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飆戲
躲在一邊的朱三元把自己的台詞給通讀了一遍,下一場就該輪到他了,海瑞字剛峰,如何把他“剛”的一麵給演出來呢,再去回想曆史已經沒必要。
如果把自己代入進海瑞的角色,麵對著沆瀣一氣的上司,他會用怎麽樣的情緒和語氣,來說這段長的台詞?
這場戲的布景就在剛才那間屋子的旁邊,同樣是群像戲,人數多了很多,巡撫鄭一昌、布政使兼按察使何雲才,以及七八位下級官員,還有建德知縣王用汲、淳安知縣海瑞。
飾演王用汲的鄭宇也是一大段台詞,到最後是聲淚俱下:“……各位大人,你們手中的這支筆,係著幾十萬災民的性命,己溺己饑,望大人們,慎之!”
鄭一昌見情形有些失控,也開口道:“……一個小小的知縣,拿一個縣的小賬,去算國家的大帳,居然還敢要挾上司,不在推行國策的議案上簽字,省裏有規製,省裏議事,沒有知縣與會的資格,來人,讓兩個知縣下去。”
按察使何雲才頤指氣使地道:“讓你們兩個下去沒聽到嗎?”
“但不知讓我們下到哪裏去?”椅子被撤了,海瑞站的筆直,直視著何雲才道。
“該到哪裏去,就到哪裏去,”何雲才不耐煩地甩了甩袖子。
朱三元接下來的台詞,就是前陣子試戲時的一小部分:“……高府台,昨天我們一早約好了去看糧市,然後去各個作坊了解絲綢行情,你卻被巡撫衙門給叫走了,可中丞大人剛才說,與你做了深談,
一個下午直到深夜,你的隨從到巡撫衙門還有織造局四處打聽,都不知你的去向,你能不能告訴卑職,巡撫衙門把你叫到哪裏去了?中丞大人是在哪裏,與你做的深談?做了什麽深談?”
當庭質問作為知府的頂頭上司,卻讓所有在場官員都如坐針氈,何雲才臉色急劇變化著,想要阻止海瑞繼續問,卻一時想不出什麽好借口。
“為何同樣一個議案,沒有任何新的理由,你前日嚴詞拒絕,今日卻同意簽字,高府台?”他在說到這句台詞的時候,將“高府台”給挪到了話尾,更是加強了要問個水落石出的氣勢。
在場的張導等人都很驚訝,朱三元一開始就氣場全開,牢牢把握局勢,與兩位老戲骨同場競戲還占上風,竟然真的把海瑞剛正不阿那種氣質給演了出來,大家親眼可見,飾演知府高翰文的年輕演員額頭都有汗水。
緊張是顯而易見的,幸虧沒台詞,高翰文完完全全被碾壓。
“反了!”何雲才一拍桌子,不能再讓他問下去,“來人,把這個海瑞,給我壓下去!”
“誰敢?!”
海瑞頭也沒回,根本不理走進大堂的官兵,對鄭一昌語速很慢但字字珠璣地道:
“按大明法例,凡是吏部委任的現任官,無有通敵失城、貪賄情狀,巡撫隻有參奏之權,沒有羈押之權,鄭中丞,叫你的兵,下去。”
鄭一昌臉上也很難看,什麽時候七品的知縣,敢在省裏公堂這般硬懟上司的上司?還給上司們普法?可要他這麽鬧下去,丟臉的隻會是巡撫衙門,壓住怒氣讓官兵又都下去。
“海瑞,不羈押你,不是本院沒有羈押你之權,”他緩了口氣,拍案而起道,“憑你咆哮巡撫衙門、擾亂國策,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檻送京師!
可本院現在要你到CA縣去,立刻以改兼賑施行國策,賑災的糧隻剩下三天了,三天後若是還未推行國策,以至於餓死百姓激起民變,”
他緩緩踱到海瑞的麵前,同樣氣勢十足地道,“本中丞將請王命旗牌,殺你。前任淳安知縣馬寧遠三人,正是死於王命旗牌之下。”
“他們三人是死有餘辜,我正要說這個事情,”海瑞向前一步,正視著他的眼睛問道,“同樣是修河堤,吳淞江白茂河兩條河提去年花了三百萬,今年固若金湯,而之江新安江一條河堤,花了兩百五十萬兩,今年卻九個縣處處決口,中丞,當時你管著藩台衙門,錢都是從你手中花出去的,新安江的河堤到底是怎麽決口的,卑職今天無法請教,到時候,總會有人請教中丞大人。
被逼分洪,這才淹了淳安和建德,可整個之江衙門上到巡撫衙門,下到藩臬司道,不思撫恤,現在居然把災情,強加到兩縣百姓頭上,若真餓死了百姓、激起了民變,朝廷要是追究起來……王命旗牌可以殺我海瑞,可最終也饒不了,元凶巨惡。”
大段的台詞朱三元一氣嗬成,語速有快有慢,把每句話的重點詞說的清清楚楚,連和他對手戲的演鄭一昌的甘雨,在張利喊結束的時候,都在捂著胸口做嚇住狀:“你聲音不大,怎麽卻像要把我給吃了似的?不是說你沒演過話劇嗎?”
“是沒演過,但是麵對著頂頭上司的上司,不這麽說話底氣不足哇,”朱三元還從未說過這麽長的台詞,有些緊張也有些過癮。
這就是飆戲的感覺?
既沒有被對方演員牽著鼻子走,也沒有為他的情緒所影響,酣暢淋漓地將角色與台詞融為一體,更不需要後期的配音,這才是演員應該達到的要求。
張利也被他倆的飆戲給感染:“是不是又有了不同的認識?來日方長,咱得拍兩三個月呢。”
四個小太監群演一直都沒走,他們也知道,能遇到這麽多大牌戲骨飆戲不容易,在現場看的機會是真不多,見導演已經讓休息,今天的演員又隻有朱三元看著最年輕,於是乎連戲裝都顧不上脫,跑上來獻殷勤。
“哥,你是我見過的歌手中,最會演戲的,”小胖子把大拇指伸的老高,生怕他看不見,“滿身正氣啊,說不定史書裏的海老爺,還真就是這麽個形象!”
“我要說我是被你們四個刺激的,你信不?”朱三元裏麵穿的是秋衣,放鬆下來才發現後背都濕了。
小胖子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別逗了哥,我、我們沒演過太監啊,那都是汪老師現教的,教了好幾天呢!再演不出來,沒臉見人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