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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前塵往事

  燈燭搖搖,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年他十七歲,那時的他還擁有一個令人羨慕的美滿家庭。


  他的父親是冀州俠士牧千山,母親是當地名門望族顏家的小姐,他的父母希望他展鯤鵬之誌,扶搖直上九萬裏,所以為他命名牧鯤鵬。


  果然,他沒有辜負父母對他的殷切期望,文章武功,樣樣俱佳,那一年,父母為他娶妻柳氏如意,婚後,夫妻感情和睦,相敬如賓,不久之後,柳如意便有孕在身。


  他馬上就要成為一名父親,他歡喜的不得了,他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然而好景不長,他所擁有和憧憬的一切都因為一名孩童的到來而化為烏有。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景德八年盛夏的一天。


  那天天熱的出奇,知了躲藏在枝葉間拚命的嘶叫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空中才有了一絲涼風,隨著絲絲涼風吹過,天邊出現了片片烏雲,看樣子馬上就會有一場大雨,就在這個時候,因事外出一月有餘的父親返回了家中,隨同父親一起返家的還有一名六、七歲傷重昏迷的孩童。


  牧昆鵬非常清楚父親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性格,所以對於這次父親帶回這名孩童的行為並未感到吃驚。


  父親返家之後馬上就交給他一個任務-——邀請冀州城中最著名的張神醫來救治這名孩童。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時間就是生命,他來不及細問這名孩童的來曆馬上就奔出了房門,然而就在他剛剛跨出房門之際,突然有一群黑衣殺手從天而降,他們來到牧宅的目的就是要殺掉這名孩童。


  為了保護這名孩童,他的父母,還有新婚妻子皆慘死在這群黑衣殺手的刀下,而他則死裏逃生帶著這名孩童逃離了家鄉。


  最初的那幾天,牧昆鵬恨透了這名孩童,就是因為他,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曾想把這名孩童丟棄在荒山野嶺,任其自生自滅,但是又因為不忍心最終沒有這樣作,他一麵躲避著追殺,一麵為這名孩童四處求醫問藥。


  經過半個多月的救治,這名孩童終於從昏睡中醒來,但是由於頭部受過重創,這名孩童忘記了前塵往事,他不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姓,更不記得他的父母。


  當初事出突然,牧昆鵬來不及細問父親關於這名孩童的出身來曆,但是從黑衣殺手緊追不放,誓將這名孩童除掉的行為來看,他絕對是個身份特殊的人。


  牧昆鵬要為家人報仇,但是現在他還不具備這個能力,並且他也不知道那群黑衣殺手的來曆,所以隻能將這份血海深仇壓在心底,他要刻苦練習功夫,積蓄力量,待到擁有足夠的把握時才能出手,同時他還要培養這名孩童,畢竟這件事也與他有著很大的關係。


  牧昆鵬認下了這個兄弟,為他取名牧仲玉,他又把自己名字中的鯤字去掉魚字邊,他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與他之間的關係。


  最終,牧氏昆仲隱遁在周山國西南方一處偏僻的鳳凰嶺中,並開創下武雲山莊。


  時間就像白駒過隙,轉眼便是十年。


  在這十年間,牧昆鵬見證了牧仲玉由一名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孩童轉變為一名活潑開朗,行事風流的俊美少年。


  父親在世時經常對他說起江湖險惡這個話題,當時的他不以為然,可是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他終於領悟了這句話的深意,危險無處不在,牧仲玉身份特殊,所以他禁止牧仲玉走出武雲山莊。


  對於這次牧仲玉偷偷溜出武雲山莊的行為,他非常生氣,他曆盡辛苦才在西月古鎮找到牧仲玉,他之所以不理牧仲玉,那是他在努力壓製著心頭的怒火,他怕在盛怒之下會給牧仲玉帶來巨大傷害。


  本來他的怒火已經消掉了一半,卻因牧仲玉向他道歉撒嬌時提到的那句“該為他娶個嫂子了”而再次被點燃,他一時失去理智痛責了牧仲玉。


  他很清楚,每次挨打之後牧仲玉都會發燒病倒,恐怕這次也不例外,還是應該早早備下藥才好,他來到後麵的藥廬撿了幾樣解表發散活血祛瘀的藥材。


  果然不出他所料,夜半時分,書童十五滿頭大汗的跑來稟告說二公子病了,請大公子過去看一看。


  牧昆鵬隻是淡淡的回答了一聲知道了,然後便帶上早已熬好的藥汁來到牧仲玉的房中,並親自給牧仲玉喂下。


  牧仲玉燒的昏昏沉沉,蓋著兩床被子還是凍得直打哆嗦,牧昆鵬見狀便也上了床,他把牧仲玉攬在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牧仲玉,過了好大一會兒,牧仲玉終於安穩下來,他偎在兄長暖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牧仲玉才從昏睡中醒來,醒來之後便掙紮著要到書房讀書作文章,不過卻被牧昆鵬一聲斷喝又乖乖的回到了床上。


  日複一日,半個月後牧仲玉病體康複,病好後他又開始了他上午上書房,下午練功的日子,眨眼間年關將至,對於如何過年,牧昆鵬一向主張簡簡單單即可。


  武雲山莊隻有三名奴仆,除卻十五,還有負責采買,灑掃庭院的鍾叔和漿洗衣衫,做飯的孫嬤嬤,所以在除夕那晚,武雲山莊上下五個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又談笑了一會子便把這個年給過了。


  轉眼又是陽春三月,鳳凰嶺中的朵朵碧桃花又染紅了天邊。


  這一天,牧仲玉在碧桃林中練習完長鞭之後折下一支開的最為燦爛的碧桃,念道:“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江湖,何為江湖?

  他的眉稍微微皺起。


  莊子曾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江湖就是世人存在之所。


  文正公有詩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江湖就是遠離朝廷官府的約束,俠客們可以快意恩仇,拔劍斬惡,逍遙一生的地方。


  真的如聖賢書上所說嗎?


  他一麵把玩著這枝桃花,一麵思考著這個問題,正在這時,他看到書童十五手上搭著一件衣服朝他這個方向走來,於是他便迎了上去,邊走邊問道:“你怎麽來了?”


  “十五怕您受涼,來給您送件外衣。”


  十五緊走幾步,將手上那件暗紅色的錦衣遞到牧仲玉眼前,牧仲玉接過衣服,披在了身上。


  “二公子,天晚了,我們回吧。”


  “好。”


  牧仲玉微笑應道,並伸手揉了揉十五的頭發,十五頓時嘴角上揚,露出了唇邊的一顆小虎牙,他跟在牧仲玉身後朝著武雲山莊的方向走去。


  在走過一段路後,十五突然快行幾步,跟上了牧仲玉的步伐,他好奇的問道:“二公子,這世間真的有鬼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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