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立碑
十餘個山海教授散落八方，元力相連，在外圍形成了一道隱形的牆。
轟隆！
三色輝映的毀滅氣勁，好似海浪一般擊打在了氣牆上。
牆雖然堅不可摧，但依舊在衝擊之下發出了陣陣暴鳴，彰顯著它蘊含的巨大威能。
落日早已散盡，但夜幕下的蘇科武大再次被點亮。
大學城內十餘所高校，此刻半空之中都出現了不少山海強者，一臉好奇的看向蘇科武大的方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們也試圖探究，但散發出的精神力很快就遇到了一道強大而又熟悉的阻礙。
“自家事務，就不煩勞諸位關心了。”田立清淡淡的聲音在一眾山海耳邊響起。
雖然有些不甘，但他們也不敢真的強行闖入，隻得客氣的應答一聲紛紛退去。
隻是私底下，卻免不了用其他手段去打探一番。
畢竟能讓田立清親自出麵遮掩的事情，恐怕不會是小事。
田立清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止不住內心的好奇。
高空之上，負手站立的田立清注視著下方被他壓製在一定高度的蘑菇雲，麵色也是複雜至極。
“沈前……”
“早知如此，當初招生的時候應該親自走一遭的。”
“唉！”
……
因為被山海聯手擋住的緣故，兩人雙刀相交引發的氣浪久久不散。
後來還是徐菁親自出手，才讓其中的漫天激蕩逐漸平息下來。
而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數分鍾。
早已緩過神來的蘇科武大學生們，都是迫切的向場內看去，想要知道結果究竟如何了。
隨著煙塵散盡，兩人的身形也是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隻從位置和距離看，兩人好似就沒有移動過。
但是兩人腳下那深達數米，直徑超過五十米的不規則深坑，卻又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石碑還在！”
“沈前也隻是麵色蒼白，但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模樣……”
“如此驚天一刀，他竟然也擋下了嗎？”
眾人看清了沈前的模樣，都是發出了失望和不甘的歎息聲。
雖然沈前略顯狼狽，但他腳下的三尺地麵卻依舊是完好無損，包括佇立在他身後的石碑也是如此，依舊刺眼。
一眾山海也是沉默。
到了如此地步，他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杵刀而立的少年，自今天過後，必然在他們的記憶之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筆，甚至遠比沈前是“造化”丹方的締造者，更要讓他們來得印象深刻。
眾人又看向了白斐。
白斐看上去倒是毫無異樣，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對方的形象本來就有些不修邊幅，除了衣衫更顯破碎，卻也看不出什麽大的變化來。
“所以這一刀的結果到底算是什麽？”
“平分秋色嗎？”
“應該還是白斐學長贏了吧，沈前隻是擋住了這一刀，但勝負是另外一回事。”
什麽也看不出的蘇科武大學子們，都是忍不住議論出聲。
到了此時，在發現沈前的實力令他們絕望的時候，他們的期許已經開始無限降低。
什麽“廢掉沈前”之類的都已經無人再提，他們現在想的隻是……
能夠贏一次。
在最開始，隻怕沒人想到，最終會是如此局麵，別說打倒對方了，連勝出一籌好似都變成了某種奢望。
而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白斐身上。
白斐的脖頸動了動，將頭顱抬起來了一些。
一直關注著場上變化的蘇科武大師生們都是下意識噤聲，知道白斐要開口了。
這也就意味著，今日這場沈前突如其來的踢校，終於要有一個正式的結局。
“兩年前，我曾經在門後‘死’過一次……”
白斐低沉的聲音在競技廣場上回蕩。
“隻是因為一些機緣巧合，以及後來老師的幫助，我又活了過來。”
“我見識過死亡的模樣，於是我將自己關在了學校的後山，日複一日的磨刀……”
“如今，我隻差臨門一腳就能踏入山海。”
“你叫沈前是吧……我要謝謝你。”
白斐緩緩抬頭，注視著沈前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我原以為我的刀已經還原了死亡的形狀，但剛剛與你交手，我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麽多瑕疵。”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或許一個月內就會正式破境。”
“但現在，可以再等等了……這刀啊，還得磨一磨。”
白斐感慨的笑了笑，手指撫過長刀。
隨著他的動作，一縷刺目的混雜著淡淡金色的鮮血也從他的袖口之中流了下來。
滴答！
鮮血落在了地上，在這一刻全場寂靜，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鮮血落地的聲音。
“剛才這一刀，是我輸了半招。”
白斐收起長刀，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沈前，緩緩道：“歲末交替，九天之上，你我再戰一場！”
說完這句話，白斐大笑著轉身離去，很快就隱沒在了廣場邊緣。
目視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已經重新掌控了身體的沈前也終於放鬆下來。
難以形容的疲憊和饑餓，在一瞬間好似是從靈魂深處湧了出來，沈前身軀輕微顫抖了一下，差點直接暈倒過去。
不過此時還不是能暈厥的時候，所以沈前麵色不動，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了那股疲累。
白斐……絕對是沈前目前交過手的所有人當中最強的一個。
如果將山海的進度形容為100%，那對方可能已經走到99.99%的地步了。
剛才如果是生死戰，沈前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畢竟“藏鋒”的效果隻有一次，但白斐卻可以隨時斬出同樣的第二刀。
當然，雖說對方沒有拚盡全力，但沈前同樣也還留有底牌。
以沈前剛才那奇異的狀態，再搭配“影刃”，沈前真不覺得山海之下有誰可以抵擋……就算是山海，可能也得分人。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不管如何，隻看這一刀的話，兩人勉強算是半斤八兩，隻是沈前刀芒的爆發力更強一些，在最後時刻依舊有刀氣穿透了過去，斬傷了白斐的手臂。
所以白斐說沈前贏了半招，卻也不算錯。
……
無論沈前如何思緒翻飛，也不管這一場交手有多少的前置條件和缺憾。
對於蘇科武大所有學生來說，他們聽到的隻有白斐那一句“是我輸了半招”。
半招或是一招，對他們來說沒什麽區別。
真正重要的是，白斐輸了……
靜！
死一般的寂靜，像是瘟疫一般籠罩了蘇科武大的競技廣場。
沒有人能夠接受這個結果。
包括部分山海強者。
所以直到白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廣場邊緣，他們依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形容他們此時的感受。
就連沈前身後那座本來刺眼的石碑，此時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恍惚間，那個依舊杵刀而立的少年好像自身也化作了一座無限高大的石碑，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一個人。
一把刀。
鎮壓了號稱國內四大校之一的蘇科武大。
從大一到大四，竟是無人可敵。
更關鍵的是，對方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生，入學不到一個月，來自一座重建的至今都還不能評定星級的學院。
這一天，注定會永遠記載在蘇科武大的史冊上。
在一片沉默之中，副校長徐菁輕歎一聲，越眾而出。
無論如何，殘局也得收拾。
正在她一邊前行一邊思索著要開出什麽條件，才能讓沈前把石碑毀掉的時候，她的耳邊忽的響起一道聲音。
“我來吧。”
“校長……”
徐菁一怔之後認出了這是田立清的聲音，她剛想阻止，田立清的身影已經緩緩浮現在了競技廣場之上。
徐菁覺得有些不妥，如果讓田立清出麵解決此事的話，那更顯得蘇科武大有些丟人。
隻是田立清根本沒等她回應，見已經有許多人注意到了驟然出現的校長，她也隻能無奈的止住了腳步。
“校長！”
“見過校長！”
“校長好……”
無數問好聲響起，所有人都是躬身行禮。
“田校長！”
沈前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同樣是頂級山海，不同於隻在特定圈子裏傳播聲名的澹台沁，田立清的事跡卻可以在網上查到不少。
對於這種類似人族頂梁柱的存在，沈前自然不吝於表達尊敬。
田立清並沒有理會周圍的問好聲，隻是先將深邃的目光落在了沈前身上。
“靖城侯近來無恙？”
“多謝田校長問候，家師一切安好。”
沈前趕緊答道。
“沈前，你可是膽魄十足啊，一個人扛著碑就來我蘇科武大踢校，我看連你那師兄柳長青都比不上你啊……”
田立清頷首之後微笑道。
“今天小子是有點莽撞了，請田校長見諒！”沈前也聽不出田立清是在讚賞還是在譏諷，隻能訕笑道。
“如果你失敗了，那就隻是勇氣可嘉魯莽至極，可你成功了，所以它就是膽魄。”
田立清笑了笑，將視線落在了沈前背後的石碑上，喃喃重複了一遍，“今立三尺地，吾為過江龍……雖然文采差了點，但氣勢無雙，勝在應景，好一個過江猛龍！”
“田校長謬讚了。”還是拿不太準田立清會怎麽看待自己，沈前沒有表露出絲毫驕傲，趕緊謙虛道。
“你這碑啊……”
“小子這就搬走。”
田立清剛剛吐出幾個字，沈前趕緊應道。
倒不是因為慫……
主要是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該出的氣出了，該裝的逼也裝到頭了，又不是什麽生死大仇，沒必要真的往死裏摩擦蘇科武大。
他可不想再被一個頂級山海惦記上，好吧……還是因為有點慫。
“不用了。”誰知田立清卻是搖頭道，“你這碑，就立在這裏吧。”
“啊？”
沈前一愣，隨即抬起頭來，想觀察一下田立清的表情是不是在說反話。
“不用探究了，我是認真的，這碑就立著吧。”
田立清說著同時一揮手，一道白光落在了石碑之上，不僅將角度扶正，也讓它更深入了地麵一些。
沈前的手被彈開，再嚐試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觸碰到石碑。
“校長！”
“不能讓他真的把碑立在這裏啊……”
“我蘇科武大建校百年，榮光無數，怎可如此……”
不僅沈前錯愕，周圍的師生們同樣臉色一變，一時間根本顧不得規矩，紛紛出聲道。
田立清轉過身來，視線掃過四周。
他的臉色平靜，但目光所及，所有質疑和焦急的聲音卻是小了下去。
“我對你們很失望。”田立清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卻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廣場上徹底安靜了下來，無數人頭顱低垂。
“可我……並非是對你們剛才的表現失望。”
田立清這句話，讓眾人都是有些不解，又下意識抬起頭來。
“武道必爭，我欣慰於在有人上門踢校的時候，你們不曾退縮，至少參戰的每個人，都毫無保留的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
田立清淡笑道，“你們在這一刻忽略了個人榮辱，為了捍衛學校的榮譽前赴後繼，就算是輸了，但你們已經盡力。”
“可是……”
在眾人剛剛鬆懈的時候，田立清卻又是話音一轉。
“我卻對你們現在的表現很失望。”
“輸不丟人，輸了還不承認才丟人！”
“失敗也不可怕，不能在失敗之中得到成長才最可怕！”
“難道說我堂堂蘇科武大，就因為今天一次小小的挫折，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嗎？”
“回答我，你們是這樣的廢物嗎？”
田立清沉聲喝問道。
“不是！”
並不整齊的卻讓每個人都臉紅脖子粗的大叫聲陸續響了起來。
“那不就行了？”田立清一笑，“輸了就輸了，一時的勝負不算什麽，這塊碑我就立在這裏，但我也相信它會有倒下的一天，隻是這個理由，需要你來給我們，你們……有信心嗎？”
“有！”
這一次，整齊劃一好像要衝破雲霄的暴吼聲，響徹整個蘇科武大的校園。
唯獨沈前，看著田立清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以及周圍人眾誌成城的堅定眼神，心中忍不住吐槽。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虧他剛才還以為田立清真的是欣賞他，所以才對他這麽和善。
敢情對方是把他當成了蘇科武大的磨刀石啊。
可以預見，經過田立清這一番扭轉，這塊石碑不僅不會再讓蘇科武大的學子屈辱，說不定在日後還能發揮出正麵作用。
至於他沈前，自然就成為了蘇科武大學生們眼中最大的“惡人”。
以後估計很難有安寧了。
關鍵他還得在某種程度上“給予配合”，甚至還得承田立清的情。
他來之前還擔心蘇科武大惱羞成怒對他下黑手什麽的，甚至找了程青青兜底……現在看來，完全是想多了。
沈前忽的有些後悔，就不該帶這塊碑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