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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資本”論

  八月底的秋老虎真是夠讓人受的,南城一中的初一同學迎來了自己的軍訓。


  何年年感覺自己每天都在要被蒸發幹的最後一秒,年輕的教官一聲哨響,原地休息。於是何年年就像暴曬下的蘿卜幹蔫吧在地上,她真想像孫悟空那樣騰雲駕霧去東海龍王那求雨,可每次一這樣想的時候,何年年就有種天上的太陽好像更大了的感覺,就讓我蒸發了吧,何年年又想起了海的女兒,變成泡沫多好啊。站在何年年斜後方的許予遲看著前麵何年年的側臉被曬得通紅,汗珠從兩鬢一顆一顆的落下,感覺何年年的頭頂都在冒著熱氣,仿佛海市蜃樓般的,下一秒就要蒸發了。於是我們許同學,一咬牙,一跺腳,就往地上倒去。


  然後教官嚇壞了,趕緊送許予遲去醫務室,其他同學到樹下休息,大家像是剛被赦免的犯人,喘著粗氣,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往樹底快步走去。


  你有多久沒有小跑的去迎接過幸福了?何年年突然想到了木心的這句話。然後她望著和許予遲被攙扶著去醫務室的方向,這時,許予遲也往身後一轉頭,衝著何年年眨了一下眼睛,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何年年下一秒頓悟,這個中二少年,真是比他還有推己及人的情懷,而且剛剛裝暈倒裝的也太像了吧,何年年瞬間又對這個“流川楓”刮目相看。


  軍訓結束了,他們迎來了冗長乏味的開學典禮,夏日的午後,本來就不大的禮堂一下子塞進了將近一千多個熱源,禮堂就變成了一個冒氣的高壓鍋,熱氣騰騰。何年年坐在隊伍偏後的位置,本來就距離領導們侃侃而談的舞台很遠了,再加上總有那麽幾小窩的同學在竊竊私語,何年年就一點兒也聽不到了領導們都說了些啥,反正中國人已經習慣了,台下的人永遠都聽不見台上的人說了些什麽,隻要在該鼓掌的時候鼓掌就行了,何年年又一次昏昏欲睡。


  “下麵有請新生代表許予遲同學發言……”何年年依稀聽到了這些,然後是稀稀拉拉的掌聲,何年年就在合適的時候睜開了眼睛,看到許予遲拿著演講稿從容不迫的走向發言台,然後緩緩開口:“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初一五班的許予遲……”何年年聽不清他接下去說了什麽,耳邊嘈雜的聲音更大了,何年年不用仔細聽就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現在台上的許予遲是個發光體,不對,許予遲無論在哪他都是發光體,柔和的鎂光燈勾勒出了少年最美好的臉部輪廓,何年年知道自己可以通過努力和許予遲在成績上一較高下,但可能永遠都做不到許予遲那樣成為發光體,耀眼明亮。在何年年的視線裏,許予遲的模樣逐漸模糊淡化,像是在時光中永遠碰觸不到的美好。


  開學第一天,大家還是按照自己報到是的位置坐,何年年早早的來到了學校。坐在凳子上看著新出的漫天下。何年年正深陷在二次元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的時候,許予遲正悄悄的走到了何年年的身後,伸出手猛地一拍何年年的背一下。


  何年年驚呼了一聲,以為是老師,連忙用手把書一蓋,一扭頭,就看到許予遲那欠揍的放大的臉,何年年氣的伸腿就踢了上去,她的萬年無影腳就這麽結結實實的落到了許予遲的小腿上,許予遲痛的叫了一聲,齜牙咧嘴的指著何年年,像交待遺言一樣的斷斷續續的說著:“你,你要為我的後半生,負責……”


  許予遲話音剛落,班裏就想起了“哦,哦……”的起哄聲,何年年的臉瞬間紅了,許予遲也窘迫的撓了撓後腦勺,空氣裏彌漫著怪異的氛圍。


  “許予遲,你們小兩口怎麽了?”門口傳來了那個叫張世明的男孩的聲音,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啊。班裏麵的起哄聲更大了,許予遲不管剛剛被何年年重創過的右腿,齜牙咧嘴的向張世明撲去,嘴裏還念念有詞:“我們沒怎麽,我們沒怎麽!”


  許予遲,你這個白癡,何年年心裏想,本來沒什麽的,結果被他這樣一“解釋”,就越描越黑了,不一會兒,看到兩個男孩子扭曲的比試著,聽著周圍同學的議論聲和那個叫吳梓楠的女孩不明就裏卻明顯不善的眼神,最後看到許予遲那張被張世明肥胖的身軀扭曲的不能再扭曲的臉,何年年還是笑了,笑在心底,由內而外。其實從別人開始起哄的時候何年年心裏就很不地道的竊喜了,特別是聽到“小兩口”三個字的時候,何年年好像聽到了什麽破土而出的聲音,隱秘卻又透徹心扉的,特別是看到吳梓楠的目光,何年年在心底笑的更是惡狠狠地,小惡魔又出來了,鼓掌叫好著。


  何年年沒想到的是有時候一個人太幸福的話,老天爺都會看不過去的。


  開學第一節班會課,班主任煤老板一進來,班級裏立馬安靜,何年年和許予遲也中斷了流川楓和櫻木花道究竟誰更好一點的話題。然而時間會提醒他們下一次繼續這個話題是在兩個月後。班主任腆了腆啤酒肚:“同學們,學期剛開始,我們需要挑選班委,我和各科老師商量了一下,根據成績,也根據大家小學的申請書,選出了大致班委。”


  老師話音剛落,台下的孩子們炸開了鍋,雖然有人表麵上推脫做出祈禱的樣子,嘴裏念念有詞:我不當,我不當。何年年知道他們的內心往往截然相反:他們都是非常想當的,領導誒,多威風,像個政客。


  “安靜安靜,我宣布班長由許予遲擔任。”班主任話音剛落,大家都朝著許予遲的方向看過來,或者說是瞻仰班長,掌聲響起,許予遲站起來,接受勳章一樣的衝著大家鞠了一躬。何年年在桌底為他豎起了大拇指,眼神裏滿是讚許。許予遲一攤手,表示無奈,真是欠揍啊。


  “副班長由吳梓楠擔任。”話音一出,班裏的氣氛變得凝重,吳梓楠,那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摸底考試中下遊的甜美女孩,難以接受是真的,畢竟很多同學覺得雖然不是自己當,但是也應該眾望所歸啊,就像,就像許予遲那樣。班主任察覺出了尷尬,帶頭鼓起掌來。小初一的同學可不敢博大班主任的麵子,跟著鼓起掌來,雖然是稀稀拉拉的。吳梓楠站了起來,環視一周,最後微微一笑鞠了一躬,看到女孩的笑,何年年第一次相信“人麵桃花”這四個字是真正存在的。但是何年年的直覺告訴她,吳梓楠的微笑是應對她的,那麽的來者不善。


  最後公布完了,何年年沒有成為任何班委。其實何年年心裏是慶幸的,因為她天生就不是當領導的料:小學一年級時老師讓她擔任學習委員,一個學期過去後何年年成了眾矢之的,同學送外號“何青天”,後來媽媽委婉的告訴她太過公正太過追究是無法取得民心的,得不了民心就無法奪得天下,於是何年年第二個學期自己請辭了。許予遲看著低頭的何年年,以為她心情不好,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就伸出手,摸了摸何年年的頭,女孩的頭頂毛絨絨的,“呼嚕呼嚕毛,嚇不著。”許予遲邊說邊收回手,就像他幼兒園時參加運動會沒得名次媽媽那樣哄他的方式,最古老的方法,總能讓人心安。


  何年年卻像一隻炸了毛的折耳貓,立馬閃到一邊去,“你幹嘛?”何年年臉紅的盯著男孩看。


  “我安慰你啊,你不是心情不好嗎?”許予遲心虛的解釋。


  “許予遲,其實每個人笑的時候不一定心情好,不笑的時候不一定心情不好。”何年年語重心長的說著。


  “可是我心情好的時候就會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哭反正我不會笑的。”許予遲眉頭緊皺,像個敏感糾結的小男孩。


  “那是因為你有資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何年年隨意的說著,她根本就沒有他能懂,因為他們一直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資本?什麽是資本?”許予遲疑惑的問到.

  “資本就是你想哭的時候,不會有人堵住你的嘴,你想笑的時候不會有人斥責你。一切都水到渠成。”


  “何年年,你為什麽總是知道那麽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啊?”許予遲小心翼翼的問。


  “因為我天資聰穎啊!”何年年感覺自己好像學會了許予遲獨有的欠揍的表情。


  “你……”許予遲一時氣結,伸手假裝要揍何年年,何年年一把護住頭,動作敏捷,行雲流水。


  “你是要投降嗎?何年年。”許予遲大笑。


  “哪有,我怕你又摸我!”何年年據理力爭。


  “誰要摸你啊!”許予遲的臉瞬間紅了,夕陽從窗外射入,縹緲的像海市蜃樓。


  何年年真想時間就在這時停止,然後等大家反應過來時,卻發現這一輩子都已耗盡。而這也就變成了何年年最美好的回憶;那個金色的下午,那個不懂得什麽是“資本”的男孩,和那句:“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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