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什麽時候結束的,沈沁不清楚。
蔣令晨是出於什麽心態碰了她,她一點兒也不好奇,甚至壓根就不想知道,可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沒有反抗——不僅沒反抗,甚至還挺配合。
她就這麽糊裏糊塗地在陌生的床上睡了過去,又醒了過來,準確來說,是被他的各種花樣折磨得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又被他不怎麽客氣地搖著肩膀給弄醒了。
此時此刻臥室裏十分昏暗,可沈沁明明記得,之前他做到一半,就那樣抱著她,走到門口,把臥室裏的燈全打開了,執意要在那樣纖毫畢現的光亮之下,看著她如何予取予求——
但即便如今臥室的燈全暗了,沈沁依舊從對方的身體輪廓上辨認出來,此刻坐在床邊搖著她肩膀的人,是蔣令晨。
蔣令晨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應該是出了趟門,身上是外出的衣服,而不再是穿著酒店的浴袍。
房間裏唯一的光線來自於從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霓虹,沈沁看不清蔣令晨的表情,隻感覺到他把一個水杯塞到了她手裏——
蔣令晨眼睛裏的那一絲光,都教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緒,這比之前他在最淋漓盡致時看著她的那種眼神、那種幾乎是愛意的眼神,更讓沈沁感到迷茫。直到聽見蔣令晨說:“把藥吃了。”
說著已把兩粒藥片送到了她嘴邊。
估計是避孕藥吧,沈沁就著水吞了藥,窩回床上繼續昏睡。
蔣令晨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頓感煩躁,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徑直朝房門走去。
他就這樣一路疾行地離開臥室,起居室,走廊,電梯,最終,在踏出酒店旋轉門的那一刻,再也邁不出半步。
所有強裝出來的落拓瞬間蕩然無存,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大理石的台階旁,脫了鞋,極其狼狽地坐那兒。
之前他要得太激烈,弄傷了她,但他其實大可以讓酒店的服務生幫他跑一趟藥局,蔣令晨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麽會腦子一熱,想也沒想就自己換了衣服,跑了出來,給這女人買了消炎藥和止血藥。
上了個雛而已,蔣令晨自認還不至於這麽忘乎所以——尤其是這個女人還和時鍾有扯不清的關係。
再一想到這個女人今天來找他的目的隻是為了他能放時鍾一馬,蔣令晨就鬱悶得想要抽自己一嘴巴——怎麽一切進展到最後,竟進展到床上去了?
其實他一度以為這女人會推開他,賞他一巴掌走人的,可她……竟然沒有……
蔣令晨怎麽也想不通。
在和那個女人爭執時,他的腳底被他親手雜碎的酒杯給割傷了,頗有幾分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為了忍過這一陣讓人難以招架的痛苦,和比這痛苦更讓人難以招架的煩悶,蔣令晨拄著頭,閉上眼,盡量讓自己的腦子放空,可就在這毫無預兆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女人的模樣。
一個叫做沈沁的女人……
蔣令晨慌忙睜開眼。
這是他的潛意識在提醒他,他要栽在了這個女人手裏了?蔣大少怎能不恐慌?
***
近期,時鍾的生活隻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焦頭爛額。
被莫須有的官司壓在頭上不說,剛創業時那種求爺爺告奶奶的日子也重新開始了。每天一睜眼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資金……資金……資金。
如果在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裏,沒有找到強有力的合資人,項目擱淺,他所有身家都要交代在裏頭了。
任司徒也好不到哪兒去。
莫一鳴因為重度暈船,踏都沒敢踏上她們的婚船,而任司徒恢複上班沒幾天,莫一鳴又不知從哪兒聽到了什麽八卦,午休時神秘兮兮地在茶水間截住任司徒:“聽說你打算離婚了?”
這說法任司徒可是頭一回聽說,眉一沉便是幾分不悅:“誰告訴你的?”
“你中午在食堂不是吃了兩口就放筷子上來了麽?孫姐說她聽小錢說,你撐不住了,想要離婚了。其實我們都能理解,結婚當天時鍾被抓,現在關於他的新聞又滿天飛,換誰做他老婆心理壓力都會大。”
任司徒沉默的檔口,莫一鳴竟還勸起她來:“我算是見證你和時鍾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你們就這樣掰了真的很可惜。其實嘛,像時鍾這樣白手起家的,背景還真沒幾個幹淨的,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會比較好過,況且你和他不都領證了麽?離婚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任司徒趕緊讓他打住:“這種以訛傳訛的事你也信?我壓根就沒說我要離婚。”
莫一鳴沉默了三秒,見她眼底真摯,這才鬆了口氣,可這口氣剛鬆完,又是一緊:“那萬一他真坐牢了,你可怎麽辦?”
“他不會坐牢。”任司徒語氣篤定,“就算真的,我也會等他。”
他等了我這麽多年,我等他幾年,又何妨……
即便這煩心事真的是一樁接一樁永不停歇——
早些時間她給孫秘書打了電話,知道時鍾在外頭忙了一天沒吃飯,下班時間時鍾又正好要趕回公司開會,期間應該會有十幾分鍾的空檔,任司徒下了班,買了吃的打算送到中鑫,不成想還有媒體在中鑫大樓下蹲點堵人。
前官員身份特殊,追著報道的話容易觸及敏感點,女明星和商人則更容易下手,花邊新聞再怎麽杜撰都無妨,或許正是基於這一點,記者們總見縫插針咬著時鍾不放,這已經是任司徒第四次在中鑫樓下看到長槍短炮的記者的身影了。
如今隻能慶幸還沒有記者神通廣大到知道她是他們筆下的“倒黴新娘”,可任司徒還是本能地避著記者們的視線朝大廈的大門走去。
可就在這時,不知哪個記者高聲一呼:“他來了!”剛走進中鑫大門、在一眾記者跟前打馬而過的任司徒頓時驚得三魂一抖,呆在了原地。
隨後就見一幫記者瘋了似的與她錯身而過,朝她身後蜂擁而去。
任司徒這才後知後覺地順著記者奔跑的方向望過去,隻見時鍾一行幾人神色匆匆地朝大門走來。
場麵一時之間變得混亂不堪。時鍾這段時間準門為攔記者而臨時請的保鏢、大樓的保安齊齊出馬,都攔不下這群為奪頭條喪心病狂的記者。
“時先生,透露下案件進展到什麽階段了吧?”
“我們昨天趕到中鑫廣場,發現那兒已經停工了,是不是因為受了這個案子的牽連?”
咄咄逼人的記者們不停地追問,任司徒卻始終沒聽見時鍾說話,全程隻有孫秘書冷硬的一句:“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可記者們還是不死心,把整個大門圍得水泄不通。任司徒看著,萬分焦急,卻知道自己衝上去隻會越幫越忙,隻能眼巴巴地站在原地,可最終還是被卷入了其中——
時鍾一行人要強行進入大樓,記者們節節後退隻為拍到這位涉案富商的一個正臉,任司徒躲都沒處躲,就這樣被記者們紛亂後退的腳步絆得一趔趄,身體一歪,就被前方的攝像機砸中了額角。任司徒痛呼了一聲,驀地跌坐在地,手裏拎著的食盒也隨之掉落在地。
可記者們哪會管她?焦點全在被團團圍住的時鍾身上。
就在這時,始終緘口不語的時鍾突然開口了:“讓開!”
連任司徒隔了數道人牆都聽出來了時鍾的語氣裏有著莫名的緊張,記者們就像是嗅到了腥氣的豺狼,攻勢越發猛烈——
“你和方薇薇的關係匪淺吧?去年被本報拍到你去演唱會接方薇薇,方薇薇當時還說你們隻是朋友,朋友而已,會為了你去陪睡麽?”
回答這名記者的,是“砰”的一聲拳頭聲。
挨揍的人頓時發出一聲痛呼。
任司徒完全看不到人群中間是誰揍了誰,但在這一聲聽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痛呼聲過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時鍾就這樣穿過眾人,來到任司徒麵前。
他蹲下,擔憂地看著她——尤其是額頭,語氣裏卻是責備:“你跑這兒來幹嘛?”
任司徒指一指掉落在地的食盒。
時鍾無語地搖搖頭,拉起任司徒,徑直朝電梯快步走去。
被那一記狠絕的拳頭唬住了的記者們這才反應過來,要蜂擁著追上前,卻為時已晚,被保鏢和保安合力攔下後,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鍾離開。
不出十分鍾,時鍾揍人的畫麵網上就有得看了。
任司徒才終於明白方才在樓下具體發生了些什麽——
鏡頭前,本來冷冷地不發一言、眼裏也是不屑一顧的的時鍾,偶爾瞥向了鏡頭後的某個方向,突然表情就沉了下去。又在這時被人追問和方薇薇的不堪緋聞,他的眼神頓時狠了起來,記者還要繼續開口追問,他已率先揮拳相向。
記者自然不嫌事大,還聲稱要驗傷,以便追究時鍾的法律責任。
“你怎麽這麽沉不住氣?”任司徒無奈了。
時鍾一邊在任司徒的額角貼上創口貼,一邊隨口答道:“我看見你被人撞,還跌倒了,我再不趕過去,估計就要釀成踩踏事故了,我還怎麽沉住氣?”
任司徒笑了。
總算在苦逼的生活中嚐到了一點新婚的甜蜜,任司徒怎能忍住不笑?
時鍾被她感染的,也忍不住嘴角輕揚,可一想到之前的混亂場麵,又很快刻意板起臉:“你還有臉笑?以後別來我公司了,知道麽?”
任司徒正要回答,手機就響了。
是孫瑤的電話。
這幾天,放暑假的尋尋一直是交給孫瑤照顧的,任司徒一看來電顯示,趕緊接聽,還以為是尋尋又出什麽事了。
不料一接通,孫瑤問的卻是:“怎麽回事?你老公又上頭條了。”
任司徒瞄一眼正小心翼翼地給她膝蓋上的磕傷貼創口貼的時鍾,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頭頂,但完全想象得到他的表情有多疼惜——這已經成為她每天起來都還能微笑麵對一切的動力,“見怪不怪了,”任司徒語氣還算愉悅,“你怎麽還專門打電話來問這事兒?”
“你老公的名聲早就臭了,我打給你才不是為了慰問他。我是讓你別光顧著看社會版,快看看娛樂版。就在你老公的新聞下邊。”
“……”
“看沒看到那條‘嫩模被甩,公子哥換口味改攻學生妹’?”
任司徒上上下下劃了兩遍網頁都沒看見:“沒有。”
孫瑤這個急脾氣,已經等不急要宣布了:“唉算了算了,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絕對能刷新你的三觀,沈沁竟然和那個蔣令晨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