邊,又在看到絡央的時候扭了個彎:“小師侄女!好啊你,你化成灰我都能知道是你!易容有什麽用!修容有什麽用!不是讓你別來!這整個回馬閣包圍的如同鐵桶,誰都別想跑!你家大人差點頭都沒了!”
謝明望實在是忙得很,他這短短一句話,是對著好幾撥人說的。隻能說,每一撥人都能聽懂。
絡央皺眉:“所以你們是故意的?明知道今天的鬥花會來者不善,可是也來了?就為了引出來卍夫人?可是卍夫人沒來.……”
丫頭之前還說過,卍夫人要在選花的時候來,還十分得意,說“你們可想象不出來卍夫人是怎麽來的”.……
如今選花倒是開始了,但是偏偏就在最後的關頭,除了岔子,太守暈了,丫頭也暈了,大概唯獨兩位知道卍夫人下落的人都順勢暈了,她確實想不到,卍夫人要如何來……
而陌白衣卻笑道:“卍夫人麽?卍夫人早就來了.……這就是卍夫人。”
哪裏?誰?卍夫人在哪裏?
絡央和謝明望四處查看,哪裏有什麽新鮮的臉?周圍人跑的兵荒馬亂哭叫連連,除了一個傀儡.……
謝明望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大叫:“不會吧?她?呸!它是卍夫人?”
謝明望說:“怎麽可能!它是個傀儡!做的再好,也不過是個木頭!它裏麵也是木頭!它沒有腦子,不能說話不能唱歌,如果非要說它是卍夫人,那隻有.……”
他嘀嘀咕咕說到這裏,立刻臉色大變,飛撲到圍欄前,衝著下麵大喊:“看住他們!別讓他們死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操作傀儡的大漢們一動不動,跪在原地,垂著頭,他們身下,是一片血泊,而身後,是那幾位擅長口技的女子,充當傀儡的嘴巴,她們手裏握著小巧的長刀,聽到謝明望的喝止聲音,抬頭,和謝明望對視,微微一笑,當著謝明望的麵前,毫無畏懼的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個橫切!
血濺三尺!
花架上的第一層,皆是一些品相很好但是俗氣的花朵,有茉莉,白色薔薇,千日紅,七裏香等等,如今這些花朵雖然還在開放,卻染上了鮮紅熱血,那些本來就嬌弱的花枝承受不住血液的重量,紛紛垂下了花冠。就好像那地上一個個無聲無息的美人。
謝明望心中大震。
雖然如此,他也立刻反應過來:“她們是被操控了……如同連月城那時?”
陌白衣點頭:“若是如此,那麽順序應該是一樣的……先是操控活人,再來.……”
陌白衣看了看旁邊的“金枝公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隨即到:“來!”
隨著這一聲令下,人群中那些其中原本奔跑的“鄉紳”和家眷們全部定住,他們一手一人,按住了還在飛跑的眾人,讓那些人麵朝地麵,死死趴下,同時幾人一起扯下沉重幔帳,把那些人全部蓋住!
整個回馬閣響起諦聽的聲音,此刻,諦聽的少年音色宛如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私塾先生:“如果不想死,就全部給我趴下!一個都別抬頭!明知道要殺人,還在亂跑,是嫌棄鬼門關的大門距離自己太遠了嗎?!”
諦聽的聲音傾注了內力,回馬閣又是圓形建築,回音漫漫,不多一會,整個回馬閣都鴉雀無聲。仿佛剛剛的亂象不存在一般。
周圍又恢複了安靜,不過這安靜看起來很像是風雨欲來的征兆,剛剛風滿樓,卷走花香,帶來血腥,那花台隻有麵前風光,往下一看全是屍體鮮血。倒是很應了那說書人的口中,所謂的,“皇權之路頂峰風光,腳下白骨累累,哀聲漫漫,不見深淵。”
不過對於陌白衣來說,他不朝下俯視深淵,眼前風光還是可以的。
於是他還有心思開那麽一兩句玩笑。
“可惜了,這狀元,沒選出來。選狀元的,是你的情郎是不是?”
他問傀儡金枝公主,金枝公主沒理會他。
不過,陌白衣道:“諦聽話也太多了。你說是不是?”
陌白衣第二句話是對傀儡金枝公主說的,而金枝公主,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這一番動作,搞得謝明望臉都要綠了:“什麽情況?傀儡師都沒了,它居然.……居然還在?”
謝明望的表情落到陌白衣眼中,大概是讓陌白衣覺出了真正的有趣,他大笑起來:“剛剛它飛天遁地,砍下淳於棼的人頭,來我麵前轉移我注意,確實是傀儡師的操作。不過如今不是。”
謝明望瞠目:“那是什麽?它真的活了?小心些!它手裏還拿著劍!”
說來也實在是神奇,謝明望話音還未落地,金枝公主手上的寶劍就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謝明望臉都要抽了:“它!它!!!它它它它一個傀儡!聽得懂我說話!”
陌白衣大笑:“當然!它多麽有趣,可惜之前那個主人對它不好,用它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來做你的新主人好不好?”
謝明望聽了這一句話,立刻掉頭去看金枝公主的反應。
絡央心道:小師叔聰明一個人,沒想到兩句三言,還真的相信了一個木頭雕的傀儡會反應?
傀儡真的點了頭。
絡央:“.……”
謝明望尖叫:“它!它它它真的點頭了!!!”
金枝公主又點了一下頭。
謝明望再度尖叫。
而這個時候,金枝公主居然做了個捂住耳朵的動作。與此同時,謝明望的尖叫更加慘烈了。
而旁邊,絡央卻道:“你願意讓他做你的新主人,那麽你現在,是什麽身份呢?你是誰?是金枝公主?還是南燕公主?”
傀儡沒動作。估計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她。
而陌白衣卻覺得光是這樣已經很有趣了,朝著傀儡伸出了手:“你願意不願意,和我走呢?”
不多時,傀儡真的伸出了手,僵硬,且毫無溫度的木頭握住了陌白衣的手。陌白衣對這個選擇十分的滿意,同時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麽,我這個新主人要你去殺了你原來的主人,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