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飄然如夢盈
在不知不覺中，郭勇走到了屋子裏。
“嗚嗚嗚……”
“二姐.……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
屋子裏很亂，亂糟糟的，什麽人都有。有的在痛哭，有的在上香，還有的在奏唱著音樂——那是專門請來的樂班子。
不管是紅事還是白事，這些人，總是少不了的。用地方老人的話來講，他們是“神明”的引路人。
“嘟嚕達拉.……”
嗩呐那特有的“尖嗓門”，在人群中穿梭而去，叫醒了呆滯著站在遺像前的郭勇。
他像是突然醒悟一樣，迅速的眨了眨眼。黑白相片上，是中年婦女那有些圓潤的臉龐，她嘴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看起來是那麽的和藹、安詳。
“阿姨，一路走好。”郭勇點燃手中的幾炷香，插到了遺像麵前的香爐上。
他不記恨中年婦女昨天下午對他的無視，也不記恨中年婦女昨天晚上給他吃的貢品，他現在心中所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讓她能夠安息。
“願逝者安息。”
郭勇轉過了身，打算從中年婦女的家中走出去。他現在已經不奢望能找到昨天拉在這裏的東西，畢竟，中年婦女沒帶走他，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夥子，先別走。”一隻布滿繭子的手，摁住了郭勇的肩膀。
他疑惑地轉回了頭，看向身後穿著喪服的中年男子。這個人，他並沒有見過。
“這位叔，有什麽事嗎？”
“倒是沒什麽事，就是看你眼生。”中年人笑了笑，從兜中掏出了一盒煙，“抽一根？”
郭勇沒有拒絕，接了過來。他雖然不愛抽煙，但偶爾陪人抽個兩根，還是沒問題的。
他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有話想對他說。
中年男人再次笑了笑，從煙盒中又掏出來一根，放到了自己的嘴邊。
“啪”
紅色的星火，布滿了煙頭。
“叔叔您，應該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吧？”
一片淡白的煙霧緩緩地從男子嘴裏呼了出來，他轉過了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郭勇，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因為一般人是不會把我叫住的。”
“嗬嗬，這倒是。我原本還以為你會說我們有夫妻相。”
看著這個身材瘦高，眉角淩厲的中年男子，郭勇苦笑了一下。這兩個人，還真的看不出有夫妻相。
“還不知道你是？”中年男子摁滅了煙頭，再次打量起郭勇。
“奧，我叫郭勇，是昨天下午才搬來這裏的。”
看著中年男子略帶深意的眼神，郭勇又連忙說道：“逝者已去，生者猶在，還請您能節哀順變。”
“嗯。”他低沉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了中年婦女的遺像。那微張的嘴，就好像在對他說什麽似的。
“你阿姨生前，是一個特別好的人，見到別人有困難，總想著幫別人兩把。有一次她看到一個沒錢吃飯的乞丐，竟然把全身上下的錢都給了他，自己走了幾十裏地，才走回來。”
“還有一次，她看到一個走丟的小孩在大街上哭，她硬是陪著警察找到他的家人，才放心的離開。她哪都好，就是命不好.……”
看著不停念叨著的中年人，郭勇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我昨天見到阿姨人了。”
“你阿姨…”
中年男子愣住了。
他詫異的看向郭勇，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見到的？”
郭勇露出苦澀的笑容，說道：“昨天下午和晚上，我都見到了。其實昨天晚上，我還來您家裏呆了很長時間。”
中年男子僵硬的伸出了手指，他想要掏煙，但煙盒裏卻早已空了。他隨手拿起擺在桌上的一包煙，麵色嚴肅的看向郭勇，“你跟我來，我們換個地方說。”
郭勇點了點頭。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叔，你抽吧。”郭勇擺了擺手，沒有接過來中年男子再次遞過來的香煙。這東西，抽上有些辣嗓子。
看了郭勇一眼，中年男子很嫻熟的捏起香煙，再次放到了嘴邊。
“那是你的東西吧？”
中年男人伸手指著的，是一個裝滿雜物的購物袋，它孤零零地靠在臥室最盡頭的暖氣片上。
郭勇點了點頭，沒有隱瞞的說道：“這個購物袋，其實才是我今天來這麽早的目的。”
“嗯。”中年男子淡淡笑了笑，“這個袋，應該是你昨天晚上拉下的吧？”
這個雜貨袋，是昨天深夜突然出現在客廳中的。
“對。應該是昨天晚上接近十一點，那時我剛好買完東西上樓，恰好碰到了…”郭勇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他。
“沒事，你不用顧忌我，有什麽就直接說吧。”
“嗯。我上樓時，她剛好出門扔垃圾，再然後，我就被她拉入了家。”
“你難道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昨晚一整晚，他們都在家裏為中年婦女做著白事。
郭勇苦笑了一下“我隻是覺得阿姨有些奇怪，她就好像不想讓我離開一樣。”
男子點了點頭，沒有回他的話，隻是靜靜地抽著煙，眼神深邃的想著事情。
“叔，這棟樓，是不是有什麽問題？”見中年人半天沒有說話，郭勇忍不住問道。
“比如說，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男子終於開口了，但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這世上的許多事情，都不能以常理來想，所以當想不通的時候，回避它就好了。”
郭勇皺了皺眉，聽他的話，這棟樓還真是有問題。
可這個中年人說的這麽隱晦，難道他是有什麽顧慮？
“那該怎麽去回避？”
“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遠離它。”
郭勇心中苦笑了一下，他還真的沒辦法離開這棟樓。
“叔，你能告訴我這棟樓到底發生過什麽嗎？”既然沒辦法離開，那就想辦法應對，就算真的有鬼，它也肯定有喜歡和畏懼的東西。
就算消滅不了，交個朋友總行吧？
綠劍，他還是買得起的。
男子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時，門被推開了。
“爸，殯儀館的人來了。”
“好，我這就來。”中年男子應了一聲，回頭看向郭勇，“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妙。”
“記住我的話，回避！”
看著已經遠去的男子，郭勇歎了口氣。
回避，他該怎麽回避？
……
“郭勇，恭喜你，你被錄取了。”
經過半天的努力，郭勇終於擁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電台主持人。
“謝謝你，主管！您不光人長得好看，眼光更是獨到。”看著麵前這位風韻猶存的主管，郭勇感激涕零的說道。
“你這小子，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再誇自己。”主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雖然今天來麵試了五六個人，但隻有眼前這個小夥子擁有著能說會道的天賦——說起話來，不用打草稿。
當然，拍起馬屁也都是順手拈來。
“即便我再優秀，也得有主管您的一雙慧眼啊。那句話怎麽說的，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您是伯樂，而我是千裏馬，有您，才有了我。”
“得了得了，這些話，還是留著給你的搭檔講吧。你搭檔她，才是全台最厲害的人，得到她的認可，你這份工作才算徹底握在手中。”
全台最厲害的人？
郭勇皺了皺眉。是誰，居然敢這麽膨脹？
難道不知道我郭勇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難道她是台長？”
“什麽台長，人家今年也才二十三歲。”
“嗯，那估計她爸爸是台長。”郭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
“你個臭小子，滿嘴跑火車。你搭檔她啊，可是連著好幾個月創造了全台的最佳收聽記錄。”
不就是幾個月的最佳收聽記錄麽，這有什麽的，等我一上來，絕對超過他。雖然想是這麽想，但郭勇還是滿臉敬佩的說道：“嗯，確實很厲害。我努力一下，爭取超過他。”
“唉。”看著他這幅模樣，主管歎了口氣，“你啊！”
“怎麽了，美麗而又優雅的主管，你為何要歎氣？”
“.……”
真是活活要把人氣死。
“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去找你的搭檔。”主管摁著腦袋，走出了屋門。
看著空蕩蕩的屋門，郭勇捏起了下巴，“搭檔嘛？”
也不知道這個新搭檔，能否抵擋住他的一輪攻勢。畢竟，他可是擁有著“校園低音炮”這一稱號的男人。
……
吱嗚
屋門推開了，進來的是剛才麵試他的主管。
她身後的走廊裏，沒有半個人的影子。
“宓主管，我的搭檔呢？”
該不會被我的雄風給鎮住了吧？
“你猴急什麽。小林，進來吧。”
猴急？
郭勇瞪大了眼睛。他不屬猴啊。
“噠，噠，噠”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伴隨著高跟鞋的曲調走了進來。
郭勇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呆呆的望著剛從門外走進來的身影。
淡褐色的直肩卷發，襯著白皙無瑕的肌膚，迷人的雙眼下，是一顆如櫻桃般誘人的紅嘴，清淺的酒窩，搭配上恰到好處的妝容.……
郭勇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這幅容貌，是應該說沉魚落雁，還是該說閉月羞花？
都不像。應該說她就是一顆璀璨的明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閃耀。
郭勇的視線，又向下移了移。
身材出眾，個子高挑，踩上高跟鞋，都快抵上郭勇的身高。雖然穿著的是電台統一的工作服，但仍舊掩蓋不住那傲人的身姿。
小林？
應該說是大林吧。
“誒誒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主管沒好氣的提醒道。剛才見自己時，他怎麽沒這麽著迷？
聽到主管的話，剛進門的美女搭檔掩住了嘴，笑魘如花。
郭勇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了視線，站起身來，略帶淡然的說道：“我原以為我的搭檔會和和主管一樣，才華與容貌並重，卻沒料到她的美貌早已掩蓋住了才華，這才為之一歎。”
主管白了郭勇一眼，說道：“也不知道你是在誇誰。我來介紹一下，林夢盈，算是你的前輩，她剛來沒幾個月，就創造了全台的最高收聽紀錄，接著，她又連著幾個月破了自己的記錄。”
主管轉過頭，又指著郭勇說道：“這個說話油嘴滑舌的，是今天才到台裏的小郭，郭勇。”
“小郭，你可要好好向前輩學習，”
“是，我會加油努力，引領林前輩再拿個全台收聽第一。”
“好，我等著你的全台收聽第一。”主管再次白了郭勇一眼，隨後看向了林夢盈。
“小林啊，這裏就交給你了，我還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林夢盈點了點頭，道“宓姐，你放心吧，這點事我能做好的。”
她的聲音十分惹人，如同被輕風撥動的銀鈴，輕柔，動聽。
主管點了點頭，又叮囑了郭勇一句，才離開演播室。
看著不遠處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郭勇伸出了手，“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郭勇，初來駕到，還請美麗動人的林前輩多多指點。”
“聽你的名字，我還以為是個油膩大叔，卻沒想到竟是個能說會道的滑頭。不過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好好指點指點你。”林夢盈笑了。
郭勇感覺自己的目光移不開了。
這該死的甜美！
“天有珠林雨，飄然如夢盈。未來可期，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