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之後的事,沈沁就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等她再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早就已經不在電線杆下了,而是能依稀感覺到有人在背著她走路。


  背著她的那個人語氣有點氣餒:“你這種沒出息的女人,也難怪他不要你。”


  “我就是沒出息,我就是想見他!”


  蔣令晨之前還不知道她已經醒了,聽她突然開口,估計嚇了一跳,沈沁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驀地一僵,她旗開得勝地笑了。


  可蔣令晨很快就緩了過來,直接對著背上這個女人吼了回去:“你想見他是不是?行!老子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警察局見他!”


  她像是真的被她唬住了,突然就埋首在他肩窩裏,徹底沒了聲。


  蔣令晨終於滿意,用力地顛了顛她,嚇得她睡夢裏還緊張的摟緊他的脖子。


  蔣令晨眉一挑,笑容不自覺地就漾上了嘴角,即便知道她聽不見,還是口是心非地數落她:“重死了,除了我還有誰會背著你走一路?”


  他背上的這個女人半個字都沒聽進去,而放緩車速跟在蔣令晨身旁車道上的車子裏,司機卻頓時緊張了起來,一邊把車速保持得和蔣令晨的步調一致,一邊把半降下的車窗徹底降下,探出個腦袋,緊張兮兮地問蔣令晨:“少爺,把她放上車吧,別為了背她,閃了你腰。”


  蔣令晨的笑容頓時就沒了,眉一橫目光就掃向了司機,顯然不滿司機打攪了他的雅興。好心卻被當做了驢肝肺的司機隻好把乖乖地腦袋縮回,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插半句話。


  ***

  晨間。


  昨夜的雨把天空都清洗了一遍似的,空氣中彌漫著露水與植被的清香,警局的勤務人員都開始陸陸續續上班了,任司徒歪著頭坐在長椅裏睡著了,而孫瑤枕在任司徒的腿上,睡得無知無覺。


  小徐則是整夜都沒閉眼,一直在走廊上徘徊,不時地看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這間大辦公室的盡頭直通審訊室,但至今還不見有人從裏頭走出來。


  不知何時,辦公室裏終於傳來依稀的動靜,小徐立即迎了過去,稍稍把辦公室門推開一道縫隙,最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幾名一臉疲憊的審訊官,隨後才看見時鍾的身影。


  時鍾從審訊室裏出來,繼而一路走出辦公室,腳步還算輕盈,但一臉藏也藏不住的冷意。顯然審訊過程很不愉快。


  時鍾的律師就站在時鍾的身側,與時鍾一道走出辦公室。


  等了一晚上,總算把他等出來了,小徐用力地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時鍾的目光則很快掠過小徐,投向了小徐身後。


  小徐順著時鍾的目光回頭,這才明白時鍾的目光為何突然變得柔和——因為他正看著長椅上睡姿不怎麽舒服的任司徒。


  時鍾對律師輕聲說了句:“我先送我太太回去,咱們隨時聯絡。”


  律師點點頭,這就告辭了。


  隨後,時鍾自顧自地放輕腳步走向長椅。小徐見狀,正要提前開口叫醒任司徒和孫瑤,時鍾卻對小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小徐別吵醒她倆。


  時鍾悄無聲息地坐到了任司徒身旁。再順手把她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按,任司徒原本就歪著的腦袋,就這樣枕上了他的肩頭。


  任司徒本就淺眠,這一下自然是把她鬧醒了,四目相對間,任司徒的目光一時還是失焦的,慢慢才看清麵前的是誰。


  她慢慢勾起的那抹如釋重負的笑,看得時鍾心裏一抽。最好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了吧,任何的大風大浪在她的一抹淺笑麵前,都能歸於平靜。


  任司徒忍不住舒了口氣:“你總算……”


  時鍾給了她一個滿懷歉意的擁抱:“老婆,對不起。”


  任司徒在他的懷抱中仰起頭來:“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其實我一直想辦一場簡單至極的婚禮,本來嘛,結婚就是兩個人的事,是你非要大辦一場。現在正好趁了我的意,等你這件事處理完了,我跟你兩個人,簡簡單單的旅行結婚不也挺好的?”


  時鍾沒再說話,就著她仰頭的這個姿勢,吻一吻她的嘴角。


  靜默中,二人耳邊幽幽地響起睡意滿滿的聲音——


  “要膩歪回家膩歪去好麽?我還躺這兒看著呢!”


  任司徒聽得一驚,立即循著這道聲音的來源低頭一瞧——原本枕在她大腿上的孫瑤,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孫瑤躺著的這個角度,應該早就將任司徒和時鍾之前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時鍾雖麵部表情毫無變化,但也悄無聲息地放開了摟住任司徒的那隻手。


  孫瑤這才慢條斯理地爬起來腿上坐了起來,揉一揉惺忪睡眼:“新郎官,趕緊回家吧。你老婆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十塊搓衣板。”


  溫存的瞬間就這麽被打斷,時鍾卻笑了,似乎這一整晚的緊繃感都被自己的太太輕易的打消了:“婚禮搞砸了,我確實該跪。”


  說完拉起任司徒就走。


  卻在這時,小徐兜裏的手機響了。


  所有人又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因為這鈴聲,任司徒和時鍾都很熟悉——


  是時鍾是時鍾放在小徐那兒的公事電話在響。


  小徐立馬接聽,可聽了一句不到,便有些尷尬地抬頭看向了時鍾。一臉的欲語還休。


  時鍾:“說。”


  小徐這才開口:“是……蔣明德的電話。”


  時鍾想了想,示意小徐把手機遞過去。小徐隻能照辦。


  手機就這樣到了時鍾的手裏。


  時鍾並未開口,那端的蔣明德卻仿佛感知到此刻已是時鍾在聽電話,語氣放肆而沾沾自喜:“阿鍾,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那句話?‘你如今使的這些手段,都是我們這撥人當年玩兒剩下的,用從我這兒學到的方法來對付我?虧你想得出來!’現在你應該嚐到自作聰明的苦頭了。你的婚禮呢,我就不出席了,反正你新婚的大好時光,也享受不到幾天了……且行且珍惜吧。”


  時鍾沒等他說完,已“啪”地掛了電話。


  ***

  晨間時分,宿醉的沈沁在陌生的房間裏醒了過來。


  複古大氣的家俬,床下厚實的地毯,床頭櫃上擺放著的鋼筆,還亮著的水晶地燈,空氣裏彌漫的淺淡但好聞的馨香……透著滿滿的陌生感。


  沈沁愣坐在床頭半晌,突然警醒過來,掀開身上的被子查看。見自己的衣服一件不少,她才緩下緊繃的肩頭,鬆了口氣。


  她盡量放輕腳步下床,臥室裏總共有兩扇房門,且都門扉緊閉,沈沁完全不知道哪扇才是出口,隻能隨意打開一扇,不料門後是書房。


  書房裏空無一人,沈沁退出書房,正打算帶上門,卻聽另一扇門後傳來動靜聲,沈沁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閃身就躲進了書房,悄聲關上門。


  短短時間裏,沈沁已是心跳如雷,躲在書房裏又不能出去,隻能亦步亦趨地往書房深處走,辦公桌就擺在書房正中央,上頭除了電腦外,還放著一個相框。


  相框裏的人雖還是少年,頂多14、5歲的光景,但少年的眉眼間那股特征性十分明顯的不屑,沈沁倍感眼熟,沈沁正要拿起相框仔細看看,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沈小姐?”


  沈沁嚇得手一抖,趕緊把相框放回原位,卻不期然地碰到了桌上的鼠標。而她這麽一碰,休眠狀態的電腦屏幕就隨之亮了起來。


  偌大的網頁上是今早新鮮出爐的新聞:“不雅視頻又掀風波,企業家S涉嫌行賄被抓。”


  即便配圖上的那人眼鼻處都打上了馬賽克,沈沁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誰。


  這令沈沁站在原位,再也移動不了分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新聞,腦子裏一片漿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


  “沈小姐,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耳邊傳來中年女子的聲音,沈沁這才回過神來,驀地看去,隻見一位家政阿姨模樣的女人站在門邊。


  她徑直走向沈沁:“蔣先生臨走前吩咐我,到點了就叫你起床吃早餐,沒想到你已經醒了。”


  蔣先生?“你是說……”沈沁緊張得都有些語塞了,“蔣令晨?”


  ***

  沈沁遊魂似的走出了這家五星級酒店。


  隻是從酒店門口走到酒店前的花壇,她已經精疲力竭,一矮身就癱坐到了花壇旁的石階上。


  身後的噴泉打濕了她的衣服,她也絲毫沒發覺。


  手裏的電話都被她握得發燙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趕忙調出時鍾的電話號碼,可正欲撥出,手指卻猛地一頓。想了想,隻能改撥小徐的號碼。


  隻有小徐會告訴她實情了……


  對於昨天戛然而止的婚禮,小徐隻簡短地說明了一下情況,沈沁就已經忍不住打斷了小徐的話:“他……真的會坐牢?”


  “阿鍾壓根就沒有行賄,很明顯是被蔣家和那個方薇薇聯手坑了。但現在的問題是,就算到時候警方查明了阿鍾的清白,但經過媒體這麽一渲染,阿鍾身上這盆髒水一時之間也難以洗幹淨了,到時候董事們紛紛撤資,銀行又不肯放貸,中鑫肯定會破產。蔣家這招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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