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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用泰拳

  賀燃怒氣逼人的模樣,頭發都快燒著了。


  陶星來稍稍理智下來,覺得這樣可能會把事情搞砸,於是抱著萌萌,“姐夫,姐夫!”


  賀燃大步向前沒回頭。


  萌萌眼睛一眨,撲騰胖手,“爸逼,爸逼。”


  “完了,這孩子,說逼上癮了。”陶星來暗暗驚歎。


  聽見女兒愛的呼喚,賀燃來了個急刹車,轉頭,低眸,抱起萌萌放手裏掂了掂,然後還給陶星來,“抱著。”


  “姐夫你可千萬別打架。”陶星來語重心長,“打不贏的,他們人兒多。”


  賀燃臉色沒融冰,還是那句話,“你倆的賬等會算!”


  陶星來一愣,演技上線,眼淚都快出來了,對著萌萌說:“孩子,舅舅幫不了你了,你爸要找你和你媽算賬,可憐你才二十五斤,一巴掌下去就能成豬肉餅。”


  賀燃:“……”


  望著人遠去的背影,陶星來惺惺作態,“姐夫,要不要我幫你打架啊?”邊說邊坐回車裏,抱著萌萌繼續吃起了草莓。


  賀家。


  簡晳與賀正安聊完,正準備去接萌萌,手放門把上剛擰動,一股大力就從外推來。


  簡晳躲閃不及,被門板給彈在了地上。


  額頭實打實地“嘭”聲一響,她眼前就這麽黑屏了。


  “嘶,疼!”


  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聽見賀燃嗓音一震,“簡晳!”


  簡晳背脊驚出了一層汗,顧不上痛地睜開眼,腦子瞬間打了死結,“你、你怎麽來了?”


  還好,還認得人,還能說話,證明沒碰傷腦子。


  賀燃冒頭的擔心頃刻間又被憤意替代。


  簡晳剛才在開門,一個人,臉色不好,這房子,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賀燃把這些信息一綜合,得出了個電光火石的偏執結論——賀正安一定訓斥了簡晳!


  他眼色一沉,邁步就要往屋裏衝。


  簡晳反應迅速,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賀燃。”


  被攔了個正著,賀燃躥高的火焰稍稍澆滅了些。


  賀正安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然後一聲冷哼,又恢複了不近人情的人設。毫不客氣地點評:“本性難移。”


  賀燃側臉打了霜,線條繃緊,不發一語,甚至沒看他一眼。


  他彎下腰,拽著簡晳的手臂,將她扶起。


  簡晳心驚肉跳,反手握住他,生怕他一個脫韁就上去搞事了。


  好在賀燃還拎得清,唇齒顫出一個字,“走。”


  簡晳吞了吞喉嚨,試探道:“萌萌她在外麵,想看看爺……”


  爺爺兩字還沒說完整,賀燃一聲怒吼,“走不走!”


  記憶裏,這種擺上台麵的暴脾氣,對簡晳,還是第一次。


  深知事情嚴重性,簡晳識時務地趕緊點頭,“走走走。”


  兩個人踏出賀家,賀燃漠然的臉依舊沒暖過來。


  夜色裏,身後的燈火越來越遠淡。


  簡晳被半拖半迫,忍不住開口,“你把我抓疼了。”


  賀燃腳步不停,手勁到底是鬆動些。


  簡晳趁熱打鐵,可憐兮兮地喊了聲,“老公。”


  賀燃猛地停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愛又恨地牙癢癢,“簡晳,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在玩。”簡晳看著他,“我帶女兒來看看爺爺。”


  “她沒有爺爺!”賀燃厲聲打斷。


  簡晳一時無言,心思一轉,知道這不是一個談事的恰當時機。


  賀燃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她可憐低頭的巴巴樣,理智回歸一半,壓下尖酸躁動,緩了緩語氣道歉:“對不起,不該凶你。”


  簡晳重新抬頭,低聲說:“我也對不起,不該瞞著你。”


  賀燃停了會,暫沒動作。


  簡晳猜,他可能是在等她解釋。於是重新組織語言,慢聲道:“老爺子沒有為難我,他請我進屋喝茶,我們聊了一些話,除了剛開始的磨合,過程還是愉快的。”


  賀燃極輕地嗤了一下。


  簡晳伸手捧住他的臉,“喂。”


  賀燃吊吊地看著她。


  “你麵癱呐?”簡晳皺眉。


  賀燃一用力,蹭開了她的手,轉過背,沉默無言地往車邊走。


  這男人,心結死死的。


  簡晳深呼吸,拔腿小跑跟上,“等等我。”


  車裏。


  陶星來把最後一顆草莓分成兩半,對萌萌說:“一半給你,舅舅可愛你。”


  萌萌又在那複讀機叫雞雞了。


  陶星來覺得這娃不得了,“你是女孩兒,矜持點。喲,你爸媽來了。”


  他趕緊下車迎接,“賀賀哥,你受傷了嗎?我這兒有雲南白藥,讓我給你療療傷。”


  賀燃不吭聲,坐上副駕,抱起萌萌,緊緊得不鬆手。


  簡晳推開陶星來,“你坐後麵,我來開。”


  陶星來很機靈,一看兩口子就是吵架了,他趴著賀燃的椅背,“賀賀哥,我訂好酒店了,今晚咱倆睡一間房,我能幫你蓋被子。”


  簡晳:“有你什麽事。”


  “你這個罪惡滔天的女人,一邊兒去吧。”陶星來美滋滋,“賀賀哥,可別輕易原諒她,來個冷暴力唬唬她,讓她不聽話。”


  這種反話刺激其實還挺有效,賀燃終於忍不住說:“我不跟你睡。”


  “哇塞,你對我姐的愛真是感天動地呢。”陶星來拍拍簡晳的肩,賤兮兮地說:“就衝這份寬大胸肌,晚上再疼你也要忍著。”


  簡晳知道弟弟是在給他倆緩和氣氛,十分懂事地拾階而下,“好!”


  陶星來忙著往賀燃耳邊湊,小聲亢奮,“姐夫,用泰拳,疼得她嗷嗷叫才解氣。”


  “媽的。”賀燃暗罵一句,終於破功笑了出來。


  這姐弟倆,組個節目上春晚,沒準能拿個全國觀眾最喜愛獎。


  簡晳見他笑,終於鬆氣。


  到了下榻酒店,陶星來回房睡大覺,賀燃霸著萌萌,父女倆玩得不亦樂乎。簡晳在一旁漫不經心地收拾行李,沒一點被搭理的意思。


  她舔了舔唇,主動找話題,“你喝不喝水啊?”


  賀燃沒反應,對萌萌扮鬼臉,小胖娃哈哈哈。


  簡晳不放棄,“那你吃不吃飯?我叫宵夜呀。”


  隻有萌萌的哈哈哈回應她。


  簡晳鼓起腮幫,把氣從左臉鼓到右臉,不死心,“老公,我腦仁兒疼,那門板力氣好大哦。”


  賀燃撓著萌萌的腳丫子,也不知是在對誰說:“疼啊,疼就對了,長長記性過夏天。以後每個季節都用門板撞下腦子。”


  簡皙放下手裏的衣服,好氣啊。


  她走過去,“好好說話。”


  賀燃別過頭,把萌萌換了個方向,繼續逗。


  簡皙脫掉拖鞋,抬起腳,對趴跪在地上的男人屁股輕輕踢了踢。


  賀燃冷冰冰,“別給性暗示,我不玩菊花。”


  簡皙:“……”她泄氣,“不說別的,他一個老人家,守著那麽大的一個房子,你不覺得很可憐麽?”


  賀燃:“不覺得。”


  “那是你爸爸,又不是血海深仇的冤家,至於嗎?”簡皙繞到他前麵,蹲下,平視賀燃,“我是說萬一,萬一他病了。”


  “自己治。”


  “萬一是癌症。”


  “他有錢,可以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如果他去世了呢?你也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嗎?”簡皙嚴肅地問:“是不是連塊碑你也不打算給他立?”


  賀燃搜腸刮肚好一會,明明有滿腹稿的說辭,這會子,一個字也蹦不出了。


  簡皙窺探到他眼裏一閃即逝的猶豫,一鼓作氣繼續道:


  “不就是那麽點事嗎?老爺子性格硬,你也不軟,你們棋逢對手這麽多年,就算是上輩子欠了的錢,這輩子也該還清了。”


  簡皙指著萌萌,“還有你閨女,你不想給他樹榜樣了嗎?”


  賀燃沉默的眸子,就這麽軟了一下。


  簡皙還說:“如果以後我們生了個兒子。”


  她話隻提半句,卻像一根刺,輕易挑破賀燃心裏的屏障。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不會。”


  我不會和他站在對立麵,我不允許父子關係變崩塌,我不會冷他罵他,我不會讓他看到親情裏的割裂。


  簡皙握上賀燃的手,輕聲,“我知道。”


  賀燃深深呼吸,攬著她的後腦勺,把人按在了懷裏,“老婆,對不起。”


  簡皙聞著他胸懷裏的味道,“我也不該先斬後奏,可是老公,我希望這一家子好好的。你跨不出的這一步,我來幫你,你做不到的妥協,我來牽線,你隻要站在原地,不往後逃就好。”


  賀燃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無聲地回應。


  簡皙捏了捏他的手,“你別怕,有我在,我不讓老爺子凶你。”


  賀燃鼻子埋在她的發香裏,悶聲笑,“女超人。”


  簡皙嗯了聲,“老爺子應該會喜歡我。”


  “誰會不喜歡你。”賀燃給予了她最高肯定。


  安靜了數秒,賀燃說:“我不能做到馬上冰釋前嫌,我也不會主動邁出這一步,但我會克製,會盡量地心平靜氣,我答應你,不和他吵架,我會讓著他。”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簡皙抬起頭,遞給他一個溫暖欣喜的笑容。


  賀燃湊近,低下頭,在她的眼角眉梢處,用舌尖輕輕地舔了舔,聲音沉到了嗓子眼,“簡皙,你真甜。”


  有點兒癢,有點酥,簡皙踮起腳,在他耳朵邊,“甜味隻給你一個人嚐。”


  賀燃手往下,掌心貼著她的臀,打著圈地揉,“咱們什麽時候生兒子?”


  簡皙咳咳咳,“我剛才隻是舉個例而已。”


  賀燃:“……”


  簡皙憋笑,“有了萌萌還不夠嗎?”


  “不夠。”賀燃的氣息熱熱一層灑在她脖頸間,“兒子像媽,我想看看男版的你。”


  簡皙抬起頭,笑道:“你還沒看夠陶星來呀?”


  賀燃:“……”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李小強說的。”


  簡皙皺眉,“他不是我弟的經紀人嗎?”


  “我特地早點辦完事,從南通提前回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人去樓空,後來碰見了他,被我套出了話。”


  陶星來現在是當紅炸子雞,私人行動也得跟經紀人報個備。


  賀燃奇怪:“他這一路,沒人找他要簽名?”


  “自己開車,和外麵接觸的少。而且他帽子墨鏡裝備齊全,還真沒被人認出來。”簡皙看了看時間,十點,萌萌差不多該睡覺了。


  這時,賀燃手機響。一看,是陶星來。


  接通後——


  “姐夫!!”


  這嗓門吼的,賀燃問:“怎麽了?”


  “我起火了,我發燒了,挖槽燙手!”


  隔了這麽遠,簡皙也聽見了他的嚎叫,“白天還好好的,怎麽發燒了呢?”


  賀燃掛斷,“我去看看,你帶萌萌早點睡。”


  陶星來在隔壁房間脆弱了,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姐夫,我病了,都賴我姐,是她讓我這麽辛苦這麽操勞。”


  賀燃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行了,別什麽事都怪你姐,我看你就是草莓吃多了。”


  “姐夫,你護妻狂魔呢。”陶星來順便感慨,“嘖嘖,你的手,好寬,好厚,好溫暖。”


  賀燃笑,“都燒成這樣,還有精力耍嘴皮。”


  “不說話可會死。”陶星來全身虛弱,“姐夫,我沒點力氣。”


  “你這樣子,真得去醫院。”賀燃問:“起得來嗎?”


  “要是起不來呢?”


  “那我就扶你。”


  “能申請一個公主抱嗎?”


  賀燃快笑死,“你他媽認真的?”


  陶星來搖頭,“嘴巴寂寞,就喜歡貧,我不要你抱,我是男孩紙。”


  賀燃樂的,“快點啊,我先去熱車。”


  陶星來掙紮著從床上爬起,還給自己配音打氣,“此刻我叫陶堅強。”


  出門前還不忘職業素養,抓起墨鏡帽子穿戴齊整。


  到了醫院,下車前,賀燃說:“你這墨鏡別戴了吧,大晚上的,戴了更醒目。”


  “有道理,聽你的。”陶星來跟蔫了的茄子一樣,臉蛋燒得通紅,把棒球帽往腦袋上一搭,“姐夫,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公主抱了。”


  賀燃把他扶住,“你找個地方坐坐,我先去掛號排隊。”


  陶星來挑了個角落的位置,看著賀燃的背影匆匆,感慨道:“我終於知道我姐為什麽會愛上他了,超有安全感。有他在,我打針的時候一定不哭臉。”


  大醫院的急診,永遠人多,這燈火通明跟白天似的。


  賀燃掛了號,打電話給陶星來,在第三診室。


  算好時間,等人過來,正好輪到他。五分鍾後,賀燃開始看時間,怎麽還沒到?

  就在這時,一陣嚎叫聲隱隱傳來。


  賀燃皺眉,聽了會。


  叫嚷聲越來越大,清晰地傳出“陶星來”的名字。


  賀燃當即眼皮一跳,完蛋!肯定是被哪個粉絲認出來了!

  急診大廳裏,人群都向一個點靠攏。


  “我好喜歡你演的皇太子!”


  “星星,給我簽個名,要正楷!”


  “一米八五沒差呢,真的沒穿增高鞋墊!”


  然後不知怎的,有人喊起了:“喬殊!喬殊!”


  陶星來被逼到了角落,退無可退,強顏歡笑,身上還在發燒,但是偶像包袱又不能丟。


  他都快要崩潰了。


  賀燃見勢不妙,趕緊去找醫院保衛科,最後值夜班的保安全體出動,才勉強疏散人群。


  陶星來不敢再逗留,麻溜地跑了出去。


  回到車上,他對賀燃說:“姐夫,你再摸摸我額頭,是不是快要火山噴發了。”


  陶星來委屈地給簡皙打電話:“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還要當你的弟弟。”


  賀燃:“……”


  發燒四十度,訴苦兩分鍾。


  陶星來在電話裏向簡皙撒嬌,把事情始末重新還原。


  好不容易結束通話,賀燃掏了掏耳朵,被“陶瓊瑤”的演技所震撼,懵逼地說:“走吧,我帶你去找個診所,不退燒可不行。”


  正準備踩油門,陶星來的電話響,簡皙打來的。


  說了幾句,陶星來連忙叫停,“賀賀哥等一下。我姐說,她找到醫生了。”


  賀燃皺眉:“這裏人生地不熟,她上哪裏找的?”


  陶星來晃了晃手機,賊幾把興奮:“我親家。”


  賀正安的私人醫生。


  賀燃:“……”


  他們到酒店的時候,醫生也到了,就等在樓上。


  電梯每跳動一層,賀燃的心就跟著緊一分。


  萬一賀正安也來了,三句不和又吵起來怎麽辦。


  萬一他還和以前一樣蠻橫霸道不講理怎麽辦。


  賀燃神色複雜,眉頭深鎖,“叮”的一聲,電梯門劃開。


  穿過走道,轉彎第四間就是。


  剛走幾步,就聽到中厚的笑聲,還有孩子奶聲奶氣的咯咯叫。


  敞開的房間門,像是一副取景框,賀正安一身棉麻材質的衣著,頗有民國時期當家人的風韻氣質。


  他抱著萌萌,慈眉善目,笑得像個老小孩。


  而一旁的簡皙,溫順乖寧。可巧的是,萌萌睡意全無,笑容堆臉,胖乎乎的手揪著爺爺的小胡須,十分來勁。


  陶星來虛弱地感慨,“含飴弄孫,人間極美。”


  聲音驚動了屋裏的人,簡皙眼睛發亮,“你們回來啦。”


  抱著萌萌的賀正安,身形一僵,暫未回頭。


  陶星來最愛湊熱鬧,發個燒也能身殘誌堅,他像小火車似的跑過去,“親家好!我叫陶星來!今年二十四!我想跟你握個手。我天,你比老簡長得還要帥呢。”


  簡皙哭笑不得,這個弟弟,可能是高燒上身,有點熱情過頭了。


  而身後的賀燃,不情不願的,別別扭扭地發了一個最小音——


  “爸。”


  由於聲音太小,陶星來大喇叭,“姐夫你在說什麽呀?”


  賀燃的舌尖,抵著門牙,來回涮了好幾遍,想把陶星來的腦袋給擰下來。


  全場安靜,都在等他。


  賀燃的情緒在忐忑和裝逼之間起承轉合,最後臣服於後者,平平靜靜道——


  “哦,我剛在說,粑粑。萌萌是不是拉粑粑了??”


  簡皙差點吐血,心想,老公,你真的很棒棒哦。


  而一直背對賀燃的賀正安,可能也是魔鬼附身,莫名其妙地應了一聲——


  “嗯。”


  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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