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六

  兩個人在明鏡齋呆了小一天, 直到用了晚膳才回來。


  老夫人很和善, 這讓鶴葶藶很高興。她心眼不多, 若是真遇上個不講理愛挑刺的長輩, 她會很難辦。


  更讓她高興的是, 丈夫很疼愛她。


  雖然才一天的時間, 看不出什麽。但這種被人細心嗬護著的感覺是真的很好。她的緊張和憂慮漸漸消失, 偶爾的時候,也會笑著答幾句話。


  簡單得體,聲音脆的像隻小黃鸝鳥, 聽著就讓人心生好感。傅姨娘把她教得很好。


  江聘也是真的很疼她。他的心思全在小妻子的身上,連目光都黏著她,腳步更是不願意離開她半點。


  鶴葶藶有時候嫌他煩膩, 會躲開些。不過心還是微甜的。


  嫁過來遠離姨娘的日子, 沒她想象的那麽糟。甚至,美好的出乎意料。


  冬天的時候天黑的早, 風大, 有些冷, 江聘早早就帶著她進了被裏。


  鶴葶藶累了, 他也不逼著。隻是安穩地摟著她, 趁著睡意還不濃,多說說話。


  江聘不是個重欲急色的人。隻是因為對麵的姑娘是她, 他才會失態。


  外麵北風呼嘯。有的時候風尖利,會順著窗縫吹進來些, 更顯得聲音嚇人。


  鶴葶藶乖順地窩在江聘的懷裏, 聽他絮絮地講著從各處聽來的故事。從靈異神怪,到江湖情長,還有各地的奇聞怪事。


  他常年跟小謀仙攪在一起,攢了一肚子的奇聞。現在總算派上了用場。


  江聘講得興起,鶴葶藶也聽得歡欣。


  他在小妻子的麵前向來不會大聲說話,嗓音輕柔,又有著男子的低沉。分外悅耳。


  有時候說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兒,他笑起來,胸腔震動,鶴葶藶便也跟著他笑。


  滿室都是溫馨和樂,而無關情.欲。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與和雲天候和傅姨娘在一起的感覺不同。


  江聘的身子堅硬火熱,對她卻又十足的溫軟。連摟著她腰的時候都不會使很多力,生怕弄疼了她。


  他有很多的俏皮話,會說很多的趣事惹她發笑。他不愛詩詞,不願讀書,但這並不影響他知識的廣博。


  和雲天候的學富五車不同,他有一肚子的歪門邪道。盡管再盡力裝成個溫雅書生的樣子,也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點狐狸尾巴。


  比如他笑起來的樣子。眼睛會眯起,彎彎的,像弦月牙兒。眼尾處有些細微的褶皺,翹起來,很邪氣。


  鶴葶藶臥在他的胸上,很專注地盯著他的眼角看。連江聘什麽時候停下來都沒發覺。


  “葶寶,是不是困了?”江聘伸手去撫她散在背後的長發。一下一下,溫柔輕撫。


  卸下了所有的釵環,她的發顯得更長。密且黑。聞起來,有花朵的清香。


  江聘喜歡得不行。


  或者說,她的每一處,他都喜歡得不行。


  “有些。”鶴葶藶眨眨眼,把有一根斷在他身上的頭發拾起來,扔在地上,“阿聘,你吹了燭吧。”


  江聘體熱,即便是鶴葶藶要蓋著厚被子保暖的冬天,他也要赤著膊。頭發絲刮擦在□□的肌膚上,讓他很癢。她叫他阿聘時愛嬌的樣子,讓他更癢。


  “躺好。”江聘幫她把被角掖嚴後衝她擠了擠眼,又撚了撚右手的指尖,“瞪大了眼睛瞧著。”


  鶴葶藶很配合地看過去,睫毛忽閃閃的,下巴微揚。


  江聘得意地笑笑,手指伸到床邊的燭台上,對著火光輕輕一撚。


  屋子頃刻間暗下來。


  鶴葶藶愣了瞬,隨即驚呼著去抓他的手,“阿聘,是不是很痛?”


  從沒人跟她變這個戲法兒,她隻以為江聘是真的用指肉去捏熄了燭。有些著急和心疼。


  “嗯哦…”江聘側躺著,借著月光去看她的臉,厚臉皮地應。沒有一絲的羞慚。


  他皮糙肉厚,指上全是繭子,哪會被這點火星子燒到。但是這種被小妻子捧著手指吹氣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他家葶寶的手指很軟。他家葶寶呼出的氣也很香。


  他家葶寶真的太好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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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天上飄了點小雪花。很小的雪粒子,鋪在地上也是薄薄的一層,像是霜花一樣。


  老夫人怕鶴葶藶早上過來凍著,特意派了人來告訴說不要去請安了。晚上一起用膳便好。


  江小爺對此感到非常的驕傲。


  他家老太太看著和氣,實則性子極刁。能入了她的眼的人,除了他的母親,這些年來是沒有了。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的小妻子是真的很好。有官方認證的。


  老夫人也確實是很喜歡鶴葶藶。她喜歡這種知書達理的溫婉姑娘,不驕不躁,輕聲細語。長得也好,清秀幹淨,精致漂亮。


  招人兒疼。


  桂花拿著大掃帚過來想要清雪,江聘把她給攆走了,卻把她在院角養的雞鵝都給放了出來。


  鶴葶藶今個起的稍微有點晚。因為第一次醒的時候,江聘又生生給她按了回去,讓她多睡會兒。


  回籠覺,總是極其的香。


  粟米進來服侍她更衣梳洗。她坐在鏡前,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公子呢?”


  要是新婚的第二天,他就走掉了…鶴葶藶想了想,她覺得她可能會有點生氣。


  “在外麵呢。”粟米笑起來,拿著桃木梳輕輕慢慢地為她綰發,“您待會出去就知道了。姑爺的手真巧。”


  “嗯?”鶴葶藶納悶地看了看窗外。


  窗紙糊著,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氣。這冰天雪地的,有什麽事能顯出他的手巧來了?

  粟米忙著從妝奩裏挑簪子,搖搖頭不肯說,“您自己去看唄。”


  鶴葶藶抿抿唇,也不再問了。不過心裏卻是期待的。


  江聘他做什麽了呢?

  江聘他畫了幅畫。


  以地為紙,以雪為墨,以指作筆。


  鶴葶藶呆怔地站在門口,看著那個頭發上都染白了的男子,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院子被江聘戒了嚴,誰也不許踏上去一步。被利用完就狠心拋棄的雞鴨委屈地縮在籬笆裏,隻有他還蹲在地上,穿著單衣,認真地一筆筆勾描。


  他畫的是她。


  站在漫天梅林裏,垂首低眉,宛若嬌花。


  雞鴨的足是天然的梅。而她的□□,江聘了然於心。


  “阿聘。”鶴葶藶靠在門框上,紅著眼叫他,“你回來,雪大了。”


  雪花冰冷,順著風刮過來,吹得她鼻頭發酸。


  “無事。”江聘抬頭見是她,很歡喜地笑,“我在畫你的眼睛。得畫的漂漂亮亮的。”


  鶴葶藶捂著唇,看著占了半個院子的那幅圖,有些哽咽。


  他對於她,是真的上心。從始至終,都很用心地在討好她。即便她總是吝於給他哪怕是半絲的回應。


  她在情竇初開的時候遇上了江聘,而他恰好對她一見鍾情。


  後來,他們成了親。


  現在,他頂著風雪,在地上繪出她的臉。


  鶴葶藶覺得,她對於江聘,可能不隻是一點點的喜歡了。


  最後一筆畫完,江聘心滿意足地起身,往她身邊走。隔了老遠,他便衝她揮手,讓她進屋去。


  鶴葶藶聽見了,但她偏不聽。


  “你怎麽想起做這事了?”她揉了揉鼻子,上前去給江聘拍掉他身上的雪,“這樣大的一幅畫,你又看不見,怎麽畫的?”


  “因為我比較厲害。”江聘打開雙臂,享受著小妻子的溫柔,笑得得意洋洋,“也因為…我心裏有你。”


  他發頂也有雪,鶴葶藶掂著腳尖給他拂下去,江聘則很配合地彎下腰。


  她有些發涼的手摸上他熱的燙人的脖頸,溫暖得身子一縮。


  她又有些想哭了。


  江聘擁著她往屋裏走,手自然地牽上她的。他心情很好的樣子,還在哼著曲兒。


  “可是,雪下大了,畫就沒了。”鶴葶藶跟著他走到榻邊,又不放心地往回走,要去看。


  “外麵冷。”江聘拉著她,“別出去。”


  “我有些心疼。”鶴葶藶咬著唇,囁嚅,“你畫的那樣辛苦,可是卻留不住。”


  “才不,我做的很高興。”江聘坐下來,拉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去逗弄她的下額,“而且,什麽叫做留不住?隻要我在,隨時都能再畫一幅出來。”


  “可是…”鶴葶藶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


  “沒什麽可是的。”江聘垂臉去親吻她的臉頰,“葶寶,你的心思太細,這樣會累。”


  “舉個例子。比如我們行歡好之事,並不是非要延續血脈呐。就算沒有孩子,過程歡愉便就足夠了。”


  他的手不老實地順著腰線往上移動,鶴葶藶驚叫一聲,甩開他的手蹦下去,轉身氣悶地指向他,“江聘,你白日宣淫!”


  話說出口,她又發覺不妥,更是不快。再不理他的呼喚,噔噔噔地跑出去。


  江聘捂著眼睛笑得仰倒在榻上,肩膀都在顫。


  他的小葶寶。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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