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在西束城的第二個冬天。有了第一次的茫然,這一次的感受,要細致的多。
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在細細割著肌膚。時時有一種肌膚已裂,下一瞬就會血流滿麵的錯覺。
每到起風時,各家各戶,全都關緊房門。街上的人,也總會急急的鑽進附近的門裏。而在這樣的天氣裏,任何一戶人家,不管是商家還是平民百姓,都不會拒絕別人的求助。
據說,在這種時候。誰家若是拒絕旁人進門避風,可是被告到官府的。因為這風,實在是不同尋常的。
這些風來得急,去的更急。每每路過,不到一刻鍾,便又不見蹤影。
這風來時,帶著尖銳之聲。旁的風無影無形,可這時的風,卻裹挾著灰色的不知明物體,遠遠看著,陰風陣陣,十分可怖。而且,它是一團一團的,雖然覆蓋麵極廣,卻也讓人一眼就看清,它何時到,何時走。
也讓人知道怎麽避開它。
西束人都習慣了每到這個季節,便總要來這麽一回。外來者,則莫名其妙。也往往,受風的影響。
巧得很,去年兩人在這裏時,竟是一次都沒碰上。或者說,遠遠的看到了,沒迎頭撞上。所以,一直沒發現這風的問題。今天就巧了,前腳進城,後腳就撞上了。
“風裏有毒。”七景跟樂辰一進城門,就碰到了一股風。
尋常人撞上這風,也不過是病上一場。他們兩人,也就沒什麽忌諱,便是如此,樂辰依舊讓七景給她自己凝了個護盾。而他自己則暴露在空氣中,感受著風裏的氣息。
“有毒,卻不是一般的毒。”樂辰眉頭輕皺:“總覺得,有些相似。”
等回到樂宅,處理完雜事。晚上該休息時,兩人躺著。他一如既往的為她所牽引,對著她攻城掠地。卻在最後關頭,不知哪根筋搭上了,猛的道:“我想起來了。”然後,也不說話,將七景的唇堵了,繼續未完的事情。
等到兩人盡興,雙雙沐浴過,重新躺回床榻上之後,他才繼續這個話題:“那毒,到有些像魔獸們使用的能量。沾著人體,就往肌膚裏鑽,很疼。”
“……”七景打個哈欠,已然累得連思考之力都沒有了:“你要感興趣,就研究唄。”然後便不負責任的睡了過去。
樂辰失笑,將汙染盡的話也咽了回去,抱著她入睡。
第二天,七景與樂辰在街上慢慢走著。
欣賞著街景,人間的百態。順便,也等等那風,而她的精神力,則很快的找到梁翠兒。她十分好奇,這位聰明的姑娘,到底想幹什麽。
然爾,她沒想到的是,精神力看到梁翠兒的時候,同時也看到了百裏風淩。不過,隻一眼,她也就發現,這個百裏風淩,並不是她原來所知道的百裏風淩。這是另一個人假扮的百裏風淩。
他一臉的癡情綿意,哄逗得梁翠兒開懷不已。可隻要細看,就能看出,梁翠兒的眼底,有多陰寒。
“對了,翠兒。你上次拿出來的那幅畫,三殿下很喜歡,大大的賞賜了些珍奇古玩來。不過,三殿下還是表示,你最好是能再多接觸接觸太子。看看到底是誰為他出謀劃策。說起來,我接觸他這麽久,竟是毫無所獲。這段時間,他更是不再回城。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裏?”
梁翠兒收了臉上的笑:“我本來猜,他是去了夫人那裏。可前些天我去看過,根本就沒見到聞太子。”說到這裏,梁翠兒又道:“你什麽時候跟我去見夫人?”
“我隻怕夫人怪我,還是再等等吧。”
梁翠兒低頭:“我的賣身契在夫人手裏,你若有心要娶我,總是要,要先見過夫人,得了夫人的首肯才行。”低垂的眼光裏,閃過一絲殺意。可麵上卻還要憋出一團紅暈來。
“放心,我知道的。我斷不會負你的。”百裏風淩對著她輕笑道:“對了,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你小心些,最近風緊的很。”
“放心。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好好保重身體的。”百裏風淩說著甜言蜜語,大大方方的離去,眼裏有著淡淡的不屑。離得遠了,才不屑的切了一聲:“再聰明的女人,也逃不脫一個情字。”
而留下的梁翠兒臉色發黑,狠狠的洗著手。
……
七景皺著眉,三皇子?雖然也說得過去,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著聞九宴的說法,梁翠兒給他們下毒時,是在樂宅。旁的她不敢說,就三皇子,以及他的那些手下,根本不可能在樂宅裏玩出這麽大一出戲來。
而且,不但算計了百裏風淩,更算計了梁翠兒。
是的,她肯定,梁翠兒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如果她要靠出賣身體來獲得什麽,也不必等到現在了。
換句話說,從頭到尾,都是別人的算計。包括百裏風淩可能的反應,百裏家會有的動作,以及聞九寅他們的態度……
謀算這一切的人,夠聰明,也對這些人,夠了解。或者說,勢力夠大。
三皇子,千家,顧秋苑,還有皇帝。當然,也不排除百裏家……事情沒有水露石出之前,所有人全都值得懷疑。
其中,三皇子到是被第一個排除。
他的實力,應該是最弱的。而且,被那個假的百裏風淩一再提及。這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真的是幕後之人,隻是派來的人蠢了些,早早的就把底給漏了。另一種就是,他被人拿來當羊頭用了。
七景更傾向於第二種。
而很快,她就確定了。
她的精神力,跟著那個假的百裏風淩走,離開醉鄉樓,走街竄巷,終於來到一個極不起眼的小鋪子前。鋪子裏的掌櫃的一看到他,立刻就將他往裏麵引,一間黑漆漆的暗室裏。他終於見到了接頭的人。
“屬下見過大將軍。”
“事情進行的如何了?”
“啟稟大將軍,屬下已經成功混進百裏家。百裏家沒有任何人起疑,至於那個梁翠兒,也徹底被屬下掌握在手裏。樂氏夫妻在山裏的宅子,她全程參於修建,勘輿圖屬下已經拿到。”說著,雙手奉上一個畫軸。
那人當即打開,七景眉挑了挑。一張十分豪華的類宮庭式的建築,精美絕倫。可顯然,這圖跟實際上的,完全不同。
不知是這人拿錯了,還是梁翠兒給錯了。
“那梁翠兒十分得那樂夫人的看重,山上的一些秘室,都是按著她的設想修建。隻是屬下懷疑,那樂夫人到底還是防著梁翠兒的,整個建築中,並沒有藥室以及鑄劍坊。要麽是藏在別處,要要就是以後再建……屬下準備過段時間,再讓梁翠兒進山一趟,查看一翻。”
“很好。”那大將軍十分滿意的將圖卷了起來:“這梁翠兒也確實有些本事。不過,到底是個女人,而且還毫無武力,有些事她根本無力去做。這樣,等她下次再去見那樂夫人時,你準備對應聲蟲給她。讓她將應聲蟲給那樂夫人下下去……”
“大將軍英明,屬下立刻去準備。”
“去吧。”
假的百裏風淩很快離開。那什麽大將軍的,卻又進了那秘室裏的另一秘道。秘道連著城外,那人的速度也極快,轉眼之間便離了城。再遠些,七景的精神力便收了回來。
“什麽是應聲蟲?”七景問樂辰。兩人這會兒才剛走到醉鄉樓前,在醉鄉樓的對麵,開了另一家酒樓,名為百味齋,聞著味,到是跟醉鄉樓相差不大,生意卻要好上許多。
七景兩人站在兩樓之間的路上,不由挑眉。看來,這段時間裏,這城裏發生的事情,還真是不少。
“先生,夫人?”他們兩人的形容太過顯眼,本就在二樓窗前的梁翠兒立刻看到他們。連忙下樓來見他們。
“應聲蟲是一對。一應一和,為應聲蟲。經常用來竊聽,雄蟲至死也不會發出半點聲音,往往被下在目標身上。那時目標說什麽,雌蟲便會說什麽。雌蟲一死,雄蟲必亡。用來控製人,再好不過。”
七景恍然大悟,看來,梁翠兒身上,應是被下了應聲蟲了。所以,她進山時,說話才會說得那麽好聽。
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她會留在這裏了。
人人都知道,梁翠兒以一手好廚藝,得了樂夫人的賞識,出錢給她開酒樓。結果酒樓虧本,將自己給賠進去了。
至於其他的,因為有聞九寅出頭,所以,梁翠兒反而全在幕後。以前有打壓之意,這會兒卻是變相的幫了她一把。
“您二位什麽時候回城的?”梁翠兒下來,對著二人便行禮。然後將兩人引進樓裏,“看我說的,二位什麽時候回城,哪有翠兒置喙的地兒。隻是這大冷的天兒……可是夫人想吃點什麽,翠兒這就去給夫人做。”
七景擺擺手:“不拘什麽,來幾個熱湯菜就好。”
“是,翠兒立刻去做。”
兩刻鍾後,梁翠兒親自端著菜過來。四菜一湯,全都熱騰騰的。許久沒吃得這麽熟悉的味道,此時七景的心情也變好了些。
用完飯,才又叫來梁翠兒:“對麵的百味齋是怎麽回事?”七景一臉的不滿意:“莫要告訴本夫人,你連著醉鄉樓,也開不下去了。”
梁翠兒麵上一苦:“翠兒無能,請夫人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