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103章任競年的回憶
晚上回去,風依然刮著,坐在公交車上,可以看到路邊行人艱難地騎著車子,有時候一陣風起來不得不停下車子背過身去,等那一陣過去再繼續往前騎。
幸好顧舜華坐公交車。
從車窗玻璃往外看,其實已經看不清多少了,遠處百貨商店的燈光都是昏黃的,整個城市沐浴在渾濁中。
這麽回到家裏時,已經七點多了,孩子大家夥已經吃過飯了,是任競年做的,兩個孩子在自己屋裏看書,任競年正陪著一家子說話。
顧舜華便過去問候了一聲,知道已經帶著去醫院看過了,拍了片子,從結果看,沒什麽大問題,建議好好休息就行了,說這是老毛病,也沒辦法治,給開了一些藥,主要是補鈣的,得慢慢吃著養著。
顧舜華聽著,倒是也放心了,於是便提議說周日的時候讓任競年帶著去周圍逛逛,人民大會堂長城頤和園什麽的,都可以走走,好歹來北京一趟,得轉轉,再看看給老人買幾件衣裳。
說這話的時候,看著任競年繼母眼裏的光亮,她笑著說:“攢了一點布票,本來說給孩子置辦秋裝,現在就省下來吧,給爸媽買衣服用。”
任競年繼母眼裏的光便黯淡下去了,顯然有些不高興,不過倒是也沒說什麽。
任競年這邊陪著,顧舜華稍微洗了個澡,便回屋去了,時間還早,她便拿出書來看,最近除了電視大學的課程,她還學著英語和日語,雖然並不打算再出國,但是多學學總是沒錯。
可惜學了一會,又停電了,這不免讓她想起日本的美好時光,日本的電從來不會停。
她認命地起來,從抽屜裏摸出來一根蠟燭點上,就著蠟燭的光繼續學。
這時候天冷了,外麵的風沙沙地響,落葉和灰塵一起撞在窗子上,她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想起來任競年的家人。
其實倒是也沒什麽意外的,他很少提他的家人,偶爾說起來也是三言兩語的,想也不是什麽好事,不願意說就不說吧。
再說,誰還能沒點不痛快呢,自己小時候在家裏的日子也不好受。
正想著,門響起來,任競年回來了,先拿了一件換洗的衣服,之後便過去西屋衝洗去了。
顧舜華便聽到輕微的水聲,她趴在床上,捏著鉛筆頭,腳趾頭都忍不住縮了縮。
水聲停了,他回來了,回來後也沒多說什麽,直接上床,然後覆上來。
顧舜華手裏還攥著書和筆呢,低聲埋怨:“你別跟餓狼一樣!”
任競年埋首下去,深吸了口氣,悶悶地說:“我就像餓狼怎麽了!”
顧舜華便把書和筆放下:“越來越不像樣了!”
任競年卻已經輕輕啃她:“是你說我像餓狼的,那我還真餓了!”
顧舜華覺得癢,又酥又麻的癢,趕緊推他,但肯定推不動。
任競年便一發不可收拾,清洗過的身體,健壯緊繃,力道很足很猛,顧舜華聽著外麵的風聲,想起剛才的水聲,甚至腦中有一個畫麵,健美的男人猛地紮進水中,光滑發亮的肌肉切入時,水花四濺。
顧舜華咬著唇,無聲地壓住衝口而出的低叫。
等到一切終了,顧舜華懶懶地靠著他,小聲道:“你以前可不這樣,最近倒是勤快了。”
任競年現在有點滿足了,抱著她:“以前不是我不勤快,是客觀條件不允許。”
顧舜華聽了忍不住笑,現在院子敞亮,不怕隔牆有耳了,特別是今天外麵風大,什麽動靜都仿佛被吞沒了,怎麽鬧騰都不怕,心裏踏實。
一時兩個人躺在那裏,緊緊靠著,低聲說著話。
或許是這麽折騰一場,整個人鬆懈下來,話也就多了。
任競年便摟著顧舜華,說起他小時候的事。
其實是一個很普通的故事,這種故事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實在是再常見不過了。
他媽原來也是北京城的大戶小姐,後來北平城淪陷,家裏被炸了,沒辦法,父兄也都聯係不上,她那時候才十二三歲,隻能把臉給抹了灰往外逃,逃出去後,錢花光了,和乞丐混在一起,後來被一戶人家收留了,就這麽過著日子,再之後,就嫁給了任競年爸爸。
任競年爸爸當時在村裏算是條件好的,家裏有地,又在糧油站上班,上班種地兩不誤,那時候日子算不錯,他媽當時還想著聯係家裏人,但去哪兒聯係呢,根本找不著,也就死心了。
任競年媽剛沒了的時候,任競年爸沒打算再娶,不過熬了幾年後,別人說親,也就娶了,弟弟小九歲,現在也就是十八歲,爸爸身體不太好,得好好養著。
好在以前糧油站上班,現在退休了,也有退休工資,到底比一般土裏刨食的農民強。他每年給家裏寄一點錢補貼,日子其實倒也不難過。
他躺在那裏,回憶著過去,道:“我十幾歲那時候,渾身都是勁兒,看到山上有一塊石頭都恨不得衝過去踢一腳,太年輕,有精力沒處使,脾氣就不太好,犯倔,我爸也不是太愛說話的人,加上又有繼母在中間時不時挑撥幾句,最後我和父親關係就不好,父子差點成了仇,後來繼母聽著別人說有征兵的,就趕緊把我推前頭,她是希望把我趕出去,家裏也就弟弟獨占了。不過現在想想,我也感激她,要不是她使出這一招來,我不一定長成什麽樣了,沒準就成了混混地痞。”
其實之前任競年也和顧舜華提過這些事,隻是沒見過這繼母,心裏便沒印象沒感覺,現在看到真人,一切都變得形象了。
她就有些心疼,心疼他,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事。
血氣方剛的少年,在那個遮天蔽日的年代,漫無目的,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其中的苦悶茫然絕望,她可以想象。
又想起他們相遇的許多事,鼻子裏便發酸,忍不住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膛上。
任競年:“其實也沒什麽,我這位繼母,要說是好人,肯定不算,她對我一直存著小心眼,但我也談不上恨她,她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想著多為自己兒子打算,想著多沾一點便宜,但到底那時候家裏有口我的飯吃,不至於餓著我,也沒使什麽壞法背地裏折騰我,在農村,這樣的後媽,我覺得已經可以了。”
顧舜華倒是能理解:“家裏日子不容易,肯定多給自己打算幾分。”
任競年:“是的,現在經曆了這麽多事,自己也有了兒女,也就更能理解她,就算現在她說的一些話,你肯定聽不過去,但她就那個生存環境,農村裏都這樣,你也不要和她計較,反正我們不會和她一起過日子,我也不至於怎麽慣著他們。”
顧舜華:“我倒是沒什麽好生氣的。”
她想了想道:“我覺得這個事,關鍵看你了,你要是和他們站一塊,我肯定惱了,現在我知道你有打算,有你在前麵擋著,我犯不著,再說我們又不天天一塊兒住。”
任競年聽了,忍不住笑了:“要是真讓你天天住,你還不氣得蹦起來,其實常慧和永泉他們,常慧以前天天住家裏,日子也不容易,擱誰天天忍著當小媳婦,心裏也憋屈。如果是你,未必有常慧那耐性。”
顧舜華:“如果是我嫁入雷家那樣的人家,估計從一開始就鬧騰,才不忍那個,畢竟這是一輩子的基調,一開始當了受氣小媳婦,一輩子可能就當了。”
任競年便忍不住摸了摸顧舜華的腦袋,想著這倒是實話,讓她受氣,她肯定和人鬧了。
一時兩個人就這麽緊靠著,外麵風沙雖然大,但是被窗戶擋在外頭了,屋子裏幹淨而暖和,兩個人氣息縈繞著對方。
他歎了聲:“現在我父親身體不好,他到底是我父親,我也應該盡到責任,但我不在身邊,也不可能把他接到北京人,隻能說是逢年過節寄一點錢。”
顧舜華:“咱們現在經濟條件好了,也不至於缺了那點錢,該寄的就寄,這個沒得說,也是我們做小輩應該的。”
任競年:“其實我父親還有退休工資,一個月能有二十多,家裏的地,他也能種,就是做起來慢,得歇著,他和我繼母有我弟,我繼母又惦記著他的退休工資,一半是感情血緣,一半是為了那退休工資,她肯定會好好照顧我爸,這個我倒是放心。”
顧舜華便默了一會。
她想世間的事,本來也沒有非黑即白,夫妻之間也是這樣了,說感情有,說利益也有,哪那麽純粹到一清二白呢。
任競年:“睡吧,明天我再帶他過去各處逛逛,照個相,晚上吃點好吃的,估計差不多他們也得回去了。”
顧舜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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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玉花台的氣氛不太好,低沉沉的,姚立國挨個找大家夥談了談話,安撫大家的情緒。霍師傅離開了,一個月掙五百,肯定也有其它大師傅知道消息,知道了消息,哪能不心動。
這種事情就怕有一個起頭的,一個幹了,別的可能也就跟著了。
但是怕什麽就來什麽,霍師傅之後,又有兩個廚師說不想幹了,想停職留薪,一問,果然也是去羅明浩那裏。
沒辦法,人家給霍師傅五百,給其它兩位廚師四百塊呢,這價錢不低,誰不想撈一把。
姚立國勸得嘴角起泡,根本不頂用,最後唉聲歎氣的,說他才來了玉花台三年,也是想著把飯店搞好,誰知道現在一口氣走三個大師傅,這都叫什麽事啊!
顧舜華也沒法,隻能看著,畢竟人往高處走,耽誤人發財的話說不出來,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好在她幾個師兄雖然年輕,但穩住了,沒被這個高工資誘惑,是堅決不去的。
那天上完了電視大學的課程,叫了幾個師兄一起吃飯,還開了一瓶酒,大家說了說心裏話。
其實幾個師兄弟也不是說非要在玉花台幹一輩子,沒準哪天也就離開了,去私營飯館,自己開一個飯館,或者去別的國營飯館,一切都有可能,但是根據順子的說法:“咱去哪兒都得講道義,那個羅明浩的錢是臭錢,他的錢咱堅決不掙!誰不稀罕錢,但掙錢得掙幹淨錢,那羅明浩我就看不慣!跟著他幹壞名聲!”
他喝高了,瞪著眼睛說的,大家都拍桌子讚同,狠狠地把羅明浩罵了一通。
馮保國:“我是想穩打穩紮,在玉花台好好磨練,姚經理這人剛開始看著挺事兒的,但時候長了,其實也不賴,咱兄弟們在他手底下,這不是職稱也都上去了,平時待咱們不薄,有個事請假說一聲,他也都沒得說。之前咱想去師父那裏進修,他舉雙手讚成!”
大家都紛紛點頭:“姚經理算是一個靠譜的,人不賴!”
顧舜華卻道:“其實這個社會在變,環境也在變,要是外麵工資高,咱扛不住,要去,誰也說不上什麽,一張張的大團結,誰不喜歡呢?我也喜歡,可咱們都是同門,既然是同門,那就是親兄弟姐妹一樣,守望相助,咱怎麽著,也不能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擂台,那是挖老東家牆角,是給別人當槍使。所以今天,咱們都說透了,哪一天大家需要錢,離開,咱怎麽著都成,說一聲,吃個飯,還都是一家人。”
顧舜華說得這是掏心窩子的話,幾個師兄弟聽得感慨:“其實我們也想過,四五百工資,確實羨慕人,可那個羅明浩能幹幾天呢,私營飯館到底什麽情況,不長久啊,咱在國營飯店踏實感,旱澇保收,日子過得舒坦著呢。”
“要是真有那一天,咱肯定說聲,和師父商量商量,也和師兄弟商量商量,既然是同門,必須是同進退!”
顧舜華聽著這話,也就放心了。
羅明浩那人,不是什麽好德性的,既然他把飯店開在玉花台對門,那就是杠上了,師兄弟不去,她就沒什麽好顧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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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競年抽出時間,帶著老父親一家在北京城逛了一圈,去了幾個景點後,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回去那天,顧舜華擺了一桌好菜,算是送送。
吃過飯,任競年陪著父親說了好一番話,回來後說,他爸給他一個信封,裏麵是這些年他寄回去的錢,他爸其實都攢著,說要給他。
還說他一個月二十多的工資,地裏也有莊稼收,其實日子過得還可以,倒是不缺錢,說家裏房子也有,就等著給老二娶媳婦了,萬一有什麽,到時候再說。
當然也提到了繼母總是想沾小便宜,讓任競年和顧舜華說一聲,別在意,在這裏住兩天也就走了。
顧舜華聽著這個,倒是有些心酸難過:“錢我們肯定不要了,以後逢年過節再寄點。”
任競年點頭:“嗯。”
任競年顯然情緒上有些低落,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曾經年少輕狂,又有一個繼母梗在那裏,關係就沒好過。
隻是現在,好像也做不了什麽,父親有自己另外的家庭和責任,繼母和繼弟就是他的妻兒和指望,他不可能拋棄一切留在北京讓自己盡孝,而自己也不可能接納繼母和繼弟所有的人。
所以也就這樣了。
臨走前,顧舜華收拾了收拾,把家裏的點心,臘肉,還有兩床床單被麵都找出來給了繼母,讓她帶著。
這倒是讓繼母意外,她來了這幾天,隻覺得任競年油鹽不進,還是那臭脾氣,便有些失望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落點好處!
當下喜滋滋的:“北京人就是不一樣!”
送的時候是任競年去送的,顧舜華忙著去上班,也就沒去。
任競年沒再說什麽,接了孩子,給孩子做了飯,又陪著孩子一起讀書。
晚上顧舜華回來,他說要多陪陪孩子,免得孩子長大了,以後想陪人家都不讓你陪了。
顧舜華想想也是,其實孩子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又有多少呢,長大一些,求學工作,結婚生子,還不是忙碌自己的人生,現在孩子在身邊,還需要自己陪,確實應該多陪,珍惜現在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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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羅明浩的餐館堂而皇之開起來了,就叫禦膳之家,霍師傅和玉花台另外兩位大廚直接過去了。
禦膳之家開業頭一天,敲鑼打鼓放鞭炮,還搞出來開業酬賓,說是進去吃飯統統打七折,每桌送一杯宮廷玉液酒。
“那可是當年皇帝老兒喝過的,這時候也輪到咱喝一喝了!”
這句話說出去,不少人都心動,一時之間,羅明浩的禦膳之家坐滿了人,還有人好奇地往裏麵瞧,反之玉花台這裏,卻是沒幾個客人了。
大家都去那邊瞧熱鬧去了!
姚經理氣得背著手在走廊裏來回轉:“這都什麽事,七折,七折能掙錢嗎?還送什麽宮廷玉液酒,我就不信他能造出來什麽好酒!”
派出去打聽的很快回來了,說是那宮廷玉液酒包裝可真好,金燦燦的,上麵還印著皇宮,反正一看就是宮裏頭來的,有派頭,大家都信,又聽說七折,都趕緊過去占便宜了。
玉花台的後廚便坐不住了,馮保國幾個更是盯著,那邊可千萬別上什麽不該上的,上了的話,他們就敢去砸攤子!
不過看樣子,頭一天,他們確實沒什麽道道,就是普通手藝,主要是噱頭搞得足,那大喇叭叫喚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喝了宮廷玉液酒就能長生不老了!
對此,顧舜華倒是很淡定,她覺得顧客吃飯看得是長久,真金不怕火煉,開飯館好食材好廚師的成本都在那裏擺著,什麽七折便宜賣,能長久嗎,也就是最開始熱鬧熱鬧,回頭還不是那樣,至於霍師傅那幾個的手藝,雖然也夠火候,但真要說和玉花台其實師傅拚,未必就能拚得過。
“先讓他們熱鬧著,咱們自己準備自己的,把咱們飯店內外都整頓整頓,裝修需要花錢,這個咱沒轍,但服務員的服務態度可以培訓,飯店內外的管理可以加強,還有其它一些細節,比如菜品,裝盤等,都可以做得更好,咱們稍微下功夫,怎麽也比外麵的私營飯館強。”
姚經理一聽就眼睛亮了:“行啊,舜華,你在外麵可沒白學,你好好計劃下咱怎麽搞,咱要不幹脆弄幾個日本風味菜,中日結合,現在大家都知道日本有錢,興許這洋玩意兒大家喜歡。”
顧舜華卻道:“那也是一時的噱頭,還是得拿著真功夫上,我寫一下計劃書,大致從幾方麵整改,到時候拿過來給姚經理看。”
姚立國:“行,你趕緊的,趕緊寫!”
顧舜華第二天就去找了顧全福,提了這事,顧全福是覺得顧舜華考慮得有道理,對方鬧騰,就讓他鬧騰去。
他就算再有錢,還能一直賠本不成,總有熬不住的時候,反正自己這邊是國營,國營的,不怕虧,怎麽也能熬得住,一個月沒生意照樣發工資。
他羅明浩給廚師發五百塊,回頭他得掙出來那麽多啊!
顧舜華離開大雜院的時候,蘇映紅找上來了:“姐,羅明浩又回來了,他還開了個飯館?”
顧舜華看她那樣子,明顯帶著恨,便問:“映紅,你聽誰說的?”
蘇映紅:“別提了,我哥和我媽提的,這不是我哥馬上也要結婚了,到時候擺酒,說是讓羅明浩過來擺,我為了這個,又和家裏鬧翻了!”
顧舜華聽著,也有些無奈,其實這幾年,蘇映紅日子過得不錯,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結婚後和愛人李桂容蜜裏調油,前年懷孕了,今年生了個兒子,兒子現在已經六個月,能坐起來了。
本來好好的日子,結果又要被羅明浩攪和起來。
想想也是,當年的那些恨,不放在眼跟前也就算了,現在自己親哥哥竟然還要讓羅明浩來擺酒,估計恨不得上去掐死。
顧舜華想了想:“映紅,人家現在也是合法做生意,咱也沒法,至於你哥哥結婚想讓他擺酒席的事,你和家裏提提吧,真要是讓他做,那這個事在你心裏也不好過去。”
蘇映紅冷笑:“我已經給我爸媽還有哥哥摞下話來,我哥要結婚是吧,請羅明浩?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我讓他們看著辦吧!”
顧舜華歎了口氣:“喬姨那性子就那樣,但這幾年看下來,她其實也是心疼你的,之前你生孩子坐月子,我聽說她每天都燉了雞湯端過去,要說不疼你,不至於費這個功夫!畢竟是一家人,血濃於水,你好好說說,現在你哥要結婚,他們也不知道裏麵的事,當然覺得找個認識的比較好了。”
蘇映紅咬牙:“我再和他們提提。”
顧舜華又勸了一會蘇映紅,這才急匆匆地回家。
誰知道她回到家裏,任競年卻不在,孩子說爸爸給我們做了飯,就匆忙去學校了,好像是有什麽要緊事。
顧舜華一聽,並沒當回事。
最近任競年挺忙的,忙著鍵盤的事,也忙著畢業寫論文的事,又忙著保送研究生的流程,總之就是一個忙。
他晚上回去加班加點寫論文也有可能,或者搗鼓他的鍵盤。
當下便陪著孩子,孩子看小人書,做算術題,她就從旁邊學日語,最近還借了兩本營養學的書,沒事就看看。
到了挺晚時候,外麵風刮得厲害,多多有些犯愁地說:“爸爸怎麽還不回來?”
顧舜華:“可能忙著呢,你們先洗洗睡吧?”
多多扁嘴:“可是我想等爸爸啊!”
顧舜華:“爸爸最近太忙了,不一定能太早回來,現在不早點睡,明天你們起不來,到時候爸爸叫你們起床,你們不起,爸爸說不定會打屁屁!”
打屁屁?
這是一件偶爾會出現在口中,但卻好像從來沒實施過的事情。
不過還是對多多有點威懾力,一般聽到這兩個字,就是說最好不要惹媽媽生氣了。
於是多多說:“那好吧……”
滿滿倒是沒多說什麽,收拾了書:“爸爸肯定是忙著寫論文呢,他今天說了他要忙畢業論文呢!”
總算是哄著兩個孩子洗漱上了床,顧舜華自己也洗了,回到屋裏,聽著外麵的風聲,終究是擔心。
這個時候,人就忍不住聯想了,會有很多很多悲觀的猜想假設湧上心頭,然後自己嚇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輕。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想著幹脆穿上衣服裹上紗巾過去他們學校看看的時候,大門卻開了,任競年推著車子回來了。
灰頭土臉的,連肩膀上都是一層的灰。
人也耷拉著,看上去心情不好。
顧舜華:“怎麽了?”
任競年:“我的鍵盤突然發現一個大問題。”
顧舜華鬆了口氣,心想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至少比自己剛才胡思亂想的要好多了,當下道:“怎麽了?”
任競年無奈地說:“突然發現,好像少了功能鍵。”
少了功能鍵,比如後退前進,比如刪除修正,這些都沒法做了,隻能是一個勁地輸入,前進,輸入,前進,就跟個傻子一樣。
顧舜華看他滿臉塵土,眉毛都灰撲撲的,就那麽很無奈很無奈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竟然有些想笑。
不過為了表現自己感同身受,還是認真地道:“那想辦法加上啊,你先進屋吧,進屋慢慢想,這個咱不著急。”
進屋後,任競年簡單洗了洗,喝了口水,這才和顧舜華說起來:“必須想辦法開發出功能鍵,不然肯定沒法用,但這樣一來,我這鍵盤又得費不少心思重新規劃了,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了。”
顧舜華:“那普通鍵盤功能鍵怎麽整的呢?”
任競年:“你說的標準鍵盤?標準鍵盤本來就有,但是他們和我的不一樣,他們——”
話說到這裏,任競年突然頓住了,他擰眉沉思,一句話都不說了。
顧舜華:“怎麽了?”
任競年卻陡然道:“我為什麽不想辦法把我的鍵位按在標準鍵盤上呢?再壓縮一下鍵位,根據標準鍵盤來改裝就行了,這樣不是省很多功夫嗎?你說得有道理!你這個建議非常好!”
顧舜華:“……”
她不懂,她真得什麽都不懂。
任競年抹了一把臉:“你先睡吧,我再去一趟學校。”
說完,人家騎著車子跑了。
顧舜華默了好一會,長出了口氣。
算了,不擔心他了,他比誰都精神呢,她還是早點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