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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雖說心間很急切, 但到底顧念著她才出月子, 所以他期間努力克製, 盡力保持溫柔, 雖然還是有些不夠暢快, 但比起此前已是好多了, 他也知道不能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的這座青山,才是最要緊的。


  酣戰過後, 靜瑤出了一身的汗,發髻也被揉亂了,腰肢酸軟, 懶洋洋的伏在床上, 宇文泓從背後貼上來,見她如同雨後海棠, 豔麗無比, 心裏愈加憐愛, 伸手撥開她額前的亂發, 又親了親她的耳垂, 還想再癡纏一會兒,卻聽門外隱約傳來了小娃兒的哭聲。


  大約是母子連心, 兒子一哭,靜瑤胸前不由得就一緊, 緊接著就有乳汁湧了出來……往常有衣裳遮擋, 倒也沒什麽,但現下衣襟大暢,這幅景象可就全入了宇文泓的眼。


  宇文泓眼睛一亮,“阿淳……”接著居然欲湊上來。


  兒子都睡醒了,無論如何都不能亂來了,否則這大白天的,又是過年,還不叫宮人們看了笑話?她趕緊使了大力氣將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推開,隨手拿過帕子來揉了揉,把乳汁止住,接著便手忙腳亂的披衣裳。


  現在叫人備水沐浴有些不像樣,兒子又在哭,算了,等晚上再說吧。


  耳聽著彥兒的哭聲已經到了門外,她的衣裳也穿得差不多了,靜瑤顧不得宇文泓,自己隨手攏了攏發髻,便出了內殿喚人,緊接著門被打開,她一眼就望見了乳母懷裏正淚眼朦朧的小娃兒。


  雖然乳母也有奶,但小娃兒睡醒了,總要來找娘,否則就要大哭大鬧,靜瑤滿心愛憐的將小人兒接過來,緊接著就見小人兒直往自己的懷裏拱。


  身為皇妃,並不能時常給孩子喂奶,所以靜瑤更加珍惜不多的機會。左右也是漲奶了,她索性把兒子抱去內殿喂奶,乳母與春萍她們自然都知皇上在內,隻留在殿外,不敢跟進。


  眼見阿淳不理自己,無計可施的宇文泓隻好自己穿衣,才把貼裏穿好,又見女人抱著兒子進來了,坐在榻上開始撩開衣襟,露出了方才叫他神魂顛倒的雪白,宇文泓移不開視線,又跟了上去。


  小彥兒張開小嘴,正奮力的大口喝奶,忽然見麵前湊上來一張大臉,不由得挪眼去看,漸漸覺得那人有些熟悉,似乎是父皇,便不由得開心起來,一時竟忘了吃奶這件要事,先咧嘴給了父皇一個燦爛的笑臉。


  那眼睫明明是濕的,小臉上的笑容卻是燦爛無比,這叫爹娘二人俱都忍不住笑意,宇文泓輕點兒子的小腦門,溫聲道:“彥兒快些吃,吃飽了父皇帶你去看梅花,可好?”


  哎呀,父皇不光人長得俊,聲音也煞是好聽,彥兒更加開心了,終於把吃奶這件事徹底忘了個幹淨。


  靜瑤無奈,隻好將衣襟合上,看著這父子倆對著笑,新年初始,這樣的場景也是溫馨。


  隻是沒過多久,忽然間聽見門外隱約傳來聲音,似乎是倚波在問,“娘娘呢?”


  春萍幾個小聲回答,“陛下與娘娘在內殿。”


  接著就聽倚波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麽了。


  倚波的聲音似乎有些著急,靜瑤想起她去辦的事,擔心有什麽不順手?便對宇文泓說,“臣妾今早去福寧宮,太後交代給臣妾一件要事,現在大約有結果了,臣妾想出去看看,陛下先等一下可好?”


  宇文泓嗯了一聲,隨口說,“去吧。把彥兒留下,朕陪他玩。”


  靜瑤見他一臉慈父溫情,便沒說什麽,將彥兒交到他手上,自己出去見倚波了。


  倚波正守在殿門外,聽見裏頭傳她,忙推門進來,知道宇文泓在裏麵,規規矩矩的行了禮,便道,“娘娘,今早您交代奴婢的事,恐怕有些不簡單。”


  靜瑤一頓,忙問道,“怎麽說?”


  倚波如實道:“魏太醫經過查驗,發現銀瓶其實死於斷腸草的毒素,並非凍死。”


  “斷腸草?”


  這個名字叫靜瑤吃了一驚,不由得驚呼一聲。


  聲音傳到內殿,也叫正逗兒子的宇文泓一愣。


  而靜瑤又凝眉問到,“去年端午過後,宮中不是曾經嚴查過這類禁藥毒物,怎麽如今還會在上頭出了事?莫非當時沒清幹淨,還有殘留?”


  倚波答道,“魏太醫說,貓雖在禦花園被發現,並不一定就是在那裏中的毒,也許是在別處誤食的,因為他發現,銀瓶的腹中有一隻未被消化的麻雀,而那隻麻雀,才是先被斷腸草毒死的。”


  這樣說來,銀瓶原是吃了被毒死的麻雀才毒發,並非有人刻意下毒手……


  “那這麻雀又是從何處吃的斷腸草呢?”靜瑤歎了一聲,沉聲道:“依我看,此事恐怕還得追究下去。”


  倚波點了點頭,正想問下一步該怎麽做,忽聽見宇文泓也在內殿裏發問,“怎麽回事?”


  靜瑤一頓,便轉身去到內殿中回話,“陛下,太後的白貓銀瓶前幾天跑了出去,今早才被發現死在禦花園裏頭了,臣妾前去請安之時,正碰見宮人稟報此事,太後傷心之餘特命臣妾查清銀瓶死因……”


  後頭的事不必再說,宇文泓自己也都聽見了。


  這隻叫銀瓶的貓他自然知道,那是幾年前父皇病逝後,為了哄母後開心,他特叫人去尋的,這幾年陪在太後身邊,確實深得太後喜歡。


  人尚且有旦夕禍福,何況是隻畜?說實話,死了隻貓,於宮中並不算什麽大事,但又聽見斷腸草這種毒物,才叫人不能再平心靜氣了。


  宇文泓沉聲道:“又是哪裏來的斷腸草?上一次不都已經徹查清楚了?杜忠什麽時候也敢如此敷衍了事了?”


  說實話靜瑤也是覺得奇怪。論說上回宇文泓發話後,內廷監與尚宮局將皇宮的各個角落都翻了個底朝天,把那些宮中禁藥早給清幹淨了,現如今怎麽又有這種東西出沒?


  她覺得該繼續追究,宇文泓也是一樣的意思,立時發話道,“查,繼續查下去,朕倒要看看,又是誰在作亂!”


  靜瑤忙尊了聲是,宇文泓又吩咐門外的倚波,“惠妃才出月子,還要好好歇息,此事你負責跑腿,去給杜忠傳話,三日之內,若是查不出個清楚,內廷監換人即可。”


  倚波忙屈膝,“奴婢遵命。”接著便趕緊去內廷監找人。


  倚波人一走,殿中暫時安靜下來,彥兒瞅了瞅父皇,覺得父皇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頓時也不太高興了,又想起來方才有件事似乎還沒做完,一撇嘴,哇哇哭了起來。


  靜瑤趕緊上前,從他懷裏接過孩子,見小家夥又是一個勁兒的往懷裏拱,隻好在榻邊坐下重新喂奶。


  這回沒人逗小家夥,彥兒便一心一意的吃了起來,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響起,宇文泓忍不住抬眼望過來,見母子倆一副深情對望的模樣,心裏也是感慨,便發話道,“左右這幾日休沐,此事朕來處理,你好好歇歇,才出月子,別落下什麽病根,一定要將身體養好才是。”


  他要管此事?這叫靜瑤有些驚奇,他的心思想來放在前朝大事上,此次願意分神料理此事了?


  不過想來他是一家之主,處理家事本就在情理之中,既然他要管,就由他管吧,自己難得享享清閑,陪陪彥兒也好。


  ~~

  內廷監總管杜忠,堪稱叫宮人們聞風喪膽的人物。


  他是皇帝親自提拔上來的,主仆多年,彼此也甚是了解,是以皇帝用不著說多重的話,隻叫倚波去傳的那一句,就讓杜總管震懾非凡,不必多說,立刻著手徹查此事。


  說實話,靜瑤也知道這案子並不好查。


  銀瓶是在雪化後被發現,而據魏子元估計,死去大約已有兩天了,兩天之前,正是新正。那時宮人們或在休沐,或在各宮裏忙著差事,加之除夕那天,大雪足足持續了一夜,根本無人去到禦花園,因此也更沒人看見銀瓶是怎麽死的。


  但內廷監的效率著實出乎人的意料,不過一天多的功夫,就傳來了消息。


  第二日清早,宇文泓才起床不久,就見杜忠親來求見。


  他允人進來,杜忠先畢恭畢敬的行過大禮,得了允許後,便稟報道,“陛下,關於此次斷腸草一事,奴才在重華宮發現了異常。重華宮近來陸續總有死亡的麻雀,經太醫查驗,正都是中了斷腸草之毒,所以銀瓶極有可能是吃了死在重華宮的麻雀,以致毒發身亡。”


  這個說法可叫旁聽的靜瑤心間一愣,重華宮……提到斷腸草,那裏實在是個敏感的地方。


  去年春天,斷腸草一事最先事發在那,那個徐婉儀意圖謀害她,做了一碟放了斷腸草的點心,叫人悄悄送來了棠梨宮……


  但現在這個徐氏早已死去大半年了,重華宮裏怎麽還有斷腸草?

  “怎麽又是重華宮?”


  宇文泓聞言也想起了舊事,頓時皺起了眉,怒問道,“這次斷腸草又是從何而來?上回叫你們徹查,你們就如此敷衍了事?”


  杜忠忙跪地磕頭,“請陛下明鑒,奴才縱有十條命,也不敢辜負皇上的聖旨。奴才已經查出,除夕那日,韋婕妤殿裏的宮女曾在院子裏舂米打年糕,地上有散落的穀屑,引了許多麻雀來吃,而那些雀鳥,正是吃了這些穀屑後才死亡。”


  “穀屑有毒?”靜瑤覺得很是意外,忙問道,“可是並未見韋婕妤有什麽事啊?莫非她沒吃那年糕?”


  杜忠搖頭否認,“回娘娘,不僅韋婕妤吃了,她的近身宮女也吃過,但俱都無事,此次段腸草之毒,殃及的僅是雀鳥及太後的白貓而已。”


  “這可真是奇怪了,穀屑有毒,但做成的年糕卻沒毒……”靜瑤深感不解,隻好抬眸去看宇文泓,問道,“此次莫非要驚動大理寺來查案不成?”


  宇文泓同樣凝著眉,略想了一下,忽然發話,“去查土質,重華宮裏的土質,穀屑落在地上,雀鳥自然是從地上取食,沾染到土質也未可知。”


  這話一出,杜忠趕緊應是,正要退出去,一旁伺候的倚波忽然眼睛一亮,同二人稟報道:“陛下,娘娘,奴婢記得去年初入秋的時候,重華宮偏殿前的石榴樹死了,司苑處的人曾同奴婢閑聊間提起,說這石榴樹是三年前才栽種的,此前一直很旺,去年從夏天開始就漸漸不成了,奇怪的是,他們把石榴樹挪出去後,又試著栽了新的樹木,卻總是活不成……莫非這重華宮的土質真的有問題?”


  倚波這樣一說,靜瑤也想了起來,的確有這回事,隻是當時她隻以為是入了秋樹木不好活,並沒當回事,現在看來,竟果真有蹊蹺?

  宇文泓忽然眸光一凝,“三年前樹活的好好的,去年就不成了?去好好給朕查查,去年這石榴樹發生了什事?”


  事情似乎有頭緒了……杜忠不敢耽擱,趕緊出去辦事。


  ~~

  重華宮。


  那顆死去的石榴樹從前就種在韋婕妤居住的偏殿門口,後來接連換了幾次其他樹種,因為都不能成活,索性就空了出來,前兩天舂米打年糕,就是在這裏做的。


  從除夕下午起,就陸續有麻雀死在門前,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叫韋婕妤心裏頗不舒坦,雖然貼身宮女如畫後來張羅著把門口清理了幹淨,但架不住韋婕妤心中還是慌亂。


  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死去的雀鳥終於招來了內廷監。眼瞧著杜忠在自己宮裏查探,韋婕妤忍不住想起去年徐婉儀死的那天,那時重華宮裏來了許多人,尚宮局,內廷監,甚是還有皇帝,淑妃,現今的惠妃……她受淑妃指使,將徐婉儀要做給惠妃的玫瑰醬裏添了斷腸草,致使徐婉儀陰差陽錯之下,被杖斃了……


  她此前的確恨透了囂張跋扈的徐婉儀,但自那個女人死後,心裏頭卻沒有一天舒坦過,到底做了虧心事,夢裏夜裏甚至時常會夢見徐婉儀鮮血淋漓的回來找自己索命……


  她不敢獨睡,常要如畫來陪,如畫知道她在怕什麽,勸她說,“主子何必負擔這麽重?那個徐婉儀本身就是要害人的,就算不是斷腸草,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再說了,這主意是淑妃出的,您瞧淑妃,她都照樣活的好好的,您又怕什麽?”


  可是後來淑妃也死了,相應的,這個秘密世上便再也無人知道了。她以為天衣無縫,勉強過了幾天安心的日子,然而現在,卻眼看著內廷監的人又闖了進來……


  後來內廷監的人雖然走了,但她再也無法平靜,急忙喊了如畫將門關上,慌忙問道:“怎麽辦?他們若是查出什麽來可怎麽好?我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頭了……”


  如畫也覺得有些不妙了,卻還堅持著安慰她,麵色努力鎮定的說,“娘娘別怕,他們是來查那些麻雀的,咱們又沒給麻雀下毒,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沒做過,不會牽連到咱們身上的。”


  可韋婕妤搖搖頭,“他們一定能查到的,你不是把那些鼠藥粉倒給石榴樹了,你瞧,連石榴樹都給毒死了,那些麻雀是不是啄了地上的土……”


  話未說完,卻聽門外傳來聲音,似乎還是那個內廷監總管,道,“婕妤娘娘,奴才杜忠奉聖命徹查重華宮,有事想問問您,不知可否叫奴才進來?”


  那聲音儼然地獄之聲,頃刻之間,就叫韋婕妤嚇得麵色慘白,渾身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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