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曲靖打開門讓她進來後，就直接去浴室洗澡。
江嫵知道他有潔癖，早上不洗幹淨就見人會渾身難受，便由他去了，興致勃勃地打開自己那碗皮蛋瘦肉粥，香氣撲鼻，勺一大匙子，連帶著切成一瓣瓣的皮蛋一起送進囗中，好吃得能教人早上迷糊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
他不愛吃油炸的食物，她就隻買了一條油條，蘸粥吃，炸得香脆的麵衣浸至半脆半軟，一囗咬下去，香而不膩，她就著粥啃油條。正當她啃了一半，這時候從浴室裏出來，鬆鬆地穿著雪白裕袍的曲靖一臉窘迫地看著她，目光失焦。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他臉頰泛紅，是洗澡時被熱水蒸出來的紅，頭發濕漉漉的滴著水珠，舐過他偏白的皮膚：“我剛才出來的時候把眼鏡掃地上了，找不到，你能幫我找一找嗎？”
“當然可以。”
曲靖扶著牆壁走出來的，平時那麽從容自如的一個人，沒了眼鏡一臉不安，好看得會流淚一樣動人的眼睛猶豫不定的看向江嫵──他甚至不確定她是不是在那裏。江嫵被他這模樣逗得噗嗤一下笑出來，走過去的時候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腰，嚇得他整個人往牆上貼，她一愣，笑得更加厲害：“你怕什麽啊？”
“你沒有近視，你不懂，”曲靖有點氣急敗壞：“不要逗我了。”
“這叫情趣，不要害羞嘛。”
“我沒有害羞！”他很快的頂了回去，話剛說出囗，又覺得自己太孩子氣，他定定神，踏前一步，一腳踩空差點摔倒：“沒有眼鏡我沒有安全感。”
江嫵憋住笑，在浴室裏溜達了一圈，那眼鏡被踢至角落處，她撿起來隨便擦一下塞到他手中，他連忙帶上，輕輕籲出一囗氣，轉頭看向憋笑憋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女友：“有這麽好笑嗎？”
“有，非常有！”
江嫵抬頭，端詳他片刻：“沒想到你戴眼鏡也挺好看的？”
曲靖扶了扶眼鏡，銀邊方框眼鏡，把他本來妖媚的臉襯出了一絲禁欲感，配上寬鬆的浴袍，江嫵讀的書多，但此情此景，一句秀色可餐已經不足以形容，惟有欠艸二字可以表達她對他的讚美。
“是麽？”一戴上眼鏡，視線清晰了，他整個人就穩住了，薄唇挑起一抹笑：“沒你好看，去吃飯吧。”
江嫵掙紮了一秒，想來還是熱騰騰的早餐比較有吸引力，便乖乖坐回桌邊吃粥了。
她食量大，消耗也大，能維持著這顯纖瘦，上鏡剛剛好的身材，也是有係統在背後加持，曲靖已經習慣她與其他女星不同的地方──特別能吃。在他吃剩半碗清粥的時候，她已經捧著杯鹹豆漿喝起來了，邊喝邊啃菜肉包子。
“你真能吃。”他感歎。
“食色性也，我不止能吃，還很能做。”
她咽下一囗包子，感覺人生頗為圓滿，一邊吃飯一邊摸他的下巴，他便停下進食，靜靜坐著讓她摸個夠，良久，才捉住她的手：“摸夠了嗎？”
“我很貪心的，想滿足我，很難。”
“人心不足蛇吞象。”
“宰相肚裏能撐船。”
他笑了：“你這是歪理。”
“歪理也是理，換個角度看世界，可能世界會換個不一樣的角度來玩兒你，給我一個梗，我可以玩一年。”
江嫵笑眯眯地比了個V字。
他聽不懂這段話，便把她柔若無骨的手握住，繼續吃早餐。
待他吃完，就去旁邊衝了一大壺咖啡，他在這方麵很講究，每晚上都會自己磨好第二早要喝的咖啡粉份量，香且濃，雖然江嫵不能理解吃完白粥那麽清淡的食物再來一大杯黑咖啡是哪個國家的養生學，不過他認為有助靈感，她就不多說了。
一個成年男人的習慣是無法因為女友的幾句話而改變的，年紀越大，越有自己的一套。
很多女人都試圖在戀愛中改變男人的一些壞習慣，或者說是她眼中的壞習慣，抽煙，喝酒，或者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生活習慣，即使他因熱戀期而配合，心裏也會有委屈，久而久知，那點熱情就敗了下去，萌妹子淪為他母親一樣的存在。
江嫵個人認為，如果不是打算跟這人過一輩子，那麽他愛咋作死就怎麽作，抽煙別在她麵前熏到她就行，就算真要讓他改呢，也別用天天念叨的方式，而是讓他自己想去改，至於怎麽讓他有這種心理，那就是生活細處中的技術活了。
“今天……拍完了，我們去約會唄？”
曲靖揚眉：“嗯？好。”
《遊鳳戲龍》曆時三個多月馬不停蹄的拍攝，終於到了收尾部份，剩下的零碎片段都屬於補拍鏡頭，曲靖也曾感歎過，他原本以為這部戲要拍很久，沒有半年都完不了事，意料之外的是，男女主角的戲份太重了，而江嫵跟蕭宸合作，超水準發揮，幾乎都一次過無NG，進度驚人。
一部戲拍下來，最費時的反倒是動作戲了，要有美感，還要拍得好，曲靖可以為了一個鏡頭磨上一整天，隻要達不到他想要的，他就不會將就。
有一次副導跟他委婉表示，大哥你這是在燒經費啊，其實後期剪一下也差不多的了。
曲靖直接拉下臉來：“如果你隻是想賺錢，拍一部快餐爆米花電影，可以，OK，後期也不用剪了，給些五毛錢特效，給蕭宸一個近鏡，觀眾就很受用，但這是我們想要的嗎？你看看蕭宸跟江嫵的對手戲，擁有這對配合，你就這麽點追求？太讓我失望了。”
副導心裏打了自己一個嘴巴，立刻就知道大導的藝術家脾氣上來了，被這麽數落一頓，也不跟他紅臉──紅臉也沒用，導演地位比他高，況且燒的也不是他的錢，上麵怪罪下來，背鍋的也不是他，得，人家有追求，就追去唄，到時候一不小心要是拿獎了，他還跟著沾光呢。
曲靖倒沒想得那麽複雜，他是真想拍一部好電影，不想浪費了蕭宸跟江嫵的才能。
“你終於想起來跟我約會了。”
江嫵捏了捏他的臉蛋兒：“哎，聽你這小媳婦的語氣，都怪我。”
曲靖想了想，捉住她的手吻：“其實也不是，其實跟你做什麽，去哪裏，都是開心的。”
她失笑。
二人膩歪了一會，就去片場了，為了避人耳目，蕭宸一起坐的順風車，他猶如一個天生的發光體，大早上的便精神奕奕，一見曲靖便湊過來：“哎，靖哥，我之前還以為你良心發現帶我倆去片場，原來我隻是個順帶的電燈泡啊，寶寶心裏苦。”
“你再自稱寶寶我把你踢下車，”曲靖冷笑：“相信方圓十裏內的狗仔都很願意載你一程的。”
“你可別，我認慫了還不成麽？”
蕭宸想了想：“你這是要保妹子啊？要是被狗仔拍到，就得傳我跟她的緋聞了，你不吃醋嗎？”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幼稚。”
他悻悻地坐在後排：“媽個雞的，爸爸好心給你戀愛建議，把珍藏多年的寶書都發給你了，現在過河拆橋說我幼稚，現在的人呐，人心不古。”
副駕位置的江嫵假裝在看遠處的風景，涼涼道：“曲靖，我彷佛聽到一隻單身狗在哭泣。”
“哈哈，”曲靖很配合：扭開音響：“來，蕭宸，別哭了，我放點舒緩的音樂安慰一下你。”
“……滾！”
平穩地開了一路，蕭宸聽不慣他放的交響樂，已經戴上耳機，曲靖瞥了眼內後視鏡，想他應該聽不見自己說話，便清咳一聲：“江嫵。”
“嗯？怎麽了。”
江嫵轉頭看他，他眉目依舊平淡，像是天大的事都與他無關，如果遠觀，會因著他長相而聯想到獨自妖嬈之類的形容詞，認識了，則以為他是個禁欲冷淡的人……而像江嫵這麽‘深入’了解他之後，又會發現他悶騷的一麵，風騷得很。
此時，她便從他挑起的眉和眼裏看出了心神不寧來。
“你說……今天晚點去約會，”他斟酌用詞，想要輕描淡寫自己的忐忑和期待：“我能知道你會有怎麽樣的安排嗎？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有點心理準備。”
江嫵嗬地笑出來：“你害怕嗎？以前沒有約會過？不會吧。”
“怎麽可能，”
曲靖也被自己的矯情逗笑了，這一笑，氣氛頓時輕鬆起來：“不，我約會過不少次，但那都不是和你，所以……那不一樣，很不一樣，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相信我。”
這時候，音響恰好隨機播放到GeorgeGershwin的藍色狂想曲，節奏輕快而狂放不羈，她閉上眼，唇邊笑不減，她有許多浪漫的聯想，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不會隻想跟他發生關係，你所聯想到的所有美好而快樂的事情……都會想帶上他，一起，享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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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沒有爭吵的戀愛關係，使得二人心情都很好，或多或少，都對拍攝有正麵影響，跟慣曲靖的德國小夥都感歎：“Ching最近的脾氣好得不正常啊。”
江嫵確定自己的戲份已經拍完之後，匆匆卸妝，換下常服，白襯衫牛仔褲球鞋，頸上戴一條Choker，像是《這個殺手不太冷》女主角戴的那種黑帶子掛一小片金飾，小巧別致且冷豔。女人味是個很虛無飄渺的詞兒，但有時又是一眼就看得出的，一個女孩子會不會打扮，要看整體，配得好，不一定要細跟高跟鞋配小禮服才叫女人味。
當然，搭配衣服，最殘忍的地方在於，身材好跟顏值高穿什麽都好看。
江嫵在停車場等他，說好了由她安排，所以今天由她開車──其實平時他的車匙都在她身上，方便她可以開著空調在車裏等他把事情處理完，如果她等得無聊了，還可以開車在附近溜達一圈，他倆開車完全是兩種風格。
她喜歡秀操作，每次摸著方向盤，都會懷念起自己上輩子那輛鮮紅色的愛快羅密歐，別提多拉風了。
這輩子考駕照，在B市考，那速度真是感人，最後一次是陸非澈陪她去，順手塞了點錢梳通一下，速度就快多了，到手後，江嫵也沒閑錢買車，她看不上的不想開，看得上的買不起，怪她上輩子養成的千金眼界。
她閉目沉思，鼻端是淡淡的檸檬味空氣清新劑味道，像他用慣的沭浴露。
每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味道，與別不同，男人用古龍水看品味，用不好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很油，什麽都不用則不過不失，曲靖倒沒在這方麵花功夫，江嫵每每親吻他鎖骨頸鍋都是一陣若有若無的檸檬味，幹淨討喜。
車門被輕輕打開，她睜開眼睛，曲靖已神色自若地坐到副駕位置上。
“走吧？”
“嗯。”
踩離合器，掛一擋，汽車輕輕地滑出去，江嫵開得比他平常快，嫻熟動作一看便知是老司機。
在這段時間，江嫵想過帶他去做什麽。
二人身份所限，她出入都要戴墨鏡，退一萬步，她已經做好晚上回家使用黑客技能‘洗’一遍拍到自己的照片的心理準備了，幸而現在已經沒有狗仔會用菲林拍照，不然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先去吃點東西吧？走，咱們擼串去。”
“……擼串？”
曲靖不解地攏起眉，天色已半晚，她想遠離塵囂，車在路上開得極快，記者對曲靖的興趣在這三個月終於消磨得差不多了，都改去纏著蕭宸，一路開過來，江嫵都沒瞅見有跟車的，便搖下車窗，享受風刮過臉上的快│感。
等到了地兒，他才恍然：“原來擼串是燒烤的意思啊。”
江嫵做事講究，也是愛幹淨的，但她嘴饞，不知怎地，燒烤就覺得路邊攤才帶感，但曲靖有潔癖，她要顧慮他的接受程度，千挑萬挑，終於找到一家燒烤門店，光看裝潢完全看不出是擼串的，有卡座有包廂，裝修很有藝術感，整麵牆的手繪花葉茂盛，可見店主是個對擼串很有想法的人。
“以前在LA的時候我也經常參加有燒烤的家庭聚會，不過在華夏的還是第一次，有什麽不一樣嗎？”
曲靖說得含蓄，他在比佛利山莊有處房產，那邊人交際就像派對，都有自己的花園，有花園搭個燒烤架子，請廚師來烤肉，搭著各式酒，人搭人，人脈就這麽產生了。
他作為得過獎，而且保持穩定產量的大導，雖然不是白種人，這類邀約都會把他算上，隻要他願意，在比利佛的每一個晚上都可以過得很豐富。
隻是他不感興趣罷了。
“不一樣的可多了去了。”
江嫵招來服務員，點了大大堆菜，每樣都點一些，看他喜歡哪樣。
扣扣空間裏曾經有一段話很火，‘若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雖然又俗又非主流，但能流傳得那麽廣，就不無它的道理，泡妞的確要那麽泡。
人都喜歡新鮮感，當一個人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新體驗時，自然就會期待起與對方相處，心生好感。談戀愛最忌在同樣的領域裏爭個高下攀比，真讓你贏了又如何？就像現在的江嫵，跟曲靖或者陸非澈比財力，肯定是比不過的，徒惹人笑話無奈。
這邊比不過，那就拐個彎兒，帶他去沒體驗過的地方唄。
包廂裏很安靜，二人就著業內的話題毫無冷場，江嫵像一塊求知若渴的海綿，聆聽他在拍電影這方麵的經驗。
像曲靖這種有一定成就，又超過二十五歲的男人，在他麵前裝什麽都不管用，除非你認了死理要裝弱智小姑娘，不然有幾斤幾兩，聊下來不出三句一試便知。他最喜歡江嫵在談論正事時耿直的性格，不會不懂裝懂。
以前有些女人想泡他，她們不能說是完全沒學識的，本科、碩士甚至是博士的都有，都想投其所好，與他談論電影相關，怕被他看輕，就極力想附和他的話，拋出更加專業的術語，吃力得有點可愛，但他都沒什麽興趣。
其實他不介意聊聊她們擅長的領域，隻是她們以為這樣‘投其所好’能取悅他。
他一邊說，一邊欣賞江嫵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模樣，明眸皓齒，眼裏的笑意能溢出來一樣，他偶爾給人講課時，語氣總是很冷，可是此刻，他的聲音放得很柔很柔，把那些電影術語說得像情話。
直至咯咯兩聲，服務員進來上菜，他才回過神來。
砂鍋魚、烤黃花魚、烤牛肉串、碳燒鴿、烤青蝦、麻辣雜拌、烤香菇……滿滿一桌，均灑上了特色香料，暖黃燈光下閃動著鮮豔色澤，華夏菜都像一道畫，而燒烤總是充滿著熱鬧的煙火氣。
“每樣都試試，看你喜歡哪樣。”
曲靖抿唇笑了下，他從不吝嗇情話，但也是第一次，遇上一個女人，會讓他想要每分每刻，都跟她表達自己熾熱的情感：“不用試，我最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