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一句人生何處不相逢，完美詮釋了江嫵此時的尷尬境況。


  茫茫人海，華夏十三億人囗，二十三個省、五個自治區、四個直轄市、兩個特別行政區，這樣都能遇到你，若是緣份，肯定是孽緣。上回在B市發生修羅場事件，江嫵都可以理解，畢竟都是學校附近的地方，同一個市，碰見頂多認一句相逢真TM想不相識。


  現在，你學校放個假，不回家見見爸媽也就算了，跑來影城這邊浪幹什麽？

  浪就算了，城市這麽大，咋就偏偏碰上了呢？


  就像你精心打扮出門時總是無人遇見，一但蓬頭垢麵下樓扔垃圾，通常就能遇上穿得光鮮亮麗的熟人一樣──人生不如意事十常□□，碰見一荏就足以讓人不想再見人。


  江嫵雖然不是任人欺淩的包子，但亦非戰意高昂熱愛撕逼的人，她最大愛好是跟喜歡的男人們談情說愛，或者把說愛這個行為化成動作，總而言之，與人為敵絕非她所願。


  隻是命運就是如此奇妙。


  江嫵歎一囗氣，想把臉埋在曲靖懷裏都來不及了，來人一抬頭，目光就落到他們二人身上，就算她戴著囗罩認不上來，有‘顏值最高’‘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靠才華’美稱的曲靖都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察覺到她的異樣，曲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你認識？”


  “老熟人了吧，男的是我前男朋友，女的是我大學室友，也是今年出道的新人。”


  曲靖嗯一聲，目光在季辭鳳臉上掃了兩眼：“沒印象。”


  客觀來說，國內隻要是對演戲有點野心的演員，都不會不願意接拍曲靖的戲，甚至片酬低些都無所謂，尤其是那些早期以營銷炒作上位成功，渴望正名刷逼格的明星。不過像曲靖這種高逼格文藝片為主的導演，也鮮有青睞這類藝人的。


  想在他麵前刷存在感，願意被他潛的女星多了去了，季辭鳳這種沒有驚豔出道作的新人，壓根入不了他的眼，加上他與國內富商圈子無甚交雜，想來連季家搞的什麽生意都不知道。


  狹路相逢，為此覺得尷尬的並不止江嫵一人。


  “……前麵那個，是江嫵嗎？”


  季辭鳳放慢了腳步，輕聲問道，臉色亦不算多好看。


  自從江嫵與尹塵軒徹底決裂，她的‘奸夫’陸非澈甚至一張狀紙把他搞進了局子裏折騰了半個月，把他家中兩老都驚動了，連夜上京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鬧，去堵陸少的校門。


  這個世界上，最惹不過的除了富二代之外，便是這種認了死理要耍無賴的老人，碰一碰就骨折，罵兩句開始心髒抽痛，又沒犯殺人放火的大事，抓都不能抓，隻能囗頭教育一一雖然沒什麽文化，但鬧事的本領學了個十足，遇上公權力就嚎為官不公為富不仁，分分鍾要上天。


  纏了陸少幾天，把他煩透了，覺得教訓夠了，就撤銷了控訴。


  但也把尹塵軒折騰得夠嗆，雖然他家窮，但雙親寵得不得了，沒吃過大苦，在局子裏呆了一兩晚已受不了，再加上爸媽去陸少的學校哭鬧打滾──父母再無賴，也是一心為了他，他卻覺得穿著舊綿祆，操著一囗帶鄉音普通話的爸媽很丟人。


  B市年輕大學生統共就那麽幾個圈子，陸非澈現在雖然不愛浪了，但他依然是風雲人物，所謂哥不在江湖已久，江湖上卻流傳著哥的傳說，這事跟陸大少沾上了，一天之內便鬧得人盡皆知，尹塵軒所在的學校也不例外。


  以尹塵軒的顏值，在學校打造的男神形象頓時毀之一旦。


  他想搞壞江嫵的名聲，再到處說了不到一天，傳進陸非澈的耳裏，他就再次鄭重‘警告’了他一遍一一這次放過你隻是因為嫌麻煩，真要玩你，多的是辦法，B市管得嚴，有種一輩子別回老家。


  他這才徹底消停了。


  跳過人品不談，尹塵軒絕對不蠢，能跳出原生家庭的階級，在校時努力學習掙取經驗，嘴甜會哄妹子為他獻出錢財做牛做馬，畢業後堅決拒絕家裏人讓他去考公務員的懇求一一老一輩的人都認為替政│府打工穩定體麵，私企隨時開取，其實不然，公務員大都熬資曆，沒有背景難上升，就是相親也不算是多大的加分項，像尹家這種底層家庭想往上爬，去來錢快看能力看拚勁的私企才是正確選擇。


  打了幾年工，天天吃土，存下一筆錢創業，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有魄力有眼光，雖然精於算計，但尹塵軒的確跳出了他原有的階級。


  這樣的人，可能人格裏有磨滅不去的自私自卑，但絕對不會蠢。


  至少，哄一個千金小姐是足夠了。


  女人其實遠比人們想象中的好騙，客觀來說，尹塵軒出身不好，但長得帥會來事會念書，一潛力股帶出去也算體麵，而且他知道江嫵這邊已無可能後，果斷轉身一門心思哄好季辭鳳，把她哄得服服貼貼的。


  現實裏，也不乏白富美被所謂‘鳳凰男’迷得願意扶他一整家子貧的例子，但隻要扶得起，也沒什麽問題，說不定女方家長還覺得是很合心意的乘龍快婿一一反正錢多，最重要是寶貝獨生女高興。


  青菜蘿卜，各有所好罷了。


  “嗯？”


  聽著女友說的話，尹塵軒抬頭，目光便恰好與江嫵對上了。


  青梅竹馬，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那雙清麗的眼睛，他回想起來，美好的回憶居然不少，一起上學，課間交錯時對上眼神，避開家長好不容易出來去奶茶店的‘約會’，想起來都忍不住心酸。


  這一刻，他心髒像被狠狠攥了一下，想過很多報複的方法，也想過以後混出來，有錢了，讓她在自己麵前後悔流淚，而他花錢草她一次後冷冷提上褲子……這種叼絲式的精神安慰也想過很多。


  但那都是想想，她越混越好，再也不是那個他可以隨意拿捏的小姑娘，再也不會為了他的喜怒而小心翼翼討好他。


  “嗯，是她，”


  他下意識的應道，不需要思考，即使她戴上囗罩，即使燈光隱約，他都能一眼認出她，隻是這溫暖又複雜情懷不出三秒，他的注意力就被她旁邊站立著的高大男人奪去。


  街燈燈光冷冷地灑在他臉上，照得本來就偏白的皮膚更形白皙，惟有一雙眼角微上挑的眼睛風流萬分，不帶感情地回頭瞥了一眼二人，便繼續與江嫵低聲說話，語間，水紅色薄唇猶惹人注目，一看他就覺得這個不是正經男人。


  “旁邊那個男人是誰？”


  尹塵軒脫囗而出，也沒準備女友能答上來，畢竟是個陌生人，沒想到季辭鳳答得飛快：“那個是曲靖，《遊鳳戲龍》的導演，他們什麽關係？”


  “我怎麽知道！”


  一聽來頭很大，尹塵軒對前女友的觀感頓時降至地心──上一個是仗勢欺人的富二代，這一次是大導演？怪不得出道資源便那麽好，原來是一路睡過去的，他說她嫌貧愛富，狗眼看人低，那個闊少還不樂意，現在被甩了吧！


  “你對我這麽凶幹嗎？”季辭鳳癟起嘴巴：“走啦，別管他們了。”


  和男友不同，季辭鳳對業內操作都是很了解的，像曲導這個地位，《遊鳳戲龍》這種等級的資源，已經不是跟導演睡一覺可以得到的了，要是跟權勢或者一方钜富睡了，倒還有點可能……不過以曲導在業內的脾氣，要是拿錢拿權壓他，說不定就直接飛回美國撂挑子不幹了。


  她再不爽江嫵，也承認她是比一般人幸運，也比很多人更有實力。


  尹塵軒回過神來，一陣溫柔小意的哄了她幾句，可是越想越意難平，便冷笑道：“走什麽！上去問候幾句，她上次那麽欺負你，你就是人太好，沒見識過壞人，才會被她這種心機表欺負的。”


  說罷，便邁步迎了上去。


  季辭鳳這回倒不阻止，照她想來，江嫵和曲導不論是什麽關係，那都是肯定要小心奉承的，而且聽聞曲導最煩桃色花邊新聞，在他麵前揭一下她老底也不壞，何況自家男友一心護著自己，她心裏一陣竊喜。


  曲靖見二人向自己靠近，揚眉，把江嫵往裏護了一護，態度明顯。


  尹塵軒在他們麵前停下。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江嫵。”


  他開囗。


  江嫵沒料到他會選擇走過來，人醉了就是心直囗快：“對啊，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你變了。”


  尹塵軒覺得很好笑，心在發冷：“你以前見我一麵都覺得很開心，自從去了B市，你變得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真單純的嫵嫵了，先是陸非澈，現在呢？大導演？是不是為了上位，你什麽都願意幹，隨便哪個男人都可以跟你發生關係嗎？”


  “其他男人要看我心情，但是跟你就肯定不可以。”


  江嫵，一個醉後變得異常耿直的Girl。


  依尹塵軒的思路，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接受非處，也許這個大導隻是玩玩她而已，他就要在這個男人麵前，揭穿她的真麵目：“你真的變得好可怕，我怎麽就認識了你這種女人。”


  這時候，曲靖終於稍微理清了關係：“等等，上位？”


  江嫵體貼地解釋：“他的意思是我靠跟你睡覺來得到段飛飛這個角色。”


  他也不生氣，隻覺得莫名其妙，失笑：“這位……小朋友？你是這麽想的嗎？你認為我們是這種關係？”


  “難道不是嗎？”


  尹塵軒極盡悲哀地看住江嫵，不論人品，他清俊的眉眼的確能讓人心生好感，就像一個沒有心機的鄰家少年：“不論你們是什麽關係，江嫵，我真的對你很失望，甩了我去勾搭富二代還不夠，現在連導演都不放過？你到底還有沒有廉恥了？”


  ‘甩了他去勾搭富二代，連導演都不放過’……


  江嫵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的邏輯，好像還真的是這麽一回事啊？

  沒等她從這種迷之思路中走出來，曲靖已經斂起臉上有風度的淡淡笑意：“我想你是誤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