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腰傷二
特別是,他也不想小媳婦實在太累,能多睡會就多睡會。
栓子一早便醒了,聞言就跳下馬車,去周圍撿了些幹柴過來。
沒一會子,火便生好了。
隱川學著上回小媳婦在山洞裏麵烤包子和餅的方法,也烤起饅頭來。
不過這回卻不是放在大石頭上麵烤,而是直接拿了幾根樹枝條兒,把外麵那層樹皮給剝了,直接把饅頭插起來,架在火堆上麵烤。
這周圍沒有圓潤幹淨的大石頭,放眼望去,也不過是些埋在土裏的,棱角分明的尖石。
濃霧太大,萬一栓子找石頭找迷路了,那他可抽不出身去尋他。
這一馬車子的人,老的老、小的小,還有他心尖尖上的小媳婦。
在這大山林子裏麵,自然是不能沒人看顧的。
因此,用樹枝條兒來烤饅頭,是眼下最合適不過得的方法了。
火堆時不時蹦出兩聲火星子的炸裂聲,終於叫醒了仍舊在睡夢中的滿月。
她看了一眼方梅和幹娘,這才輕手輕腳地掀開簾子,一腳踏在地上。
“唔,好大的霧啊!”她原本是想問問怎麽沒有喊醒她們抓緊趕路,一掀簾子看到了四周的光景,這才驚呼出聲。
“滿月姑娘,你醒了啊。”手上拿了四根樹枝條兒的栓子,朝滿月展開了笑臉,音量不大不小。
根本打擾不到馬車裏的人。
滿月朝他也笑了笑,隨即問隱川:“你們,這是在烤饅頭?”
隱川心裏有點發怵,他原隻是心血來潮,不想小媳婦和病人吃這冷冰冰還硬邦邦的饅頭。
可烤饅頭這會兒,他發現,饅頭不知為何有點快要發糊的跡象了。
現下裏還是泛著焦黃之色的。看起來還不算太過糟糕。
隻是,可想而知這味道,怕是不太好吃了。
他看了看樹枝條上的饅頭,舌頭打結了一秒。
栓子嘴本就快,一下子便回答說:“可不是嘛,滿月姑娘。我找半天都找不到一塊像樣的大石頭,還是秦大哥聰明,這個法子都是他想出來的呢。”
栓子說完還朝秦大哥這邊笑了笑,一臉的佩服神情。
而,隱川拿著快要被烤糊的饅頭,此時此刻心裏恨不能堵上栓子的嘴。
“是,烤饅頭。”隱川終於還是看向小媳婦那處,承擔下了所有的“榮辱”。
滿月眉眼霎時彎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隱川身邊,然後坐下,小臉揚起,對著五官堪比完美的男人道:“哇!這樣烤饅頭,可是最好吃的烹飪方法啊。”
她就知道她的相公是頂聰明頂好教導的。
“不過要是能撒點鹽、胡椒粉和辣椒粉什麽的,估計味道能更上一層樓了。”
可是顯然,現下是找不到一點點調料的。
滿月接過隱川手中的樹枝條兒,用其他幹淨的細枝,往每個饅頭上麵都戳了幾個洞。
栓子眼疾手快,一下子就跟著照做了。
神奇的是,直到烤饅頭好了之後,都沒有出現隱川預料之中被烤焦的情況。
四周的濃霧微微有散退的趨勢,滿月趕緊叫醒了馬車裏麵的方梅和幹娘。
幾人吃了熱騰騰、焦軟異常的烤饅頭,一下子奔波的內心像是得到了滿足一樣,疲憊皆除。
楊嬸身子不好總是移動,那饅頭是方梅拿了,去馬車裏麵一點一點掰給她吃的。
四周的霧變淡了些,視線範圍也延伸了不少。
眾人這才上了馬車,在隱川細心熟練駕車的情況之下,一路毫無驚險地下了山,然後驅車直往鬆嘉郡的方向前行。
上回已經有過去鬆嘉郡的經驗,這回隱川駕輕就熟,根本不需要停下來問路,一直朝著鬆嘉郡那邊趕路。
下了山之後,路途終是平坦些,一個多時辰之後,就趕到了鬆嘉郡。
入了鬆嘉郡西之後,隱川一邊慢悠悠駕著馬車,一邊讓栓子下車去打聽這永安堂的所在。
栓子從前不愧是做過夥計的,與人套近乎和打聽消息這些事,不過三兩下的功夫,便全部解決了。
永安堂不偏不倚,也在郡西,正好在天香樓不遠的地方,過一條街便是。
等栓子上了馬車之後,隱川便立刻加快了馬車的速度,飛快往永安堂那邊趕去。
那陣仗,那氣勢,那馬蹄聲,驚得不遠處來往的人群都退避三舍,自覺往街道兩邊靠。
小片刻的功夫,馬車就來到了永安堂門前。
還是栓子背著楊嬸,和幾人一同進了永安堂。
永安堂不同於濟世堂那樣,隻要人一多,便會出現立刻忙活不過來的情況。
永安堂裏麵大夫雖然不算多,可是幫手卻特別多。
滿月放眼瞧了瞧,就看見幾個人是負責抓藥的,幾個人坐著,像是大夫,坐著給人診脈。
還有幾個人負責帶前來看病的人找尋正確的去處。
這不,滿月幾人一出現,便有人立刻迎了上來,詢問過後就把她們領去了裏麵。
穿過永安堂前院,後麵還有一個院子,竟然還有許多的病人。
看樣子正尋醫問診呢。
隻不過,這些人看起來的病,似乎都是些外症。
滿月心到道,還真來對地方了,這裏一看起來便是有些真功夫的。
領頭的人看見滿月瞧得真切,又看見她們這一堆人身上都隻是著了極普通的衣料,便猜想麵前的姑娘應該是覺得新鮮吧。
他好心地開口道:“姑娘你瞧,我們永安堂聞名的外症診治,就是在這處地方了。”
說完,腳下的步伐也不曾耽擱,直接把人領到了一個大夫麵前。
“大夫,這是剛來的病人,您快給瞧瞧。”領路的人說完也不含糊,衝滿月她們笑了笑便走了。
想來這永安堂生意不錯,他們這些帶路的人才這樣有的忙呢。
栓子連忙把楊嬸從背上放了下來,讓她坐在凳子上,好讓大夫診治。
楊嬸是腰傷,自然坐的勉強,這點栓子還是知道的,放下她的同時也伸出了雙手去,想要扶住楊嬸。
哪知道,方梅和他做了同樣的動作。兩一人一邊,四隻手把楊嬸扶得穩穩當當。
即便是楊嬸的背比尋常婦人寬闊些,也不能同時放下四隻手啊。
兩人的手挨得很近,甚至已經擠到一起。
有那麽一秒鍾,栓子是想要立馬抽出手去。
他粗糙溫厚的手上,一陣陣細膩柔軟泛上來,讓他好不站立難安。
可是一秒鍾過後,理智回籠。方梅姑娘的手掌怕是不得力,他若是突然抽出手來,估計楊嬸得歪。
於是,栓子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扶著楊嬸的背。
另一邊的方梅,根本沒想那麽多,她眼下最焦急的,便是麵前這個大夫把脈之後,說出來的話了。
昨天在石壇縣的時候,她一開始以為那位柳大夫很是有把握呢。
可是誰知……
因此此時,她的一隻手碰到了栓子的手,一時之間,毫無察覺。
麵前的大夫很有經驗,看見病人被兩人這樣慎重地攙扶著,便知道此人多半是跌傷了。
那位置,估摸著就是腰了。
果不其然,他一把脈,便道:“病人摔傷了腰部,導致疼痛難忍。所幸,還不算沒有辦法……”
聞言,方梅這才放下心來。
果然,那位柳大夫說這永安堂專治外症,所言不虛啊。
隻是她這一放鬆,不經意間便瞥到了她的手,和栓子的手,擱在了一起。
兩手之間,甚是親昵的姿態。
這下子顧不得許多了,方梅立即把那隻手抽了回去,隻剩下遠點的那隻手還在扶著她娘。
隻是不好讓栓子哥太過察覺出不對勁,畢竟他這一路上很是照顧她娘。
於是方梅抽出手之後,轉而搭上了旁邊的滿月。
“滿月姐,大夫說我娘終於沒事了。”
滿月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兩下,正想安慰兩句,便被麵前的大夫給打斷了。
大夫吹胡子瞪眼道:“小姑娘瞎說什麽呢!你娘雖說性命無大礙,可也不是立即就沒事了。”
方梅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大夫這才滿意,接著說:“她這病,得慢慢治,尤其是需要長時間的休息,那勞作一類之事,半年內,是碰也碰不得的。”
方梅咬咬牙,回話:“大夫,以後家裏的活都我幹,再不讓我娘為我受罪了。”
她這話說得十分誠懇,聽在大夫耳朵裏,卻是有幾分滑稽的。
“我說你這小姑娘啊,我跟你說,讓你娘別勞累,那你也不能把家裏活全部攬下啊。我看你這家中兄長,不是該首當其衝的嗎?”
大夫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顯然是朝著栓子這邊。
他方才看見這兩人同時扶住了病人,而且病人還是麵前的男子背進來的。
這小姑娘口口聲聲說的語氣,完全是個還沒嫁人的小丫頭嘛,那邊上這個不就是她兄長咯。
栓子心裏一咯噔。
方梅急急解釋道:“大夫,我和我娘相依為命多年,家中再無其他人了。”說完指著幾人,“這是秦大哥和滿月姐,要是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娘也看不到您這麽好的大夫。這是栓子哥,也是滿月姐家的人。”
等大夫差不多消化完她的話,方梅又道,“家中事繁瑣又多,怎麽能滿月姐她們煩累呢。再說了,我也長大了,可以幫我娘幹活的。”
栓子的最嘴角囁嚅了兩下,終於還是沒張嘴說話。
大夫兩眼一鼓瞪,道:“你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方梅點了點頭。
其實從前她很活潑的,也很好玩,可是現下,不懂事都不行了。
滿月看出她眼中的落寞,拍了拍她的肩頭,“方梅,等幹娘回去之後,你隻管照顧著她就是,其他一應事情,不管是吃食還是明年的田裏,我和你秦大哥,都會幫忙的。你放心。”
楊嬸哪裏肯依,忍者疼痛道:“滿月啊,好孩子,你們夫妻兩個已經幫了幹娘太多了。這日子要好好過下去,都得靠自己啊。就讓方梅懂點事吧。”
她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從前一直讓方梅盡量少幹活,為的也不過是能讓她晚些長大。
誰知道,她這身子骨這樣不爭氣,竟然讓這一天,來得這麽早。
大夫看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當下不樂意了。
“喲嗬,你們幾個還真以為這病人的身子骨好得很呐,還沒開始治病,就先亂成一鍋粥了。”
“勞煩大夫,醫好我幹娘。”
說話的人氣息極其沉穩,言語也簡潔有力。
大夫抬起頭來,看向了說這句話的人。
這男子相貌倒是生得不凡,還有他眉間的英氣,實在令人難以視而不見。大夫看了一眼後,心道。
隱川平坦地回了大夫投來的打量目光。莫不是他學著小媳婦那樣鍛練言語能力,被發現了吧?
不過,不管是有沒有被發現,都絕不能先自亂了陣腳。
良久,大夫兀自嘟囔了一句,這才繼續看向病人。
“這吃的藥方,我寫下來,你們等會拿著去前麵抓藥。”大夫說著便順手把藥方寫了下來,遞給方梅,然後說,“還有敷的藥,頭兩天很是重要,上藥之後就不要隨意走動了,尤其受不得顛簸。你們且在這後院裏住兩天,到時候我再看看如何。”
方梅接過了藥方,很是自覺地把它交給了滿月夫妻倆。
石壇縣她都沒去過兩回,更別說這麽遠的鬆嘉郡了,根本連聽說過都算不上。
這些藥方子的事情,還是讓滿月姐和秦大哥幫她做主吧。
“我和隱川去抓藥,你跟栓子把幹娘帶到房間去吧。”滿月對方梅說。
方梅和栓子點頭應下了。旁邊又來一人,領了方梅三人去她們的房間。
滿月便帶著隱川去前麵抓藥,隻是一路上聽到了許多趣事……
有人說:“來使怎麽了!?我們墨國可不是好欺負的。”
有人問:“怎麽了?可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又有人答:“你還不知道啊,前幾日羽國來使去拜見咱們墨國皇上,結果太過囂張、沒有禮數,差點被咱們皇上給下旨砍了。”
又有人問:“不是吧!竟有這事?那兩國之間的來使,不是不能斬殺的嗎?”
“正是因為這個,咱們皇上這才饒了那賊來使一命,否則怎麽可能留他性命,再回到那囂張的羽國去!”
……
一番對話說得極快,成功趕在滿月隱川兩人走遠之前,鑽進了他們的耳朵裏麵。
滿月心道,這墨國皇上還挺得人心的嘛,否則百姓之間議論的矛頭,就不會是那什麽來使了。
永安堂後院,帶路的人將方梅三人帶到了房間之處,指了指,說:“這並排的三間,就安排給你們了。一間屋子,一天四十文。”
說完,那帶路的人就要走,卻被方梅拉住了。
“四……四……四十文?!”方梅拽著帶路人的袖子,不可思議地開口。
如果真要這麽多銀錢,那她還不如去睡大街好了。
帶路的人正急著要去別處給病人指方向,一下子被人纏住了,口氣欠了兩分恭敬:“那可不是嘛!這房錢還算便宜的了,不若你去那天香樓問問,看他們一晚上收不收你們一兩銀子。
還有啊,莫說這點房錢了,更大的可是藥錢,我們永安堂的藥材可都不便宜呐,少說也要好幾兩銀子的。”
好……幾兩……銀子……
方梅已經給被這幾個字給震驚了,抓著他袖子的手也在不經意間鬆開了。緊著這會子空隙,帶路那人連忙掙脫了她的魔爪,一溜煙跑了。
栓子想說些什麽,卻又沒說出口,和方梅一起把楊嬸給送到了屋子裏床榻之上。
方梅給她娘倒了一碗水,喂給她喝了兩口,這才替她掖好了被角,站起身對栓子說:“栓子哥,我去前麵找找秦大哥和滿月姐,你能幫我看著下我娘嗎?”
其實,她是想去看看那些藥材到底要花多少銀子。她發誓,方才順手、出自本能地將藥方交給滿月姐兩人,是因為信任和依賴,可不是存了讓他們給銀錢的意思。
她現在去看看,總不能讓滿月姐和秦大哥吃了啞巴虧不是,她心中有個數,日後也才能好好攢錢,把銀錢還回去才是。
“好……好好……好……”
栓子有些結巴,這是方梅姑娘第一回叫他栓子哥呢。
從前覺著名字不過是個稱呼,現下他打心眼裏覺得,栓子是這個天底下最好聽的名字了。
方梅顧不了那麽多了,得了栓子的應允之後,便跑出了屋子,又往永安堂前麵抓藥的地方跑去。
方才扶她娘進屋、還有給她娘喂水喝,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現下可不得使勁跑著去嗎?
飛快地穿過一條長廊,拐彎之處,方梅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一堵厚實的牆壁一樣的東西。
不過這東西好像有些溫度和軟度,否則她的腦袋,指不定要開裂了。
“啊!頭好痛。”方梅捂著腦袋嘟囔,然後睜開眼睛,卻看見麵前雙手撫著的,可不是一睹堵幹巴巴的牆。
她順著手感十分好的華服往上麵看去,立時對上了一雙天山雪水般的眸子。
這人五官堪比華服,有過之而無不及,相對於秦大哥大氣冷峻的五官,這人的更是柔和些,也顯俊美些。
他長長的眉毛似乎很是不安寧,微微擰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