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為什麽逃避
“怎麽可能！他應該醒了的！”
被提起來的郭勇一臉不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暴怒的男子。他相信陳肇功，更相信自己，這其中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塊頭男子絲毫不理會想要解釋的郭勇，像是在扔垃圾一樣，一把將他扔飛了出去。
咚！
郭勇倚著牆，慢慢坐了起來，他擦著嘴角溢出的血紅，仍舊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可能，這不可能。”
看著躺在地上的郭勇，塊頭男子咬著牙，一副殺人的模樣，“什麽不可能？我爹他渾身冰涼，沒有一絲活著的氣息！”
郭勇緩緩轉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老人，“老先生，我知道你沒事，你趕快醒過來吧。”
可現實卻打破了他的期望，直到塊頭男子再次走到他的麵前，老人也依舊安靜地躺在地上，別說是醒來，就連稍微動一下都沒有。
這不光打破了他的希冀，更打破了四周人群心中的幻想。他們以為老人真的可以醒來，他們也以為塊頭男子隻是為了嚇唬他們……
但事實卻告訴他們，塊頭男子，的確是說到做到，所有人的心中，從這一刻開始，才真正慌亂起來。他們舉措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動，是該大聲呼救，還是該轉身逃跑。所以，絕大多數人依舊像剛才那樣，僵在原地。
但這也是大多數，畢竟還有不少“聰明人”，心中正懷著鬼胎。這些“聰明人”發現塊頭男將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郭勇身上，便向外緩緩挪動了起來。
四周站著這麽多人，即便我偷悄悄出去，塊頭男子也未必能發現我。
這是老天給他們的機會，現在不溜的話，難道真的等到塊頭男找過來，一拳將自己打趴下？
逃跑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了四個，逃跑的人越來越多，而停留在原地的人也越來越少。
沒有人是傻子。他們隻不過是不想當出頭鳥罷了。
聽著身後蜂擁而散的腳步，塊頭男既沒有威嚇，也沒有阻攔，隻不過在他嘴角處，露出了一絲獰笑。
“跑吧，快跑吧，最好躲得再深一點。”他自言自語著，用手掰動著手指上的關節。耗子即使躲得再深，也有被貓抓住的時候。
他喜歡貓捉老鼠的遊戲，更喜歡當裏麵的“貓”——被他盯住的獵物，從來沒有能逃得掉的。哪怕它跑的再遠，藏的再深。
“.……”
郭勇沒有跑，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跑不掉的，所以他隻是低著頭，思考著老人為什麽還在昏迷。自己，究竟是哪個步驟做錯了？
“謝謝你。”
突如其來的感謝讓郭勇愣了一下，他這才注意到，原本人群熙攘的街角，此時隻剩下了三個，躺在地上的老人，靠在地上的自己，還有向自己道著感謝的塊頭男。
“為什麽要謝我？”
塊頭男子蹲在了他麵前，看著他說道：“我雖然沒上過幾年學，沒有什麽文化，但我還是可以看出一個人好壞的。你，是一個好人。”
塊頭男子轉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父親，接著說道：“我娘死的早，在我印象裏，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他的脾氣不好，雖然經常打我罵我，但我卻知道，他是這世上最關心我的人。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些本事，可以去照顧我爹，可是他卻.……”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多大的悲哀。
“我知道你盡力了，也知道這一切不怨你。”塊頭男停了停，眼中再次被厲色所替代，“所以，對不起了。”
“希望你來世也能做個好人。”
他說到做到，況且，這是他能盡的最後孝道。一雙遒勁有力的手，摁住了郭勇的脖頸。
“等……等.……”
強烈的窒息感，促使著腦細胞飛速運轉起來，在死神即將到來之際，郭勇終於想出了問題所在。
“你還有什麽問題？”看著他急切想要說話的樣子，塊頭男稍微鬆開了些手。
“你……父親……還有醒來的希望，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郭勇語聲嘶啞的說著。即便脖子空了很多，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喘不上來氣。
“真的？”
就像是被捏著的小雞，郭勇的頭重重地甩了兩下。而抓著他脖子的手，也在下一刻徹底鬆開了。
“希望你不要騙我。”
郭勇沒有說話，迅速跑到老者身前，蹲了下去。他首先要確認的，就是老者是否真的死了。
呼，還好。
郭勇鬆了一口氣，心中歎道。雖然老人的脈搏很微弱，但畢竟還是有的，隻有人活著，他才有將人喚醒過來的希望。那麽接下來，他就要驗證自己的想法準確不準確了，首先，他需要.……
“我的包呢！”
他為了救人而放下的包，消失不見了。
“是誰把我的包拿走了？”
郭勇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能夠救醒老人，能夠拯救自己性命的東西，就在包中！
“是這個嗎？”
他的話音落下沒多久，一個背著書包學生模樣的少年，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手裏拿著的，正是郭勇之前放下的包。
“對，就是它！”
郭勇一喜，連忙從少年的手裏接了過來。隻見他從包裏取出一根人參，將下麵的枝葉掰成很小的細塊，放入了老人嘴中。
看到這場景，塊頭男子和那名少年都呆住了。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會將這東西隨身裝著？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郭勇手中的人參已經被靈芝給替代了，和剛才一樣，他仍是掰下來一小塊放入到老人的嘴中。“有沒有水？”
這突如起來的一句話，讓兩個人同時反應過來。塊頭男掉過頭，想要找尋有沒有開著的小賣店，而少年，則是翻起了書包。
“我這裏有。”
接過少年遞來的水杯後，郭勇輕扶起了老人，讓他把吞入口中的藥物咽了下去。
“好了？”看著正抓著老人手的郭勇，塊頭男忍不住問道。
郭勇點了點頭，嚴肅的說道：“接下來，就得看老人自身的恢複力了。”
塊頭男眯了眯眼睛，學著郭勇的樣子，抓起了老人的另一隻手。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老人的手，從最開始的冰冷，逐漸暖了起來。他那充滿煞氣緊繃著的臉，也仿佛被這溫暖所融化，舒展開來，充滿了欣喜。
“你把老人先抱起來吧，免得讓他再受著寒。”
“嗯。”
郭勇抹了抹頭上的汗，轉過身後，才注意到剛才的少年，還一直呆在他們的身邊。他看起來很緊張，手中緊緊地攥著水杯，眼睛則在死死地盯著老人，仿佛在麵前的老人就是他的親人一樣。
感受到目光，少年這才回過神來，他撓了撓頭，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問道：“那個，這位老大爺好了嗎？”
“差不多了。”郭勇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試探著問道：“那麽多人都默不作聲的時候，你站了出來，那麽多人跑了的時候，你卻留了下來。你難道不怕死嗎？”
“怕，當然怕，這個世上，哪有人會不怕死。死雖然可怕，但我卻認為它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人不敢直麵自己，不敢擔負起自己應付的責任！”
說到這裏，少年低頭看了看自己，“我是名醫學生，在入學的時候，就曾經宣誓過，要救死扶傷，不畏艱辛，而我也一直在家人的教導下，努力踐行著，做一個敢說敢做的人，讓自己說過的話不要變成空話。現在發生了驗證我是否能說到做到的事情，我又怎麽能不站出來？”
“這是我該直麵自己的時候，也是該為我說過的話負責的時候！”
聽到少年鏗鏘有力的話語，郭勇內心一顫。少年眼裏堅定的目光，竟如同陽光一般耀眼，讓他不敢直視，更是照的他無處遁形。
他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從小到大，他不知道許下過多少承諾，可是做到的卻寥寥無幾。遇到質問，他總找著借口，遇到責罰，他也總是推脫。很多時候，他都是在逃避，假裝忘了曾經答應的承諾，開脫之前自己辦過的錯事，回避本來該他付的責任，裝作發生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問題——
我，為什麽要逃避？
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要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