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從馬車上跳下去, 雖然不至於斃命, 但靜瑤好歹是個孕婦, 若是摔上一跤還得了?
盧氏一心惦念著她, 可靜瑤此時卻沒有時間顧念自己, 隻是道, “本宮不要緊, 彥兒才是最緊要的,一定要護好他。”
盧氏忙點頭,“奴婢遵命。”再朝前看, 隻見倚波推開車門,稍稍猶豫過後,立刻閉上眼, 一頭紮了下去。
靜瑤的心揉成了一團, 好在倚波似乎並沒什麽大礙,滾了幾圈後就停了下來, 而突如其來的這一下果然叫對方的人有些怔楞, 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此時是最好的時機, 靜瑤又趕緊去催盧氏, “快!”
盧氏點點頭, 抱緊懷中的彥兒,也硬著頭皮跟著跳了下去。
孩子……靜瑤差點失聲喚出來, 目光緊盯著看去,索性方才倚波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一時沒人發現盧氏與彥兒, 後麵的侍衛們很快就追了上來,有人匆忙將她們護住,彥兒終於安全了。
靜瑤放了放心,隨即開始想辦法自救,隻是她懷著身孕,這是個難題,該怎麽才能護住二寶不受傷害呢?
然而沒容她多想,外麵刀劍聲又起,她一驚,趕忙往外看去,隻見車已行至山路的一處拐彎處,不知為何周圍出現了更多的人,那些人穿著與車夫同樣的衣裳,顯然不是來救她的……
她心一沉,忽然覺得希望渺茫,隻能漸漸地,任由馬車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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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覺此次出宮安排了足夠的人手,但誰也沒能想到,今日會有這般狀況出現。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拚力廝殺,才終於殺退了歹人,對方的意圖十分明顯,所有的兵力都衝太後與惠貴妃的馬車而去。雖然拚死之下,最終保住了小皇子與太後,但還有嚴重的後果擺在眼前,惠貴妃被劫走了。
惠貴妃肚子裏還有未出生的小皇嗣,但有什麽事,那可是一屍兩命啊!那得掉多少人的腦袋?
禁衛軍殿前指揮統領朱碩回望橫屍遍野的山林,忍不住連罵好了幾句娘,“他奶奶的,誰他媽這麽大膽子,竟然挑今日來行刺!”
手下的副統領查看了一番死屍,忽然有所發現,朝朱碩喊道,“統領,快過來看。”
朱碩幾步過去,待看清那死屍身上獨有的狼頭標記,忽然一愣,皺眉道,“是遼人?”
副統領點了點頭,趕忙問道,“現在怎麽辦?”
朱碩怒道,“老子還納悶,誰膽子撐破天趕來劫皇家?竟是遼人!怎麽辦,趕緊加派兵力搜山,務必要把惠貴妃找到!但有萬一,那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副統領趕忙應是,忙不迭派人去京郊大營裏調兵,眼下兩處地方打仗,本就緊張,幸虧陛下走時顧念京中,留了三萬人,否則這下可怎麽得了?
朱碩在宮中任職多年,深知此時事態嚴重性,遼人挑了今日,目標明顯,擺明了是要以此來要挾皇帝。
他隨手抓了個近處的侍衛趕緊下命令,“即刻回宮給司禮監帶話,叫趕緊給陛下去信,就說遼人突襲,將惠貴妃劫走了。”
侍衛慌忙應是,翻身上馬,便往宮中狂奔而去。
雖然遼人亦是傷亡慘重,但不知會不會再回來,朱碩不敢耽擱,忙又來集結剩餘人手,一部分去搜山找尋惠貴妃,另一部分則護送剩餘的主子們盡快回皇宮與各王府。
還有,方才遼人的另一個目標便是太後的馬車,拚死之下雖然護住了,但方才爭奪甚是激烈,難免叫馬車碰撞,太後與裏頭的韓嬤嬤都受了傷,得趕緊回宮請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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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直在狂奔,耳聽著外麵的打鬥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靜瑤的心也沉到了穀底,她這是徹底被劫走了?
劫她的人不是宮中侍衛,不會顧念她的身孕,馬車在林中疾行,顛簸的厲害,靜瑤為了二寶,隻能一手護住肚子,一手握緊身邊可以抓扶的東西,生怕萬一不小心摔倒,會傷到腹中的孩子。
她恐懼又絕望,時間實在漫長,不知熬了多久,車終於放緩了速度,直至停了下來。
車外有聲音,說的是她聽不懂的話,簡單交談後,忽然有人一下打開了車門,她驚懼之下,看到了一張陌生男子的臉。
那男子長相粗獷,麵目不似中原人,加上方才聽到的對話,靜瑤驚懼之餘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些人難道是異族?
然而不容她多想,很快又有聲音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女聲問了句什麽,車前又有人回答,說的話同樣聽不懂,緊接著,那女人似乎驚訝了一下,急促一陣腳步後,便伸頭過來看她。
彼此對望的一瞬間,靜瑤一下看清了那女子的樣貌,也徹底明白過來這些人的身份。
竟是蕭毓芸!
此時劫持她,目的還用著說嗎,隻是她沒料到,這個女人竟有這麽大能耐,竟會想到在今日動手。
而確認了是她,蕭毓芸失望之餘也冷笑一聲,同她打招呼道,“李貴妃,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與目的,靜瑤倒沒有先前那般慌亂了,沉聲回道,“的確是好久不見,隻是不知長公主此番是何意?”
蕭毓芸見她沒有想象中那般害怕,倒是有些意外,頓了一下,道,“沒什麽意思,隻是想請娘娘來坐坐,不過你也怪不得我,若不是你的皇帝夫君欺人太甚,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說完也不再同她說話,吩咐身邊的隨從,“將人帶下來。”
身邊幾個男子應聲,立刻要來拉她,靜瑤厭惡至極,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卻不敢同他們硬碰硬,自得自己道,“本宮會自己走。”
說著自己下了馬車。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靜瑤下來後才發現,此處原來是山中的一處院落,深秋的暮靄濃重,叫她看不清周圍。
蕭毓芸見她四處打量,冷聲道,“此處地形險峻,山林重重,我勸你還是老實待著為好,千萬別打算逃跑,否則就憑你現在這樣子,不小心跌落山溝可就不好了。”
靜瑤不給她好臉,也同樣冷聲道:“本宮心裏有數,多謝提醒。”為了免那些歹人的髒手碰自己,說完便徑直跟著人往前去。
她被帶到一個無人的房中,所幸還有燈火,那些人將房門關上,留了她自己在裏麵。
靜瑤環顧四周,見此處倒是有些像樣的家具,而且竟然還是花梨木的,造型典雅,並不像遼人的審美。
她漸漸覺得,蕭毓芸應該還有幫凶……
她正疑惑著,忽然又聽門外傳來動靜,一男一女邊說話邊走近。
“隻捉了一個來?”
“不錯,隻有那個大肚子的女人,不曉得有幾分勝算。”
後者是蕭毓芸無疑,隻是前者的聲音為何也似曾相識?
兩人走近了,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她警惕望去,眼前出現的人叫她忽然怔住。
那與蕭毓芸一同進來的人,雖然長發遮了半邊的麵目,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竟是宇文銘。
宇文銘……
他竟然還活著!
她無法掩飾眸中的意外與震驚,宇文銘也顯然看了出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確定她的身份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他思忖一下,轉頭對蕭毓芸說,“經此一事,宮中必然防衛升級,且也必定會增派人手來找尋她,此時若再有行動,無疑等於自己送上門去。”
說著又回頭掃了靜瑤一眼,沉吟道,“他為了這個女人一直不肯立後,也不臨幸後宮,看來的確有些分量,再加上肚子裏那個小的……興許能有七成把握。”
他說的不錯,蕭毓芸雖然不甘心錯失良機,但眼下已經到了這一步,隻能如此了,況且自己的人手損失慘重,眼下不可能再有什麽動作。
蕭毓芸對宇文銘說,“我得趕緊聯絡母後他們,這裏既是你的地盤,你一定要把她看好才是。”
宇文銘點頭,“放心。”
說著回頭掃了靜瑤一眼,又同蕭毓芸一起邁出門去了。
房門仍被關上,留下靜瑤在竭力思考。
宇文銘沒死,千真萬確。
她雖然不知是不是蕭毓芸當初救了他,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宇文銘仍同蕭毓芸在一起,而從他們的話語中也能聽出來,他們劫她而來的目的,在於皇帝。
他們必定是想以她來逼迫宇文泓退兵……
想到他出發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她忽然覺得心痛無比,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成為別人要挾他的手段。
而他,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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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裏加緊,司禮監的信件堪比戰報,兩天兩夜過後,終於到達了都褐城。
這幾日頗有些心神不寧,宇文泓每每都睡不了多久,索性就早起看輿圖,製定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窗外,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宇文泓正要端起手邊茶盞,卻忽然聽見帳外急促腳步聲,左翼氣喘籲籲的請示道,“陛下,宮中有急奏。”
鮮少見左翼這般不沉穩的樣子,宇文泓心間忽然無端一緊,忙宣道,“進。”
須臾,就見左翼邁進房中,同他行了個軍禮,又雙手將信件奉上,道,“啟奏陛下,剛接到宮中的消息,說前幾日昭仁皇太後冥壽的時候,宮中諸位主子外出籌神,熟料在大相國寺外遭到歹人伏擊……”
“什麽?”
左翼話未說完,聽到這裏,宇文泓已是眉間一皺,急問道,“現在如何?”
左翼道,“所幸皇長子與太後並未有大礙,但是,惠貴妃娘娘,被劫走了。”
話音落下,宇文泓立刻拍案而起,一把奪過信件拆開來看,果然見上頭稟報了同樣的情況。
隻聽咚的一聲悶響,左翼驚得抬頭看,見宇文泓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眉頭緊斂,沉聲道,“好個北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