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墳妖影
自從我懂事開始,我就發現我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並不是因為我不是嬸和叔親生的,而是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我都可以看清周圍的事物。每次姐姐晚上都不敢上茅房,而我並沒有感到害怕,因為在我看來,周圍的一切除了顏色和白天不同外,並沒有什麽變化。
最讓我感覺不解的是,明明我能看見的一些東西,別人往往看不見。比如我告訴嬸,說外屋地坐個小孩,可是嬸和叔卻說沒人啊。發生了好幾次這樣的事以後,嬸就說我這個孩子老撒謊,還挨過不少笤帚嘎達。打那以後,我有時候即使看見了一些東西,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當我13歲的時候,全家砸鍋賣鐵硬是讓我去縣城中學讀了書,而我的姐姐則一直在家務農沒有上學。
我們的這個中學位置處於縣城的西南方向,以前是塊亂葬崗子。
之所以要把學校建在這裏,是因為一來這裏的地比較便宜,二來據說可以利用孩子們的陽剛之氣鎮住邪祟保一方平安。
在當初蓋學校的時候,並沒有完全占用了這塊土地。操場後方依然是有一片無主的荒墳。
在這片荒墳堆裏斜斜歪歪的立著一個小廟,破舊不堪,老遠就可以看見門窗上布滿了蜘蛛網。
雖說學校裏的男孩子們一個賽一個的淘氣搗蛋,但是即使是大白天也沒有人敢去那片亂葬崗子附近玩耍,因為那裏據說經常鬧鬼,還死過一個收破爛兒的老頭。
一個周日的清晨,學校不上課,操場上聚集了百十來號精壯的漢子,手持鐵鍬和鎬頭。城關公社的隊長王大順手裏拿個大喇叭哇啦哇啦的在傳達上級的革命指示。
“根據縣裏革委會的指示,國家在1956年就出台了關於火葬的相關政策,這片亂葬崗子,必徹底清理幹淨!還有那個破廟,待會兒一把火點了它。今天我們要把破四舊工作徹底進行到底!”
這群漢子們立刻開始幹了起來,我和同學王二蛋還有娟子三個人坐在操場邊兒的台階上看熱鬧。
一座座荒墳被刨開,裏麵的屍骨被拋到一片空地上,一根根腐朽的骸骨看得我們幾個孩子都唏噓不已,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黴爛的氣味,今天上午又是陰天,沒風,熏得娟子直捂鼻子。
到了快晌午的時候,大夥都聚集到操場上的一個水龍頭跟前兒,洗把臉,洗洗手,然後坐下來歇息。
不一會兒,這群男人的婆娘們就來送午飯了。王大順的婆娘王嬸是個很胖的女人,在人群中格外顯眼,尤其是胸前的兩個大奶,用二蛋的話說,大的可以一甩就甩到肩膀上。
“誰看見我們家老李了?”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婦女四處尋找打聽。
“剛才還看見了,好像解手去了,還沒回來嗎,我們上午一塊兒幹活兒來著。”一個蹲著啃饃的漢子答道。
“這個老李,平時就愛偷懶,是不是又跑哪兒躲清閑去了,老妹兒,你別上火,先回去,把飯隔這兒就行,我一會兒批評他!”王大順邊吃邊說。
“要不咱們也回去吧,這裏夠瘮人的!”娟子膽怯的說道。
“再看會兒嘛!你著急啥啊,娟子你餓不餓,俺去弄點吃的,你們等著”二蛋擦了擦大鼻涕,傻兮兮的說道。
“看你那埋汰樣,本來俺就惡心一上午了,你擤了鼻涕的手再去拿饃,膈應死了。”娟子白了他一眼,略顯慍怒的說道。
其實我們三個人都不餓,驚心動魄的看了一上午刨墳,估計明天早晨也不想吃飯。
吃完飯,大家又返回去幹活兒了,荒墳已經清理的差不多,就剩下那幾畝地中間的破廟了,被挖出的屍骸以及破木頭板子在平地上堆成了一個小山。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看見在廟的房頂上站這一個穿著戲袍的人,看身材輪廓像是個老太太,個子隻有1米2左右,可是當我看見她的臉的時候,嚇了一跳,那是一張長滿白毛的臉,頭的形狀像個鼠頭,嘴角還流著鮮血,正在狠呆呆的看著下麵幹活的人們。
“二蛋,你看那裏,”我捅了捅二蛋。
“那裏有啥啊,不就是個破廟嗎,”二蛋很鄙視的撇了我一眼。
那個穿戲袍的老太太好像發現了什麽,頭轉向我們的方向看過來。很明顯,在我們三個人裏麵,她馬上發現隻有我能看見她。
兩個幽幽的黃色的小亮點,一閃一閃的盯著我,說不出的詭異和邪性,我心下駭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時間竟嚇的呆若木雞。相互注視了幾秒後,那個怪異的矮小老太太突然頭一扭,鑽到了廟裏。
“點火!”王大順一聲令下,澆上油的屍體堆迅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一股股黑煙伴隨著刺鼻的惡臭,頓時冒了出來,所有的人都躲開了老遠。
“隊長,這兒還有這個破廟,咱們是拆了還是燒了?”張大白活露出一副大黃牙,笑嘻嘻的看著王大順。
“我不是說了要燒了嗎!”王大順懶得搭理他,不耐煩的說道。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張大白活不光一天能胡吹亂侃,而且腦子還缺根弦兒,平時說話辦事兒就虎了吧唧的,大家都喜歡看他的笑話。
“隊長,俺聽說這破廟有年頭兒了,說不定裏麵有值錢的東西。”張大白活又死皮賴臉的湊了過來。
“滾犢子,這個破廟能有什麽值錢玩意兒!我說燒就燒!”王大順顯然對他極度沒耐心。
“隊長,俺看見那個廟裏的門板不錯,像是好木頭做的,俺家的床板壞了,俺想拿回去做個床板,不然晚上跟媳婦兒那個的時候,老是咯吱咯吱的響,影響孩子休息。”張大白活向王大順乞求道。
笑聲瞬間在人群中炸開了,其中一個人起哄道:“大白活,下次你跟嫂子辦事兒的時候,讓大侄子來俺們家睡就行了。”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滾……滾……犢……犢子,”張大白活氣的滿臉通紅的罵道,他結巴的老毛病又被氣的複發了。
麵對這個活寶,王大順很是無奈,讓他過去卸個門板就趕緊閃開,然後澆上汽油燒廟。
張大白活興奮的手舞足蹈,拿個鎬頭就向廟門走去。
當張大白活推開廟門,正準備用鎬頭卸門的時候,一下子跟摸了電門一樣嚇的竄了出來,摔了個狗吃屎。
“誒呀媽呀!這什麽玩意!”他大叫道。
眾人都跟著往裏麵看,我們三個小孩也湊過去看熱鬧。
當看見眼前的景象時,嚇得所有人都往回退,娟子嚇得尖叫了一聲,撒丫子就往家跑,二蛋連忙去追娟子,而我已經被嚇的腳丫子不聽使喚,直挺挺的立在原地。
隻見在廟裏吊死了一個人,身上從脖頸以下所有的皮都沒有了,腹部被剖開,腸子也拖到了地上,但是好像短了一大截,死人的舌頭伸了老長,眼睛圓圓的瞪著前方,眼圈紫黑紫黑的。
更令我恐怖至極的是,在原本擺著神像的位置上,竟坐著那個滿臉白毛,穿著戲袍的老太太,她正盤著腿兒,津津有味的嚼著一截人腸子,她露出的牙齒,根本就不是人的牙齒,而是細小尖長的獠牙。
“老李!”人群中有人驚呼!
“不要驚慌!大家往後退!”王大順大呼一聲,周圍的人一個個嚇的體如篩糠,腿肚子這個時候都轉筋了,跟頭把式的往後退著。
剛才我通過這群漢子注視的方向,我發現他們隻是看見了老李,並沒有看見神像上坐著的那個滿臉白毛的女人,這個滿臉白毛的怪物在神像上像是在嘿嘿嘿的笑。
這個時候正是下午兩點多,天依然陰沉沉的。王大順帶著這群漢子退到了操場中央,我也跟在屁股後麵,我這個時候隻感覺周圍全是恐懼,到處充滿了危險,還是跟著這群叔叔大爺心裏有安全感,空氣中彌漫的燒焦的屍臭,更是加劇了我的恐懼。
“老王,趕緊通知公安局吧,出人命了!”有人說道。
“你們最後一次看見老李是什麽時候,”王大順問道。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他對著那個廟門尿尿來著。”中午跟老李媳婦兒搭話的那個漢子說道。
“那一定是得罪廟裏的神靈了,”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說道。
一下子,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有一個人向廟的方向率先跪了下去,接著好多漢子都跪下來向廟的方向磕頭。在這群淳樸的老百姓心裏,其實挖墳掘墓是損陰德的事情。又加上今天看見的恐怖事件,讓他們更加心裏發虛。
看見人們一個個的都跪下磕頭,王大順心中怒火中燒!
“有什麽好怕的,我們是無產階級的革命群眾,敢跟天鬥,敢和地鬥,我們今天來就是來破四舊的,還怕他個荒郊野地的野菩薩嗎?這一定是有敵特分子在這裏殺人害命,一定就在廟裏,大家拿上手中的武器,抓住敵特分子,別讓他們跑了!”王大順怒吼道。
“對!王隊長說的對!我們要抓住壞分子,為老李報仇!”人群中又喧囂了起來,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漢子,拿起手中的鐵鍬,站到王大順身旁。而幾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在那裏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個時候,我看見那個滿臉白毛的怪物又站在房頂上衝著人群悉悉索索的在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