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次日清晨,阮永氏早早的進了山裏,阮劉氏則留下來張羅著瑣碎。昨兒傍晚曲陽說過不用帶禮,厚道些的人家,早早的就拎了青菜糧食雞蛋等,凡是家裏有的不用花錢的都備了些,拎著過來阮家幫忙張羅,還有熱心腸日子比較寬鬆的趕到鎮裏,買了喜字紅燈籠等,都是湊出來的份子錢,總不能真的白白吃兩頓,又是魚又是肉的,怪不好意思。


  這麽多村鄰過來幫忙,阮劉氏喜上眉梢,歡歡喜喜的將來的老婦大娘媳婦子們迎進了屋裏。阮文豐見狀鬆了口氣,暗想這婚事雖辦的急,倒也算體麵。


  阮張氏在西廂裏磕著瓜子兒,滿肚子話想說又不敢說,昨兒傍晚被嚇的夠嗆,這會心裏頭還犯怵呢,算了,冷眼看著罷,初秀嫁給這麽個煞神,哪來的好日子過,住在山裏頭,就算被又揍又打的,旁人也看不著不是嘛。


  今天是大姐成親的日子,阮業成昨晚睡覺時,拉著弟弟一個勁的叮囑著,今天不許調皮,得跟著他做事。五歲的阮業守,瘦瘦小小的豆芽兒,乖巧的應著哥哥的話。今天還真亦步亦趨的跟在哥哥身後,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過來的老婦媳婦子們,對著阮家孫輩誇個不停,都說他們特別懂事能幹,誇得阮劉氏就沒停下過笑容,滿麵春風容光煥發。她的倆個兒子,今個也沒下地呢,就在家裏幫著張羅,尤其是小兒子業浩,年歲正好,就這一會功夫,有兩個悄聲探了她的口。


  阮永氏昨兒連夜將新衣裳做出來,沒睡兩個時辰,又趕往山裏,倒是不見疲憊,很顯精神抖擻。今個可是初秀的大喜日子呢!


  “快試試這衣裳,哪裏不妥當,我再改改。”進山洞後,阮永氏沒有廢話,直接拿出衣裳和鞋子。


  阮初秀利落的穿上新衣裳,紅豔豔的顏色,因大病初愈,膚色暗黃,她還真壓不住這衣裳。


  “我閨女真好看。”阮永氏細細打量著,鬆了口氣,處處都妥當不需要改了。“阿陽說,一會有個叫婧姐的會來幫你上妝梳頭發,拾掇拾掇,我閨女就更好看了。”撫著她的發頂,滿眼的慈祥。“我還沒心理準備呢,你就要嫁人了。”


  阮初秀知道她舍不得,親昵的挽著她的手,貼著她的臉頰,撒著嬌的道。“娘,我嫁人了也還是你女兒。”


  “噯。”阮永氏拍拍大閨女的手背,話都到了舌尖上終是沒有說出來,隻含蓄的提醒著。“初秀啊,這嫁了人的女人,是要以夫為天的,家裏家外的事你都聽他的,阿陽是個有擔當的,你嫁過去後,日子也不難。”


  阮初秀點著頭,娘說什麽都是好的,先應著不能讓她操心,本來在阮家過的就苦,再操心她的事,日子就更難挨。


  說著說著,阮永氏就紅了眼眶,聲音哽咽。“你性子帶些倔強,拗的很,這可不行,你得聽阿陽的,要學著讓步知道罷,他是個男人,家裏得他撐著,總歸都是對的。可不能再像呆在家裏般,懂了沒。”不忍著讓著怎麽行?沒得自個吃苦。


  “知道啦娘。”阮初秀滿口應著。暗暗想,她才不會委屈自己,是對的就聽,不是對的就不聽。


  阮永氏見她眉眼順從的樣兒,忽的摟住她泣不成聲。“你當我們不知道,壓著你弟弟吃你留給他的饅頭,我和你爹都清楚呢,業守不聽你的話,你就不管不顧的拖著他走,任憑你小弟哭的嗓子都啞透,你還不肯鬆手。你覺的對的,就一定要做到,你這樣,我怎麽放心你嫁人。初秀啊,你一定得聽娘的,好好的跟阿陽過日子啊,他是個好孩子,對你也好,把你擱心裏惦記著。”


  “我會和阿陽哥好好過日子的。”阮初秀認認真真的應著。“我喜歡他呢,特別喜歡,不會作天作地的,會好好珍惜著。”


  早在繼承了這身體的全部記憶後,她就發現這原主跟她的性子很像,隻是生活的環境不同,她看著落落大方活潑開朗沒羞沒臊,原主則是懦弱膽怯話少,像是倆個完全不同的人,實則骨子裏是一樣的。


  胡大夫進山洞,愣了下。“文豐媳婦來的早啊,沒吃早食罷?我拎了不少早食來。”


  “胡大夫。”阮永氏拿著帕子側頭抹臉,不好意思的道。“讓你見笑話了。”


  阮初秀高興的喊。“胡爺爺你來啦。”


  食盒裏的早食確實多,上下兩層擺的滿滿,他們三個吃的是上麵層,下麵的得留給曲陽和他兄弟,想來他們也沒空張羅早食,胡大夫細心,特意拎了早食過來。


  將將吃過早食,胡大夫欲要去趟曲陽的家時,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踏進了山洞,掃了眼,笑著道。“我叫鳳婧儀來給初秀梳頭發上妝的。”視線落到胡大夫身上。“見過胡大夫。”又看向阮永氏。“阮嬸子好。”


  “你好。”阮永氏訥訥的笑了笑。有點兒懵,沒想到,曲陽嘴裏的婧姐長的是這模樣,瞧著不太像正經人家的姑娘呢,心裏嘀咕著,麵上卻不顯,想著曲陽來曆不明,有點兒不太舒服。遂又想著,曲陽待初秀的好,深深的歎了口氣,罷了,事事哪能完美,十分裏頭能湊個五六分就不錯了,就盼著往後啊,曲陽還把初秀放心尖上疼著想著。


  胡大夫樂嗬嗬的笑。“婧丫頭啊,我家初秀麻煩你了。”


  這薑啊,還真是老的辣!

  “沒事兒,陽弟難得托我辦件事兒,他開了口,我自然得妥妥當當的完成。”鳳婧儀將手裏的大包裹擱到了床上,三兩下打開。“這嫁衣是陽弟親自到縣城買的,原是有些大,找了繡娘改好的,要不換上罷?”尋問的口吻,目光看著阮永氏和胡大夫。


  這嫁衣和大紅的新衣裳是不同的,村裏人家,結婚時穿的都是大紅衣裳,日後呢逢年過節的也可以穿,大紅色喜慶呢。嫁衣嘛就繁瑣多了,平日裏穿著也不方便,就結婚當天穿,往後啊是收著壓箱底的,富貴人家才這般行事。


  阮永氏瞧著床上的嫁衣,心口燙的厲害。“自然是穿嫁衣。”太驚喜太意外,都有些暈眩感。


  “這衣裳好啊,初秀穿著準好看。”胡大夫說著,就拎著食盒往外走。“我去給阿陽阿榕他倆送些早食,你們慢慢捯傷著。”


  鳳婧儀一直在想,能栓住曲陽的到底是怎麽一個美豔女子,這會一見,把她嚇著了。就這小丫頭?要身段沒身段要臉蛋沒臉蛋,不細細瞅著,明顯就是個醜丫頭嘛,怎麽就得了曲陽的眼?這般費著心思張羅婚事,忙前忙後家底都給掏光。


  “婧姐,先換衣裳再梳妝罷。”阮初秀笑盈盈的說著。


  阮永氏看了眼鳳婧儀,這嫁衣可不比新衣裳,沒個人幫忙,穿起來還挺費勁,可她又不好開口。


  鳳婧儀有眼色,笑道。“好啊,阮嬸子你幫著搭把手,我到外麵看看。”


  “初秀你看阿陽對你多好,連嫁衣都給你置辦著,這衣裳可真好看,我家初秀啊,今個要當美美的新娘子。”阮永氏怕初秀多想,說著話的逗她。“便是村長家的閨女成親,也沒有穿過嫁衣呢。”


  阮初秀笑的眉眼彎彎,驕傲的挺了挺胸膛。“阿陽哥待我好啊,待我最好啦。”


  “你啊,他待你好,你要記著,要待他更好才是。”阮永氏趁機又灌了句。但願成親後,小倆口別生什麽事,就初秀這小身板,一時半會的也不能要孩子,沒個孩子牽著,縱然成親,實則性子還是不夠穩當的,碰著點事,倆人拗上了可怎麽辦?“初秀啊,你要學著包容知道沒?要軟和溫順些,阿陽才會對你越來越好。”


  “知道啦知道啦。”阮初秀連連點頭,她知道娘心裏的擔憂,一遍又一遍的叮囑著,就怕她嫁過去後過不好日子。“娘,我都知道地,你說的我都記著呢。”心裏頭酸酸的還真有點想哭。


  可憐天下父母心,想來娘心裏也是不好受,看她的眼睛就知道,濃濃的憂慮。


  阮永氏摸著大閨女的眼睛,柔聲細語的哄著。“不哭,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哭啊,這嫁衣穿著真好看,把我家閨女襯的漂亮極了。”說是十四歲,瘦瘦小小的身量卻隻有十歲左右,和如秀完全沒法比。她是真沒有想過,將初秀這麽快嫁出去,這世事呀,到頭來都是天意罷,可能這就是初秀的命。


  “耽擱了會。”阮永氏走到山洞口,笑著和鳳婧儀說話。


  能和曲陽交友,鳳婧儀自然不是什麽普通女子,山洞內的動靜她聽了個清楚,待阮永氏更顯幾分和氣。“沒事,這會早著呢。”一腔慈母心呐,她這輩子是享受不到了。“陽弟還請了頂花嬌,大概一會就進山了。”


  “阿陽做事最妥當不過。”便是有些不滿的地方,阮永氏到底還是覺的,這女婿好,初秀能嫁給他是福氣。


  鳳婧儀和阮永氏閑聊了幾句,就進了山洞給阮初秀梳妝,阮永氏在外麵站了會,才進去幫著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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