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見任司徒一言不發、隻深深地皺起了眉,尋尋無奈地歎口氣:“幼兒園的題目你都不會做?”
他說完,不等任司徒反應,就兀自把作業本扯了回來,一邊轉身回房,一邊還在歎氣:“哎,看來什麽都得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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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司徒這一晚上輾轉難眠,和時鍾的爭執加上她睡前打給莫一鳴的電話,徹底趕走了她的睡意。
莫一鳴作為蔣令晨的主治醫生,對蔣令晨的評價最中肯,對任司徒來說也就最具參考價值——“蔣令晨的性心理很正常,隻不過有輕度的雙相障礙,而且沒有反複發作傾向,進入精神狀態正常的間歇緩解期也很長,平常的人際交往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既然有了和蔣令晨平心靜氣交流的可能性,那麽,由她出麵私下調停蔣令晨和盛嘉言之間的糾葛,也不是沒可能的。
至於盛嘉言……
他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打算告訴她,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任司徒也就不打算去煩他了——
任司徒以為自己想通了這件事以後就能安然入睡了,可掛斷莫一鳴的電話後,她在床上又翻來覆去了近一刻鍾,還是睡不著。
任司徒終於忍無可忍,騰地坐起,煩躁地揉著頭發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飄進了她耳朵裏:謝謝他讓我看清在你心裏,我到底有多麽的微不足道……
任司徒終於意識到自己失眠的最大原因並非盛嘉言,而是那個擺著張臭臉、一聲“再見”都不說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先生。
她就這樣呆坐了片刻,突然猛地一咬牙,下床去用最快速度換好衣服,拿了鑰匙、手機和錢包,直接奪門而出。
跑到一半又驀地折回來,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把抽屜裏放著的門禁卡一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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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司徒一路驅車趕往,車外狂風大作,吹得路邊的枝葉直顫,任司徒的心境和車速也被感染得急迫了幾分。最後車子一個急刹停在了時鍾的公寓樓下,任司徒都顧不上去找停車格,就懷揣著門禁卡下了車。
有了門禁卡,任司徒從時鍾的公寓樓下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他家,上下兩層的大平層公寓裏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外頭的風聲被雙麵隔音玻璃阻絕地一絲不剩,偌大的客廳裏隻亮著盞壁燈,任司徒原本有些急切的腳步也不由得慢下來。
她倒寧願看見此刻的時鍾正在吧台喝著悶酒,可她最終找到時鍾的地方,是臥室——
時鍾躺在床上,看樣子已安然入睡多時。
他竟然睡得這麽香?
任司徒停在臥室門口,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不知道自己這麽急衝衝地跑來究竟是為了哪般。
以至於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叫醒他訴說一下自己滿腔的不忿,還是不打攪他,自己怎麽來的,就怎麽溜走……
或許真的是性格使然,任司徒最終選擇了後者,正準備輕輕地關上房門,調頭離開,卻被一聲壓在嗓子眼裏的驚呼聲打斷——
“你是誰?!”
任司徒頓時一僵,手還僵在門把上,已機械地回頭看去,隻見家政阿姨驚恐得看著她,直到漸漸認出了她,才鬆了口氣:“任小姐?”
“……”
“你怎麽在這兒?”家政阿姨雖然認得她,可認知還停留在“任小姐是時先生的老同學”這一階段,至於這大半夜的,家裏怎會突然出現這麽一位老同學……
任司徒頭皮發麻,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
她尷尬地咽了口唾沫的當下,一隻手悄然地攬上了她的肩。
感覺到忽然貼近的體溫,任司徒不由自主地肩膀發緊,繼而就聽見帶著一絲睡意的聲音在耳畔鬱鬱地響起:“陳姨您去睡吧,她是來找我的。”
***
還不等陳姨反應,時鍾已把任司徒還僵在門把上的手扯了下來,隨手關上門,按亮臥室的吊燈。
被她這麽一鬧,他眼中就還隻殘存半分睡意,於是越發顯得眼神有點冷峻,語氣也客氣而徐家:“任小姐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任司徒有點無奈。
思忖了片刻,她默默地咬牙,心裏暗自祈禱著尋尋常對她使用的那招,對時鍾也管用——“別生氣啦!”
任司徒挽住他的胳膊,低順了眉眼,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
尋尋愛用裝可憐這招對付她,且屢試不爽,麵對尋尋的撒嬌攻勢時,她的反應和此刻的時鍾似乎也是如出一轍。
先是胳膊一僵——她能感覺被她環抱住的胳膊微微一僵。
隨後是有點無奈地低頭看一眼尋尋——他也低眸看向她,隻不過臉上看不出情緒。
最後是無奈一笑——時鍾鎖眉看著她好一會兒,忽地失笑。原本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也和冰麵瓦解一樣,漸漸重現和煦的顏色。
任司徒暗暗鬆了口氣。
可不出半秒,他又迅速板起了臉,撥開她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別以為說兩句俏皮話我就拿你沒轍了。”
他現在這副樣子,不就意味著已經拿她沒轍了麽?
任司徒也不急,悄然上前一步,稍微踮起腳,鼻尖抵了抵他的,然後淺淺地啄了下他的嘴角:“氣消了沒?”
他依舊板著臉。
任司徒並不氣餒,其實想要吻一吻他微蹙的眉心的,可惜自己穿著拖鞋,他個子高,身板又挺得筆直,任司徒夠不著這個吻,便改而吻了吻他的下巴。
他還是不表態。
這氣生的可夠久的……任司徒腹誹著,表麵上卻乖順地吻了吻他的喉結。
他的喉結在她唇下微微地滑動了一下。
終於動容了……可任司徒還沒來得及笑出聲,就被他有些用力地托起了下頜,目光對上了他的雙眼。
時鍾看著她誌得意滿的眼睛,問她:“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她的眼神明明在回答他:我在點火……微微下壓的眉梢卻顯得楚楚可憐,嘴上還裝無辜:“不知道……”
“很好,我已經著了。”
被她點著了……
時鍾冷冷地拋下這麽一句,突然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轉眼就扔在了床上。他的身體也隨之覆了上來。
任司徒來不及阻止他脫她衣服的手——因為她的雙手已經本能地、先行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確實成功捂住了幾欲脫口而出的驚叫,但她隨後說出口的警告也隻能從指縫間溢出,沒有半分威嚇力:“陳姨在……”
甚至下一秒她捂在嘴上的手就被他一把扯開,時鍾就這樣一邊深深地吻著她,一邊說:“放心,我這兒隔音效果很好……”
任司徒注定是個在某些方麵讓人很掃興的人,比如她一定得先洗澡,又比如他再怎麽要求,她都一定要穿著衣服遮住後背,否則整個人就會疑神疑鬼,怎麽也進入不了狀態——時鍾現在隻想看她會不會終有一刻承受不住,放開來尖叫。偏偏這時候,不知是什麽東西突然震了起來,那“嗡嗡”的聲音在耳畔環繞,越發令人煩躁。
而他身`下的這女人……本就還沒投入進去,聽見震動聲倒是徹底清醒了,伸手就準備去拿擱在床頭櫃上的長形錢包——
應該是這包裏的手機在震。
時鍾捉住她的手,眉目看著有些淩厲:“專心點。”
隨即俯下身去狠狠地吻她。
這時候接電話確實是掃興,任司徒隻猶豫了一下便重新攬住了他的肩頸,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別想別的。
可那震動聲停了不過一秒,又再度震了起來。仿佛現在不接聽,它就要一直震到天荒地老,任司徒隻好伸手抵住時鍾的肩膀,推開他一些:“我還是先接吧。”
這女人主動啄了一下他繃得有些緊的唇,以此表達歉意,時鍾歎了口氣,也就隻能任她去了。
任司徒從包裏拿出手機,時鍾瞅了眼來電顯示,剛撫平的眉心又是一皺:“莫一鳴?誰?”
“同事……”任司徒小聲解釋道,接聽了電話,“喂?”
任司徒這邊靜都可怕,莫一鳴那邊的音樂聲便清晰地透過電波傳了過來,像是在薩克斯風的伴奏下淺吟低唱的女聲,看樣子莫一鳴應該是在清吧,而莫一鳴開口就是一句:“你猜我碰見誰了?”
“誰?”
“盛嘉言。”
任司徒分明看見身旁的男人臉色一沉。臥室裏這麽靜,時鍾當然也聽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任司徒有點忌憚地看了時鍾一眼,不確定要不要現在就掛了電話,可電話那頭的莫一鳴突然說出了一句任司徒怎麽也得聽下去的話:“要不要我替你問問他幹嘛瞞著你律師執照吊銷的事啊?”
任司徒幾乎是脫口而出:“別!”
隨後才意識到自己這聲擔憂落在時鍾耳朵裏,會被解讀成什麽不堪的意思……
莫一鳴又說:“那你要不要過來,當麵問問他?他看樣子還得喝一會兒,沒那麽快走。”
“我……”任司徒猶豫著,第二個字還沒說出口,就忍不住再度瞥一眼時鍾。
時鍾卻突然一改之前臉含慍怒的樣子,麵無表情地、慢慢地欺近她。
任司徒接著電話,又不明白時鍾現在這副表情接近自己是什麽意欲何為,於是乎時鍾沒怎麽費力就……重新占據了她。
任司徒嚇了一跳,電話那頭的莫一鳴卻不知怎麽想的,任司徒隻聽電話裏傳來莫一鳴向旁人打招呼的聲音:“嗨!”
“……”
莫一鳴和旁人聊天的聲音繼續不遠不近地從聽筒裏傳來:“要不要和她說兩句?”
“……”
莫一鳴似乎把電話交到了旁人手中,繼而聽筒裏傳來一聲任司徒再熟悉不過的,屬於盛嘉言的聲音:“司徒?”
手機那頭的盛嘉言應該已經有了些醉意了,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隻說:“我碰到你同事,他讓我跟你說幾句話。我也不知道他這是幹嘛。”
隨即莫一鳴的聲音也悠悠地傳進聽筒:“是我不小心把你律師執照吊銷的事告訴她了……哎,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了,還是你們倆自己說吧。”
那邊廂,盛嘉言的聲音停頓了幾秒,這邊,任司徒被時鍾折磨地除了緊捂住嘴,不敢再有別的舉動。
盛嘉言終於開口了,卻是笑聲:“你都知道了……”
任司徒來不及回答——她麵前的男人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扯下任司徒的手機,一甩手就把手機甩出老遠,隨後任司徒耳邊傳來“砰”地一聲——
手機到底是砸在了牆上還是地上?任司徒已無心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