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交易
林恩·德奧維奇，這是任何一個和紐約黑手黨有關係的人都熟悉的名字。
曾經的紐約FBI有組織犯罪調查科的負責人，據說他腦子裏有每一個黑手黨臥底的資料，簡直價值千金！
但也因為和臥底之間的糾葛不清，被懷疑接受了賄賂，以及為犯罪分子提供掩護。
林恩成為第一個被指控幫助黑幫犯罪並掩蓋他們罪行的聯邦調查局特工，接受了兩年的內部調查，最終在10月份被迫退休。
這個衣著嚴謹的家夥就是林恩的繼任者了，而且聽起來，他似乎是林恩的弟子。
朋友？敵人？
白奎因飛速思考此人找上自己的原因。
“Clear！”（沒有威脅）
車頭處傳來喊聲，應該是FBI探員的匯報聲。
“別摸我屁股，你個人渣！”以及莉娜的抗議聲。
“把我們的搖滾明星扶起來。”奧布萊恩說道。
兩個探員扯住白奎因的雙肩，將他拉起來，推著他跟著前行的奧布萊恩。
奧布萊恩來到一輛廂式貨車的後門，拉開門，揮了揮手，車內的幾個人便默契地魚貫而出。
奧布萊恩上車，壓著白奎因的探員也推了一把，催促白奎因上車。
白奎因登車之後，兩個探員並未跟上來，而是在外麵關上了車門。
這輛廂式貨車的外表是常見的黑色UPS快遞塗裝，但貨車內部卻別有洞天，密布了各種儀器和顯示屏。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監聽車了吧？
白奎因覺得自己遇到的事情看來不小啊，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沒在電話裏說過什麽事情。
除了一件事，炒作和克萊爾·丹尼斯的高中戀情時，遙控指揮了住在大機器唱片的香農，從自己的舊物中找到那張和克萊爾接吻的拍立得照片，將它送到了負責宣傳的米拉麥克斯手中。
FBI不可能管八卦炒作吧？
應該不會吧……
奧布萊恩坐在監視器前的一樁上，身體微微後仰，翹著腿，手肘支在扶手上，撐著頭，用一種慵懶卻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白奎因，就像玩弄獵物的貓咪。
白奎因故作鎮定地說道：“這下我明白了，你們為什麽知道我回紐約了。”
說話間，目光在車內那些不知名的設備中遊蕩了一圈。
“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奧布萊恩問道。
白奎因搖搖頭，即便心中有些猜測，也不能說，誰知道這裏有沒有錄音，隻能裝傻道：“是報稅的事情嗎？我以為截止日期是十二月底呢！”
奧布萊恩對白奎因的裝傻毫無反應，繼續用沉穩帶些冷漠的口吻說道：“1996年6月11日晚，曼哈頓119街海維酒店地下停車庫，發生了一起車輛搶劫事件，被搶劫的是一輛94年款的路虎發現者，不過當時並沒有報案記錄，我說得對嗎？白奎因先生，或者我還是喊你QB？”
怎麽又是這樁事情？
一個月前，蘭迪作為證人，出席了搶車的黑人青年的家屬，起訴紐約州警歧視性執法的案件，最後兩名州警被法庭判為無罪，立即能夠回到工作崗位。
家屬號稱要向聯邦巡回法院上訴，但似乎支持他們的100Blacks組織停止了法律援助，以那些布魯克林的黑人貧民的收入，又難以維持高昂的訴訟費用，這件事應該是到此為止，不了了之才對，怎麽FBI又提起此事了？
白奎因下意識就想把這件事推給蘭迪，但覺得自己和蘭迪之間的貓膩，肯定瞞不住FBI，即便大大方方承認了，也不過是購買和使用來路不明的車輛而已，以他現在身家，交點罰款，輕輕鬆鬆。
於是說道：“朋友們都叫我QB，奧布萊恩先生。至於那輛車，確實是我的，當時他們有五個人，都有槍，我們沒法反抗。”
奧布萊恩伸手從固定在車體的小桌上，拿了一個煙盒大小的黑盒子，將它丟給白奎因。
“這是？”
“最新型的衛星定位跟蹤器，GPS你知道吧？就是那個技術。”
白奎因瞬間反應過來，問道：“這是在我車上找到的？”
奧布萊恩點點頭。
白奎因的第一反應就是托尼舅舅在監視自己，但立即又排除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從去年感恩節拜訪澤西之後，這一年間，托尼舅舅對自己可謂是照顧有加，投資拍電影，還不止一部，幫忙購買大機器唱片，自己遇到了麻煩，也都是第一時間找他幫忙。
從哪個角度想，白奎因都想不到，托尼舅舅有任何理由需要跟蹤自己，要真是他，那可就太讓人細思恐極了。
讓白奎因充分腦補了一會，奧布萊恩才繼續用緩慢的語氣說道：“在州警槍擊搶你車的黑鬼事件發生的半個小時前，兩個州警之一，接到了一通電話，號碼是一個不記名的手機卡，當事州警解釋說，那是一通推銷電話，但這個號碼僅有一次通話記錄……”
奧布萊恩的話，讓原本普通的一件事，變得波雲詭譎起來。
“另外，從死者身上收出的無記錄的武器也不是兩人常用的手槍，至少他們的熟人認為不是。”
跟蹤，通風報信，州警攔截殺人，栽贓。
一條龍做下來行雲流水，如果不是奧布萊恩點破，白奎因根本都想不到這種可能。
“這……這……”
傻傻看著手中的追蹤器，白奎因想不出來，到底是誰要弄死他這麽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摔角手、小演員、小歌手……
那輛路虎，他曾多次開著它離開紐約，去澤西，去波士頓，去費城……那段時間在東海岸有摔角表演的話，都是駕車去的。
回想那半年，自己大部分時間在洛杉磯，每次來紐約都是匆匆來回，如果真要鎖定自己的行蹤，跟蹤車輛肯定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
那兩個搶車的黑人青年，也許真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白奎因首先想到了雷·多諾萬的警告，那些撈不到油水的紐約警察不是要對付自己嗎？
但立即又推翻了這個猜測，紐約市警和紐約州警向來不和。而且幾個地位不高的紐約市警，是不可能指揮得動州警中的敗類，冒著巨大風險，幫他們對付自己的。
眼前的FBI？
也不可能，FBI要收拾自己根本沒必要這麽麻煩。
至於其他的黑手黨家族，更是沒必要對付他一個連外圍都算不上的普通人了。
既沒仇怨，也沒利益糾葛。
整件事情中全都透著詭異！
而且既然FBI掌握了這一消息，為什麽不抓捕那兩個可能是在收錢幹活的州警呢？
參加了那個案件庭審的蘭迪回來說，宣判後，兩人拿回了警徽，又可以在洲際公路上攔截超速車輛了。
兩個人白白死掉了，自己又處於不知名的惡意籠罩之下，這讓白奎因不寒而栗，一走神，手中的追蹤器掉到了地上。
“想明白了？是不是有些後怕？”
奧布萊恩用調侃的語氣問道。
白奎因點點頭，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那我們做個交易吧。”
奧布萊恩直入主題。
白奎因卻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林恩的威名黑手黨全都清楚，傳說他的線人遍布每個家族，紐約五大家族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傳到他的耳朵裏麵。
沒人知道林恩知道多少秘密，沒人知道誰是林恩的線人。
但卻沒人敢動他，不管是黑手黨還是懷疑他的聯邦調查局，所有人都希望這個家夥把秘密安穩帶到墳墓裏，千萬不要意外身故，然後他留下的後手公布出一些誰都不願公開的秘密。
這也是“帶病運行”多年的林恩，能夠在一個多月前安然退休的主要原因。
而奧布萊恩是林恩的繼承者，且不說他從林恩那裏繼承了多少秘密，隻說他管轄的部門——有組織犯罪調查科，和這個部門還能做什麽交易，無外乎就是充當FBI的線人唄。
要自己出賣誰？
托尼舅舅和卡瓦坎蒂家族？
他們主要在新澤西活動，除非是華盛頓特區的總部牽頭，否則紐約的FBI，是沒動力管一河之隔的澤西的事情的。
和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唐·菲利普先生？亦或者是維克多先生？
白奎因覺得自己距離他們太遠了，以後有沒有機會見麵都很難說，而且雙方的合作都是正規生意，經得起國稅局查的那種正規生意！
雖然想不明白奧布萊恩的目的，但自己還有拒絕的可能嗎？
白奎因無奈地點了點頭。
奧布萊恩見狀，露出了兩人見麵之後的第一次微笑。
“非常聰明，QB，我就知道你這種能抓住細微機會取得成功的家夥，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們非常聰明，能夠用正常的思維方式去權衡利弊，不拘泥於家族血緣、兄弟情義這些虛假的羈絆。”
“你要我做什麽？你能告訴我是誰要對付我？”白奎因索性也說開了。
奧布萊恩換動一個手指頭，說道：“不，我不能，這件事我不能說！但我可以保護你，在我的庇護下，沒人會像那次一樣對待你。”
“那我需要付出什麽？”白奎因問道。
奧布萊恩卻說起了另一件事情，“知道嗎？FBI探員的收入，在聯邦雇員中，是偏低的。
如果在中西部的小城市裏，那個十多年沒漲過的薪金，依然可以維持比較體麵的生活。
但在紐約不行，他們的收入很難維持在這個城市的體麵生活，那些小夥子們要租房，要吃飯，偶爾還要去酒吧喝一口小酒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
所以從66年我們這個部門成立，林恩當上第一任負責人開始，我們就有一個部門基金，用來補貼生活困難的弟兄們。”
奧布萊恩的話，說得很明白了：
要錢！
FBI公然索賄！
堂而皇之，理直氣壯！
“我掏錢了，你就能保證我的安全？”既然雙方把話攤開了，白奎因索性也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並不能保證，沒人能夠保證，我隻是能控製一些從我這裏經過的信息，比如那兩個州警，如果再有下次，他們一定會收到收隊的通知。大多數情況下，你的安全，還得靠你自己。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你，和半年前所處的地位已經完全不同了。
一些小手段應該對你無效了。”
奧布萊恩的話說得雲遮霧罩，但白奎因還是聽明白了大致情況。
“十萬美元可以嗎？”白奎因咬牙說道，隨即又立即補充道：“每年！”
奧布萊恩不置可否，又把話題扯開：“大概是那件事發生的前幾個月，對了，就是你的第一部電影上映後，我們接到了紐約警局的一個申請，打報告的家夥認為你是卡瓦坎蒂家族的外圍成員，想讓我們把你納入監控名單。”
“十五萬！”
“克裏斯托弗·莫裏亞蒂曾經率領手下多次搶劫貨運卡車，在某次搶劫中，一名卡車司機被開槍打死，雖然嫌疑最大的那個家夥後來死在了自己浴缸裏，但莫裏亞蒂先生的嫌疑一直沒有被排除，你總不希望韋德馬克公司的總裁卷入陳年舊案，影響你們的電影票房吧？”
“二十萬！”
“我聽說，好萊塢的家夥都喜歡玩小女孩，也不怪他們，有時候，那些小妞外表看上去很成熟了，但實際上卻未滿十八歲，要是你遇到這類麻煩……”
“夠了！”
白奎因板下臉來，他清楚，如果自己一味退讓，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家夥就會繼續得寸進尺，把自己當做什麽都不懂的肥羊，狠宰一刀。
脾氣發完，立即運用演技，恢複到平靜的狀態，說道：“我不會為沒發生的事情買單，既然是交易，那就要公平，不然的話，我也可以選擇和其他人做交易。”
這句話就有些威脅的意味了，他白奎因並不是毫無選擇。
啪啪啪！
奧布萊恩忽然鼓起掌來。
他的行為讓白奎因頗為尷尬，心中忐忑，卻隻能板住臉，維持住。
“成交！”
這句話，讓白奎因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和奧布萊恩伸出手相握。
奧布萊恩用空出的手拍了拍白奎因的肩膀，藍眼睛緊緊盯住白奎因，似乎是不經意地說了句：“準備好現金，等我的人找你……另外，告訴菲利普先生，一切照舊！作為帶話的酬勞，我給你一個建議，去爭取羅賓漢的董事席位吧。QB！”
說罷，奧布萊恩繞過發呆的白奎因，推開車門，大踏步走入夜色中。
守在門口的探員將白奎因趕下車，然後匆匆收隊走人。
留下三人，在寒風中淩亂。
白奎因忽然想起剛才在飛機上讀書時看到的一句話：
“人性並不是非黑即白，它存在許多灰色地帶；生活也並不是主人公大徹大悟、痛改前非的狗血劇，它有眾多幽微曲折、反反複複。——毛姆《麵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