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84章不借錢
說話間,唐鐵輝母子進來了,廠領導也來了,廠領導很無奈,還能怎麽著,那邊雖然是後媽,但到底是親爸,那也是養大苗秀梅的人,自然隻能和稀泥,意思是讓苗秀梅好好地和爸媽談,還歎了口氣,教育道:“再怎麽著,那也是把秀梅養大的父母,就是後媽怎麽了,你小時候吃過人家飯嗎,那也是你親爸吧?”
一時又把唐鐵輝教育了一番:“你啊你,結婚不和人家老丈人老丈母娘說好了就結婚,真有你的!再怎麽著,這個麵子情也得過去啊!”
苗秀梅聽著,滿臉絕望,她哭著和領導提了自己和家裏過去的那些事:“怪我,我爸媽這樣,我結婚的事他們肯定得管著,我就想算了,沒和鐵輝提這一茬。”
領導卻是擺擺手:“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別說那些你小時候多幹點活的事了,哪家孩子不幹活,困難時候,誰家孩子能吃飽?你沒親媽,後媽再怎麽著,人家那也把你家給張羅起來!再怎麽著,人家養大你,那是你老家兒,你還能真不管?他們鬧起來了,我們總不能把他們趕出去,傳出去像什麽話?”
領導歎了口氣,他這工作確實不好辦,說起來當閨女的,你再怎麽著,徹底和父母絕了,傳出去也不像話,鬧下天來,人家是父母,首先就占了一個理。
當下又勸著苗秀梅道:“三百彩禮的事,我們肯定得管管,不可能這樣,婚姻自由嘛,哪能要這麽多,這不是訛詐嗎?一切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所以我們也得和你爸媽溝通溝通,不可能讓他們這麽鬧騰。不過話說回來,我可得批評你,你這裏,首先就錯了,結婚的事瞞著不提,那不是等著讓那邊抓住一個把柄嗎?有你們這麽辦事的嗎?”
顧舜華見他們這樣,也就趕緊找個由頭先出去了。
出去後,她想起剛才的事,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從苗秀梅第一次找自己欲言又止,任競年就說,她怕是有事相求,今天過去自己門外,也沒說什麽,露了個臉,然後就跑了。
說實話,她露了一個臉,被映紅看到了,她也知道映紅看到了,映紅肯定會告訴自己的,但她還是沒說話就這麽走了,真是欲言又止的。
自己到底是擔心,想著到底是出什麽事了,過來看看,卻是這樣的。
剛才苗秀梅說她的委屈,哭訴錢的事,說那麽大一筆,誰能有這個錢借給她,又說實在不行她這輩子不嫁了。
她命苦,她認命了,她沒辦法了,為了那三百塊錢,好像她要走到絕路了。
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但所有的意思,好像都指向一個地方。
這個時候,最應景的,最符合常理的,其實是自己憤怒地指責苗秀梅的父母,然後說,至於麽,為了那三百塊錢就不嫁了,我先借給你,我有。
隻是顧舜華在這一刻,卻到底沒說,她做不來這個英雄。
如果是蘇映紅骨朵兒,或者是王新瑞常慧,她沒問題,她可以。要麽是一起患難與共的姐妹,生死之交,錢算什麽,要麽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
可是苗秀梅那裏,終究不太得勁兒。
其實自從苗秀梅從自己房子搬出去,她又和自己哥哥沒成,兩個人來往著到底尷尬,所以交道已經淡了不少。
而回憶她兩次來找自己卻不說什麽,讓她覺得,其實苗秀梅早就做這個鋪墊了。
這種一下子恍悟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的滋味,很不舒服。
旁邊的任競年突然問道:“她找你借錢了?”
顧舜華搖頭:“那倒沒有,沒開口。”
任競年沒說話。
顧舜華總覺得他好像想說什麽,便道:“你倒是說說你的想法啊!”
任競年:“你先說你的。”
顧舜華:“說不上來的感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小氣了不舍得,還是覺得和她關係沒到那份上不值當,她嘴上雖然沒說,但今天那意思,我覺得確實是想借錢,隻是沒自己張口,後來廠領導和她婆家人過來,就把這事給衝過去了。”
任競年:“所以你不用太擔心苗同誌。”
顧舜華:“什麽意思?”
任競年:“我覺得苗同誌比你以為的更堅強,更有主見。”
顧舜華看向他。
任競年幹脆不騎車了,下來,推著走,顧舜華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下了車,兩個人並肩往前走。
任競年:“舜華,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看事情一向比較理性,我不會看那些表象,隻會看結果和事實。”
顧舜華歎了口氣:“你就直接說吧,別和我繞圈子。”
任競年:“我和苗同誌接觸不多,我們來捋一下事情的經過,苗同誌在下鄉危難之刻,找到了你哥,通過假結婚順利解決了被迫和老鄉同誌結合的問題。我相信當時下鄉的知青絕對不止你哥,但苗同誌選擇了你哥。之後回城,通過你哥,解決了大柵欄的戶口,並且在大雜院裏迅速得到了全大雜院人的認可,讓爸媽到現在都念念不忘她是一個好媳婦,也讓你這個小姑子在她最難的時候給她提供一個安身之處。同時家裏還通過關係幫她找到了工作,雖然是臨時工作,但至少有了一份收入。這份工作,我們都知道,好好幹下去,熬一熬,不出什麽大差錯,肯定能熬成正式的。而等他們按照事先說好的離婚,她又得到了你這個小姑子的幫助,住進了你的房子,又很快有了八大員之一的司機同誌追求,並且在不到半年的時間步入婚姻。”
顧舜華沒吭聲。
任競年:“唐同誌和唐同誌的母親,我們都見過了,確實是不錯的人,地道人。如果不是她的家庭前來鬧場,她已經順利結婚了,並且日子一定過得不錯,大家都會誇她是一個好媳婦,她將會有一個很不錯的人生。我並不相信這樣一個女人是毫無主見的弱者,更不相信一切都是隨波逐流的結果,我更覺得,這就是眼光和選擇。”
顧舜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低著頭,走在土路上,兩邊的雜草和枯葉被風吹著,掃過她的皮鞋,她就那麽低頭看著。
過了好一會,她突然道:“說實話,通過假結婚來解決別人的戶口,除了我哥,也確實沒人能幹出這種事來了,確實也就我哥這種做好事不圖回報的了。當初他們結婚時候,我哥肯定對她沒什麽想法,就是真得純幫忙。至於感情,相處了八年,確實也得有些感情了。”
她歎道:“八年的假婚姻,我哥和馮書園的事讓她失望傷心了,但是她確實得到了下鄉時候一個男人的保護、城裏戶口以及一個工作機會。”
任競年道:“失望?可是你哥給過她承諾嗎?或者有過對她超乎假夫妻之外的感情表達以及暗示嗎?”
顧舜華想了想:“這我哪知道呢,不過她忙前忙外的幹活,我哥也沒說什麽,對她也沒什麽關心的意思,相處起來還挺冷清的,我當時不知道怎麽回事,還因為這個說我哥呢……這麽一說,我哥當時因為馮書園的事,其實是刻意和她遠著。”
任競年:“你哥肯定有你哥的問題,可你哥就算瞎眼認不清馮書園那個人,又老好人給自己攬事,那也是他一直瞎眼一直老好人,苗同誌一開始遇到你哥,就知道你哥瞎眼老好人,當初苗同誌找上你哥,你哥肯定和她說了馮書園的事。”
顧舜華這時候已經有些茫然了,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哥哥對不起苗秀梅,但是現在突然覺得不對。
如果這是一份真正的婚姻,那自己哥哥肯定是對不起她,那些她得到的,也是應該的,但是現在這婚姻最開始就是假的啊。
所以這麽一份假婚姻,苗秀梅得到的是下鄉時的擋風遮雨、北京大柵欄的戶口和以及一份工作,代價是傷心失望了,以及幫家裏做過一些家務,也幫自己做了一點清醬肉的工。
可自己還給她提供了房子住啊!她幫自己做點工自己也不至於就欠她人情了!
顧舜華深吸了口氣:“這都什麽事啊!是我把人往壞裏想嗎?她今天是想找我借錢嗎?是我冤枉她了嗎?”
突然間顛覆對一個人的固有印象,她也受到一些衝擊。
任競年:“這一切也都是我們的推測罷了,倒是有一個驗證辦法,這件事,我們就冷眼旁觀好了,借錢是不可能的,我們和她的關係本來就尷尬,真不到借錢的份上,借了後,對她以後的婚姻也有影響。所以我們就不借,回頭看看,她怎麽處理這件事,你就知道了。”
顧舜華:“錢肯定是不借,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怎麽可能借給前嫂子錢讓她當彩禮……這到哪兒都說不通,更何況還是一個假前嫂子。”
這麽說著話往前走,任競年見顧舜華還有些受打擊,便道:“你也不用多想,其實就算她是真得存了這些心機,也未必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我們當初是在兵團裏生活,大家思想覺悟和精氣神都高,但是日子也並不好過。苗同誌那樣的家庭出身,下鄉又遭遇了許多事,環境逼人,所以一個人為了能夠自保,怎麽拚命,也能夠理解,螻蟻尚且偷生,她當然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顧舜華咬牙道:“我現在越想越覺得,以前一些事,她也是故意的!說不定都是裝的!”
人就是這樣,一旦看一個人是壞的,她做什麽事仿佛都存著疑點,比如自己買好東西,她趕緊說她不配吃,她那麽一說,自己就覺得必須給她吃,不給誰吃也得給她吃!
又或者大家吃飯,她非要不吃飯起來去幹活,還要給全大雜院裏把過道掃了。
滿世界都看到了,都覺得她可憐,她勤快,她地位低下,她什麽好吃的都不敢吃。
甚至最後離開大雜院,她可從來沒主動和街坊解釋她的事,還是鬧一個不清不楚!
可問題是,如果不提“誰心裏受傷誰看中了誰誰心裏有她沒我”那些狗屁倒灶的感□□,自己家本來就是幫了她很多啊,結果後來她和司機談了,還不是幾乎和自己家斷了。
換成王新瑞常慧,換成骨朵兒蘇映紅,都肯定不會忘,別管怎麽著,人家幫過自己,自己的一切都是人家那裏得來的!那就是湧泉之恩!
她心裏受傷難過了,就把別人以前的幫忙全都忘了,下鄉時的幫助、戶口和工作算什麽,因為她傷心了她被辜負了,她要重新開始生活,所以和自家全都疏遠了!
顧舜華咬牙:“可真有意思啊!”
任競年看她,溫聲道:“她確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你心地善良,特別是看著同為女性的人有那樣的遭遇,自然而然就想幫她,而且我相信,她在你家時的勤快和愧疚,也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心愧疚,這樣的人,我們很難防,也很難分辨。”
顧舜華仰天長歎:“我徹底明白了。”
所以即使後來哥哥想回頭,也解釋清楚了,兩個人依然沒有後續,那是因為那裏有一位司機,就當時來說,哥哥的工作不如司機。
況且,她過去司機家能挺起腰杆做人,在自己家,終究底氣不足。
任競年抬起手來,握住顧舜華的,微涼的指尖碰觸到了他手中的溫熱。
“我們善良,正直,我們無愧於心就是了。至於別人怎麽樣,我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苗同誌確實也是可憐人。”
顧舜華:“行了,你不用安慰我,反正我哥是大老爺兒們,無非就是混一個二婚的名頭,要說被坑了別的,也不至於。再說估計人家也是看他心裏存著別的,看不上,這才找了司機。現在我都慶幸了,沒成就沒成唄,想想她們家人跑到我家來大喊著要我們出彩禮錢,還要獅子大開口,我還心疼呢!”
任競年:“你能想開就好。其實她被打了,我們肯定不忍心,可以幫著阻止,陌生人我們也會這麽幹。但是再多,也就那樣了,我們要相信她,她其實比我們以為的能幹。”
顧舜華卻突然噗地笑出聲,她笑著感慨:“他大爺的,這都什麽事兒啊,我哥這人到底都招了什麽人,一個算一個的,他就是整天被人家利用的冤大頭!”
任競年想起這個,也是笑了:“大哥他——”
他想了想措辭:“可能是因為大哥把‘我很老實’寫到了腦門上。”
顧舜華聽著更加忍不住想笑起來:“我媽還惦記著我哥和苗同誌結婚生孩子呢,這下子指望落空了,不過我想著如果萬一我哥和苗同誌當時真正結婚了,她娘家找上門,我媽那臉色,還不一定怎麽著呢!”
畢竟都是生活在柴米油鹽的大俗人,誰也不一定要胸懷寬大去接受啊,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任競年:“大哥這次出國,估計得一兩年,一時半會回不來,回來後這婚事也不一定怎麽著,媽那裏要抱孫子,隻能惦記著躍華了。”
顧舜華:“可得了吧,躍華那更是沒定性的!”
回去後,骨朵兒和蘇映紅自然是問起來怎麽回事,顧舜華大概說了,骨朵兒自然罵了一通這娘家不是什麽玩意兒,蘇映紅因為自己的事,多少有些感慨,咬牙道:“這種娘家人,早絕了早好!她這哭哭啼啼的,倒是坑了婆家人!”
顧舜華看著她們兩個義憤填膺的樣子,突然就覺得,你們兩個看著可真可愛,她忍不住笑:“我越來越喜歡你們兩個了!”
這倒是弄得骨朵兒有些懵:“你怎麽了,受什麽打擊了?”
蘇映紅也是莫名:“姐,你沒事吧?”
顧舜華:“沒什麽沒什麽,反正別人的事,咱不管了,咱的螃蟹趕緊吃,頂蓋肥呢,可鮮了,趕緊吃螃蟹!!”
當下顧舜華趕緊去打開鍋,其實之前已經蒸好了,因為苗秀梅的事耽誤了,不過好在放大鐵鍋裏燜著,現在還熱乎呢。
於是趕緊招呼大家夥洗手,她自己則是洗了一塊薑,削皮後案板上叮叮當當剁碎了,擺了幾個小碗,碗裏各倒了一點鎮江香醋,灑進去薑末,再倒一點醬油和芝麻油,齊活!
大家夥便圍著吃螃蟹,小螃蟹真不大,拿在手裏都覺得不夠瞧,可揭開蓋,頓時滿足地歎了聲:“這麽滿的黃!沒挑兒了!”
瞧那蟹黃,橘黃色的,滿滿地鼓著,這螃蟹裏簡直全都是黃了。
顧舜華:“趕緊吃!”
於是大家一口咬下去,鮮,香,沒得說:“這可真好吃!我之前看小的,都沒指望這麽好!”
這個時候,一般的螃蟹早沒了,就算個別還有,也不夠滿了,沒想到東北那邊的竟然這麽好,個頂個兒地肥!
蘇映紅滿足地道:“跟著咱舜華姐,我可真是知足了!上次我們食堂裏也說進了螃蟹,可也就能吃著一根蟹腿。”
骨朵兒噗嗤笑了:“你想什麽呢,你們食堂有蟹腿那都夠美的了,一般人哪吃得上!”
李桂容從旁忙安慰蘇映紅:“明年秋天,咱想法子弄點。”
顧舜華看李桂榮對蘇映紅倒是挺體貼,她也高興:“不用了,明年時候,我來想法,到時候大家繼續吃螃蟹!”
掙了錢,工作也好,哪愁這個,顧舜華大方起來。
蘇映紅感動死了:“姐,別的不說了,這清醬肉,我有時間就來幹,為了螃蟹,我也得拚了!”
骨朵兒從旁笑得不行:“你要螃蟹開嘛,得給你開工資,回頭舜華給你漲工資,多給你錢!肯定不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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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競年和顧舜華忙了大半天,傍晚時候,帶著兩個孩子回去,蘇映紅夫妻兩個順道,也和他們一起。
等公交車的時候,蘇映紅看到不遠處:“那不是秀梅姐嗎?”
顧舜華也看到了,她和任競年對視一眼。
彼此都明白對方意思,這果然是來了。
其實顧舜華冷靜下來後,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苗秀梅確實是一個可憐人,因為是可憐人,下意識希望對方是好的,是值得幫助的。
但是現在苗秀梅突然出現在這裏,顯然是有意在等著自己,她最後一絲期望其實已經落空了。
苗秀梅找上自己,顯然是迫不及待了,但是對她來說,可能也是沒辦法,畢竟自己隻是每周日來這裏,她鋪墊了這麽久,再拖下去也不行了。
她又不可能真得跑到大柵欄或者自己飯店找自己,所以現在哪怕太急了,她也隻能趁著自己沒走趕緊逮住自己提醒下自己。
顧舜華便對蘇映紅道:“估計是有什麽事,我過去和她說說,你們等一會。萬一來車,你們就先走。”
蘇映紅:“嗯,行。”
當下顧舜華走過去。
苗秀梅臉上倒是不腫了,但眼皮哭成了桃兒,她見到顧舜華,很不好意思地道:“舜華,今天你過去我那裏,倒是讓你笑話了,你和競年幫了我,我還沒說謝謝呢,沒想到你就走了,當時人多,我也沒顧上你。”
顧舜華歎道:“沒事,你出了事,我哪因為這個怪你,秀梅姐,你別當回事。”
按理說,這時候顧舜華應該問具體怎麽了,但她就是沒說,她就想等著苗秀梅開口。
其實說到底,這個時候還存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於是苗秀梅便沉默了,沉默了一會,突然道:“舜華,今天她們來鬧了一場,我婆婆那裏也挺惱我的,那意思估計是嫌我帶累了他們,我是想著,實在不行,我這個事就算了。”
顧舜華:“秀梅姐,婚姻自由,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婚姻進行不下去,那也沒法。”
顧舜華這麽說,顯然苗秀梅有些意外。
她咬了咬唇,看向顧舜華,之後垂下眼:“舜華,說起來也可好笑,本來因為我結過婚,二婚不好嫁,我就想著說什麽都不找了,再說,我,我還心裏——”
她勉強壓下哽咽,繼續道:“誰知道他對我挺好,我當時,當時也是因為馮同誌的事,實在是難受,我就——”
要是以前就算了,可現在顧舜華一聽“二婚”就不舒坦,自己哥哥還平白鬧了一個二婚呢。
可你二婚那是你為了躲災,我哥學雷鋒做好事鬧個二婚找誰說理去!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繼續聽著苗秀梅說。
苗秀梅又道:“舜華,我也就和你說說心裏話,我這輩子,真是一個笑話,怎麽掙紮都沒用,躲過了下鄉的難事,沒想到,卻因為這三百塊栽一個跟頭。”
顧舜華:“秀梅姐,你爸媽那裏要三百塊,確實過分了!因為這三百塊,好好的一樁婚事毀了,哎,說起來讓人挺難受的!可沒辦法,這不是沒錢麽,隻能認命了。”
苗秀梅有些驚訝地看向顧舜華。
顧舜華便疑惑地望著她:“啊,秀梅姐,怎麽了?”
苗秀梅收回目光,猶豫了下,咬著唇。
顧舜華看著她。
她知道苗秀梅陷入了掙紮之中,不知道是良心的掙紮,還是在掙紮怎麽才能讓自己開口借錢。
放長線釣大魚,但現在,她明顯心急了。
苗秀梅嘴唇蠕動了好一會,終於還是落下淚來,她捂著臉道:“我對象說了,想辦法借,借了後,立個字據,以後再也不相幹了,就這麽斷了關係,那邊也同意了,他談得倒是挺好,也不至於要三百,可能兩百就行……但,但哪那麽容易借到呢!”
顧舜華便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她張不開口,但話裏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個時候,就差一句她衝口而出的“不就二百,我有”。
自己也確實有這二百塊,掙了一萬多呢,哪差這二百。
但就是不想借了,也不可能借。
借不借,是她的自由,而不是別人用形勢來逼她,更煩這種背後盯著她借的!
於是顧舜華也就跟著歎了口氣:“二百塊,確實難,去哪兒借呢!秀梅姐,這事真不好辦,我也替你犯愁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觀察到,苗秀梅糾結地攥著拳頭,睫毛都在抖。
她便道:“秀梅姐,那邊公交車估計快來了,還有孩子也得照顧著,我先走了。以後有什麽事,你盡管說話,要錢沒有,但是要人咱有,我們誰跟誰,您甭客氣。”
她當下轉身就走,是真要走。
苗秀梅一瞧,急眼了,便喚道:“舜華——”
顧舜華停下腳步,回頭,一臉真誠:“秀梅姐,怎麽了,還有事嗎?”
苗秀梅扭捏了好一會,終於紅著臉,開口:“你清醬肉,也掙了不少吧?”
顧舜華:“是掙了一些,怎麽了?”
苗秀梅便苦笑一聲,歎道:“我要是有你這個本事就行了,我也能掙錢,就不至於受氣了,說白了還是沒本事,沒錢。”
顧舜華:“秀梅姐,那也沒辦法,你就是這個命,既然攤上了,如果幹不了別的,也隻能認命了,咱們到底不一樣呢。”
苗秀梅聽到這話,也多少咂摸出一些味道來了,顧舜華說的話都是綿裏藏針。
她是不可能借給自己錢了。
她便終於問道:“咱們怎麽不一樣?”
顧舜華笑歎:“靠自己和靠別人的人,能一樣嗎?秀梅姐,你是聰明人,但聰明人可別說糊塗話。”
苗秀梅:“舜華,你是什麽意思啊?我怎麽聽糊塗了。”
顧舜華正色道:“第一,秀梅姐,二婚這個事,是你自己非要找著我哥給你幫忙,不是你給我哥幫忙,我哥也沒碰你,所以你二婚是自己的問題,這是你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和我哥沒關係。第二,你要選擇誰,腿長你身上,我哥給你解釋什麽也白搭,所以別提馮書園,畢竟馮書園還真不是你選擇誰當對象的理由,第三,我祝你幸福,一路走好,千萬別摔倒。”
苗秀梅頓時怔住,她僵硬地盯著顧舜華,喃喃地道:“舜華,我做錯了什麽,你,你怎麽這麽說話?”
顧舜華卻懶得搭理,笑著補充道:“你的腳底下全都是泥,跌一個跟頭就是一身泥!所以,當心呢,好好走路,千萬別摔倒!摔倒了可沒人扶。”
苗秀梅聽到這話,不敢相信地看著顧舜華,備受打擊,搖搖欲墜。
顧舜華卻不搭理她,直接過來公交車站。
這個時候恰好一輛車過來,麻利兒帶著孩子和大家夥一起上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