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接下來晃蕩的那一路，蘇豆都沒辦法再正視張顧寒。


  她坐在車內，目光遊離在車外，一顆心撲通撲通小兔子一樣亂蹦，她想找點東西來轉移注意力，可抬眼一掃，不是街的這邊新開了一家速8，就是街的另外一頭新裝修了一間漢庭，哦，那邊還有一家錦江之星……


  老家什麽時候開了那麽多快捷酒店啊！！


  蘇豆默默咽下心頭的血，老老實實收回了視線，目光垂落盯著自己的手，她也不敢去看身邊開車的男生，就怕自己一有個什麽動作，旁邊人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同時她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張顧寒能那麽淡定的把小雨衣收進口袋裏？！

  他現在不說話，是沒話說？還是因為在腦補中透過她平凡的外表“看透”她餓狼的本質，所以開始討厭她了？

  不管是哪種，蘇豆心裏都覺得不舒服——她畢竟是女孩子，性格也並不潑辣外向，就算沒談過戀愛，也知道有些“東西”放在男女之間是羞恥尷尬的。


  以前去超市買日用品，晃過計生用品貨架，她都會快速推車走過絕對不多看一眼，現在掉落個避/孕/套橫在她和張顧寒身邊，怎麽可能心裏舒服？


  張顧寒沉默地開車，她也垂頭悶聲坐著，心知這事怪不上3.0，3.0不是人是石頭，它沒有人的思維方式，而她心中蒸騰的羞恥難堪又令她一時根本沒法麵對身邊的人，隻想找個理由下車飛奔而走。


  可沒多久，身邊的張顧寒開口了。他的語氣很認真，就好像在探討一個值得深思的專業問題，他說：“蘇豆，剛剛‘那個東西’不是你自己想弄出來的吧？”


  啊？

  蘇豆轉頭，驚訝於這精準的結論，這都被他發現了？他是怎麽知道的？

  張顧也寒沒有將車停在路邊來探討這個問題，依舊不慌不忙開著車，側頭飛快地看了蘇豆的表情一眼，心裏多少有了計較。


  最先“小雨衣”被他撿起來的時候，嘴裏雖然調笑說蘇豆等不及，可心裏卻十分疑惑：首先，以他對蘇豆的了解，她並不是這樣一個熱情奔放到這種程度的人；其次，如果說“灰姑娘劇情”是蘇豆對他感情上的暗示和一種情感上的自我滿足，那更能說明她不是個很直接的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掉落一個性/暗示如此明顯的避孕套？最後，從避孕套掉落前後蘇豆的表情看來，倒像她一開始也根本不知道會出現這種東西。


  綜上，不管蘇豆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避孕套的掉落都不像她本人主觀意識裏想要做出來的。


  那如果不是蘇豆自己想要這麽做，又是誰？難道說，蘇豆的那個神秘力量，還不能由她本人完全百分百地操縱？

  張顧寒這麽一想，索性便將自己猜測的都說了出來。


  蘇豆聽完心中大驚，這特麽也能猜到？到底是怎樣彪悍的思維邏輯！


  張顧寒對蘇豆並沒有那麽了解，但他又一直覺得，蘇豆並不是很複雜的女孩兒，見她一時沒做出回答，心裏多少有點底，先前故意說的一些話顯得輕浮了些，於是便換上沉穩的表情，本來他可以把車停在路邊認認真真談，大概因為第一次追求女生，多年來也沒有多少和異性接觸的機會，一時手心都是汗，索性開著車轉移點注意力，也好讓自己別那麽緊張。


  他目視前方，邊開車邊道：“蘇豆，有些事你不方便說就不要說了。但是有些話，我得告訴你。我挺喜歡你的，這次剛好是個機會，我就來了。不管怎麽樣，沒提前和你打招呼，就上門拜見你的父母家人的確是我做的不太對，框你做我女朋友，也是我的辦法太輕浮了。”


  蘇豆兩手拽著衣角，聽到這些話，當即害臊了起來，下意識就格外認真地搖頭，道：“不是，不是……你的問題，都是我弄的。”如果不是灰姑娘劇情，不是除石，他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卷進來。


  張顧寒笑了一下，搖搖頭，蘇豆想說什麽他清楚，但他心裏更明白他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就是在接近蘇豆，尋找一切機會，目標明確，動機毫不單純。


  而蘇豆心裏則因為張顧寒幾番慰貼的話輕鬆了很多，她想以後還是和除石說清楚，不要再把大神卷進來了，如果3.0不答應，大不了她就特意許個願望。


  現在大神說喜歡她，剛好她也喜歡他，不要再有誤會最好，年後回學校好好相處，也許她們真的能長長久久的戀愛在一起呢？


  車子在縣城裏兜了三圈，沒多久載著兩人回蘇家。蘇媽媽熬了一鍋玉米燙，樂滋滋地站在院子門口，遠遠就朝車子裏的兩人招手。


  蘇豆按下車窗，手探出去，朝著蘇媽媽的方向喊道：“媽媽，我們回來啦。”


  蘇媽媽笑得眼睛眯起來，扯著嗓子回道：“熬了玉米濃湯，剛好你們回來了。”


  蘇豆轉頭朝張顧寒道：“你今天有口福了，我媽煮的玉米濃湯可好吃了。”


  張顧寒開著車，望著那遠遠招手的身影，餘光又見蘇豆眨巴眨巴地一雙大眼睛，心坎一陣暖流，將車停在二層小樓院門口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有一種錯覺，這種錯覺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感受過的——好像是在回家啊。


  喝玉米濃湯的時候，蘇爸爸蘇米都在，一家人圍著茶幾，每人一大碗，香濃甜津津的味道令鼻腔舌尖都在蠢蠢欲動。


  每個人臉上都有微笑，蘇爸爸逗蘇媽媽，說別的中年婦女都老了，就蘇媽媽臉蛋光滑漂亮，像是三十出頭，蘇米說今年年終老板又包了個大紅包，轉頭給蘇豆買身漂亮裙子，蘇豆吭哧吭哧，臉頰飛著紅暈，不知是被蘇爸爸的話都樂笑得太多，還是有點害臊。


  她悄悄對張顧寒說：“我媽包了團子，晚上你拎點回去，哦，還有魚丸餃子混沌什麽的，也是我們家自己做的，很好吃的。”


  張顧寒也不推辭，看著蘇豆，點點頭道：“好。”


  晚上張顧寒又留下吃了晚飯，知道他要開車會A市，蘇家五點就提前開動吃晚飯，飯畢，蘇媽媽將大包小包魚丸肉丸餛飩從速凍裏拎出來，又說：“一路順風，路上開車多注意安全。這些都是家裏自己做的，算不上多洋氣的東西，你拿回去和你家人一起吃，好吃的話和阿姨說，阿姨再給你們做。”


  張顧寒這輩子接觸得最多的女性長輩也就是學校裏的老師教授，有和藹的、嚴肅的，多是為人師表該有的樣子，可恰恰是這種稀疏平常的來自於長輩的溫和關懷卻沒有多少機會來體會。


  臨走前，他心裏又升騰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一直以來對女性固有的不太好的刻板印象有了很大的轉變。


  他和蘇家四口揮手道別，車子緩緩開出而去後，蘇豆卻跑了出來，伸手敲了敲玻璃。


  車窗搖下，張顧寒下意識就要停車，蘇豆卻眼神示意他繼續開，嘴裏低聲道：“沒事沒事，你繼續開，慢點，我就走著送送你。”


  後視鏡裏，蘇媽媽蘇爸爸正望著他們，張顧寒覺得蘇豆應該是有話和他說，便壓著速度讓車緩緩朝前滑。


  蘇豆也不上車，就一直跟在車邊走，兩人一車離蘇家有一百多米了，蘇豆才低下頭，目光探進車內，道：“張顧寒，一路順風，安全到家。”


  張顧寒單手掌著方向盤，側頭看她：“特意送我，就說這些？”


  蘇豆遲疑了半秒，原本與車保持同行的腳步停住，望著車頂，心中緩緩道：當然不是了，但是我不好意思說啊……


  @

  當天晚上，半夜十點多，蘇豆穿著睡衣悄悄下樓，拉開了自家院子的大門。


  鐵門外，沒有車，張顧寒獨自一人拎著一隻黑色平底靴站在牆根下。


  路燈高高的掛在距離他幾米開外的燈杆上，地麵投射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兩人如同地下組織對接，蘇豆說了一句“你來啦”，張顧寒沉默無言地將靴子遞過去。


  【叮】


  【劇情3號順利完成，灰姑娘附贈劇情已完成，感謝您的再次使用，除石與你同在。】


  蘇豆忽略腦子裏3.0的聲音，接過靴子後，睡衣袋子裏掏掏掏，掏出一個長方體盒子遞了過去。


  張顧寒：“給我的？”


  蘇豆的脖子縮在厚實的睡衣裏，背著燈光看不清麵容，半張臉卻紅撲撲的，她悶聲嗯了一下，說了四個字：“定情信物。”


  張顧寒一時愣住了，都忘記抬手去接傳說中的定情信物：“……”


  蘇豆卻垂著眼睛，緩緩的，害羞的，卻語氣堅定道：“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


  當麵說出“我也喜歡你”幾個字真的耗掉了蘇豆長這麽大以來最大的勇氣，第一次哎，她第一次和男生表白，第一次對一個男生坦誠地說我喜歡你。她說那幾個字的時候，都不敢抬頭，將自己羞澀的表情裹在睡衣厚實的衣領下，也不敢看那雙總是格外認真凝望著自己的眼神，她怕自己的勇氣和表白配不上這樣優秀堅定的人。


  她就保持著將“定情信物”雙手遞出去的姿態，小半張臉縮在衣領下，垂著目光靜靜等待著。


  好像可以天長地久一直這樣站下去……


  直到……直到她感覺自己的手被包裹住，冰涼的手背貼上了一片溫暖，又有溫熱的氣息在自己額頭上方，聽到一個輕輕的緩緩的聲音響徹在耳畔，對她說：“明天一早我就會忘記很多事吧？什麽都可以，記得千萬別讓我忘了你是我女朋友這件事。”


  蘇豆順坡下，嘴比腦子快：“要是忘了呢？”


  張顧寒：“我這人脾氣像驢，我怕你追不到我。”


  蘇豆：“我會努力的。”


  張顧寒摸了摸蘇豆的腦袋，笑笑說：“努力這種事，還是讓男人來做更好。”


  沒多久，張顧寒拿著定情信物的身影消失在牆根下，蘇豆拎著鞋飛快地鎖門奔回房間，3.0的聲音掐著時間響起【提示：‘王子道具’會在歸家後徹底忘記灰姑娘劇情過程中發生的一切。】


  蘇豆心中發出高貴冷豔地一聲哼╭(╯^╰)╮


  忘了來G市後發生的一切又怎麽樣，就算忘了好歹還是先前那條想吃包子的好狗啊。


  蘇豆捏著手機躺會床上，戳戳戳，戳開微信，堅定不移地將自己的頭像換成了一隻熱騰騰的——大！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