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每個人都有苦衷
講述完自己的故事,劉姐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個社會,對於女人,尤其是農村的很多女人而言,其實並不公平。很多人和我一樣,都隻能守在家裏,照顧老小,就和長工沒啥區別,生活毫無幸福可言。男人為了欲望,可以在外麵養小的,也可以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滿足。可是我們女人呢?哪怕是被人強迫的,遭受譴責的,卻往往依舊是女人。
為什麽男人可以花天酒地,隨心所欲,而女人卻要忍受無盡的寂寞,還要小心翼翼的生怕發生一點不好的事?為什麽男人花天酒地叫風流,而我們女人,稍微出格一點,就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男人是人,我們女人就不是人麽?男人做了什麽事,可以說是為了欲望,我們女人難道就沒有欲望麽?”
聽著劉姐近乎歇斯底裏的咆哮,荀智友點燃一支煙,苦笑著搖了搖頭,“劉姐,這種事,也是華夏千年的曆史傳統造成的,其實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隻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這種思想依舊根深蒂固,短時間恐怕依舊無力改變。不過歸根結底,還是現在農村男人普遍外出打工,才導致很多女人像你一樣,在風華正茂的年齡,無法享受到該有的幸福。這種事,是這個大時代造成的,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世界各地,都普遍存在,這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是啊,這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劉姐叼著煙頭,無力的靠在床頭,“過完這個年,我就三十歲了,不管我怎麽保養,青春都一去不複返了。從十九歲初經人事,到現在,我體驗做女人的感覺,加起來不超過二十次。俗話說生活就像被強賤,如果無力反抗,那就享受。可我我們這種女人,注定隻能是一個悲哀,因為我們就連被強賤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有,我們也不敢去嚐試。因為這種狗屁地方,太注重名聲這個東西,名聲對於女人而言,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沒有了名聲,必然會被趕出家門,而且再也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隻能孤苦伶仃的活著,還要天天遭人在背後唾棄!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這樣茫然的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或許如果不是有個孩子在,我也許早就離婚或者是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劉姐,我理解你,可是你也要想開點!”
荀智友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大口煙霧,用了的搖了搖頭,“其實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女人年紀輕輕,就要忍受那份寂寞,確實不容易,可是男人也未必好到哪裏去。因為現在的社會就是如此,男人留在農村,除非有工作或者有特別的手藝,否則很難養活一家人。
就像我們這邊,一家也就三五畝山田,無論是種玉米還是種小麥,加起來的收成,除了能夠養三五頭豬,剩餘的錢也就夠來年買點化肥。可是這個社會,生不起,養不起,死不起,更遑論結婚造房這種需要生吃錢的事情。
何況還需要大量的人情錢,住在一堆的,不是親戚就是鄰居,無論婚葬還是生孩子滿花甲,動不動就是三五百,遇到至親的人過這些事,更是沒有三五千就拿不出手。
男人何嚐不想留在家裏,伴著嬌妻陪著孩子,守著父母平平安安過日子?可是你覺得這可能麽?地裏種不出金子,男人去哪裏湊結婚的錢,造房的錢,生孩子的錢,奶粉錢,學費錢生活費,還有那沉重的人情錢以及生病住院養老送終的那一大筆錢?
女人總覺得男人不顧家,肯定在外麵風流瀟灑,可把這些錢算下來,你覺得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的風流瀟灑?結婚造房,加起來少說幾十萬,人一輩子,總難免生病,隨便住個院,就是萬八千。現在很多都是獨生子女,兩個人要養四個老,女人留在家裏照顧孩子,男人就得獨自承擔這筆巨額的養老費,四個老就算每個人一輩子隻住兩次醫院,算下來也就是十來萬。四個老死了都要辦葬禮,稍微風光一點,一個老就要四五萬,加起來又是二十多萬,還有生孩子,算是整酒啥的,估計也得三五萬,奶粉錢少說一兩萬,學費錢從小學到大學,少說二十萬。各種人情錢,一年到頭少說五六千,幾十年又是二三十萬。
這些錢零零總總,算下來要一兩百萬,那還隻能算過一般的日子。你覺得一個普通的農民工,一年在外麵能夠掙幾萬,又能在外麵做多少年?”
聽到荀智友的話,劉姐頓時沉默下來。
看到劉姐不說話,荀智友繼續算起賬來,“你估計沒怎麽去外麵,對大城市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走南闖北,對那些非常清楚。現在普通的企業,普通打工族,一個月也就三四千,除掉生活水電房租,能夠剩下三千已經是節儉又節儉。一年到頭,就算加上年終獎,估計也就不到四萬,如此算下來,一個普通打工族,差不多要五十年,才能賺到這一筆錢。可是有誰可以打工到五十年?為了生活,男人不得不起早摸黑,省吃儉用,還不能叫苦叫累,你覺得容易麽?
當然,相比於這種普通打工族,農民工收入可能會高一些,但是農民工有多苦你清楚麽?他們不分寒暑,甚至不分日夜的要工作。夏天城區的室外溫度,甚至能夠達到四十度以上,他們也不得不冒著中暑的危險,多掙幾塊錢。冬天寒風刺骨,他們凍得手腳發麻,也得咬牙堅持,他們真的容易麽?
而且農民工的錢,也未必保證做了工,就能拿到錢,遇到黑心的包頭或者老板,幹完活卷錢跑了,一年的辛苦,都付諸流水。男人流盡了血和汗,有淚隻能往肚子裏咽。不僅如此,現在工程也越來越不好做,稍微不合格的工作,就會被叫停,工錢也就無限期拖了下去,遇到這種事,政府和法律也無可奈何。
女人苦,男人累,我們誰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