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傾訴過後
走進外婆的病房裏，洛曉曉像往常一樣坐到了外婆的身邊，外婆看起來比上次還要瘦弱，臉上已經不是蒼白的顏色，而是一種病態的蒼黃，上麵褐色的老人斑顯得更加突兀了。
“外婆。”洛曉曉輕輕喚了外婆一句。病床上的老人在睡夢中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渾濁的眼球，原本搭在肚子上麵的幹樹枝一樣的手也動了動，洛曉曉伸手握住了外婆的那隻手。
“我過來了，外婆。”
“誒……”外婆沒辦法說話了，隻是虛弱地做了一個回應。
洛曉曉看到外婆這樣子，心裏想到醫生說的話，更加難過了。
醫生已經告訴過慕辰他們，外婆剩餘的時間不多了，讓他們有空多過來陪陪外婆，癌細胞已經在她的體內完全擴散了。
常秋知道自己呆在那裏可能也沒辦法給洛曉曉什麽安慰，看了外婆一眼，叮囑洛曉曉說自己到外麵走一走，讓洛曉曉時間到了就打電話給她，她再回來。
“嗯好。”洛曉曉答應了。
常秋走後，病房裏就剩下外婆還有洛曉曉，以及病床旁邊的氧氣瓶咕嚕嚕的聲音。
洛曉曉握著外婆的手沒有放開，淚水從剛剛到現在忍了一路，此時才全然傾瀉了下來。她隱忍地哭泣著，出於內心巨大的恐懼。
在那家醫院裏，醫生給她檢查完身體過後，歎了口氣。
“慕夫人，您的身體受到過重創，現在還處於恢複期，應該多注意休息的。”
洛曉曉禮貌地回應：“是的，這方麵我知道，所以最近並不敢太過勞累了。醫生，我還想問一下，我的身體狀況，什麽時候能夠懷上孩子？”
醫生聽到她的疑問，稍微停頓了一下，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
洛曉曉沒有注意到醫生的神情，而是有些害羞地臉紅了一下：“就是，我和我先生，都很喜歡小孩子，但是之前因為某種原因導致我流產了，很可惜。直到最近，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的還是可以的，想起這件事情來，所以想問一下醫生的意見。”
洛曉曉自顧自說完，抬起頭卻發現醫生用詫異的眼光在觀察自己，而且不時還翻動著病曆卡，而後說道：“慕夫人，您還不知道您的身體情況，是不能夠懷孕的嗎？”
洛曉曉感覺自己的天靈蓋上被某種東西猛然擊打了一下，一時間以為耳朵裏傳來的隻是幻覺：“醫生，您，您剛剛說的是什麽？我，我怎麽了？”
醫生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但是出於醫者的責任，他不可以改口：“慕夫人，我剛剛說的是，根據您的體檢結果來看，您的身體狀態，我指的是子宮，據我本人的經驗，是不能夠受孕的。”
洛曉曉的眼眶一下子湧起一股熱氣，難以置信地用一種幾乎失聲的聲音說道：“你說什麽？”
醫生尷尬地抓了一下病曆卡，又重新確認了一下：“慕夫人，就是，這種情況是比較棘手的。因為您已經沒有過兩次孩子，流產對於女性身體造成的傷害其實是不可逆的。我的意思是，您懷上孩子的幾率非常非常小，但不是沒有可能，所以……”
洛曉曉低下自己的頭，淚珠子吧嗒吧嗒一下子掉到她的金絲絨麵的裙擺上，在上麵搖晃了一下，被表麵毛茸茸的細毛吸收了，她伸出一隻手，示意醫生不要繼續說下去。
醫生識趣地閉嘴了，在那裏看著洛曉曉無聲地哭泣，有哪個女人聽到這樣的消息不是這樣的反應的呢？他隻能靜靜坐在那裏，看著洛曉曉逐步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還有情緒。他見過不少女人是這個樣子的，但是沒想到眼前的這位慕夫人原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已經是這樣子的。以往的，都是覺得有問題才來找這個醫生的。
洛曉曉重重地呼吸了幾下，抬起頭來，看著醫生：“醫生，請您保守這個秘密，謝謝了。”
她擦幹自己臉上的淚水，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又在醫生的辦公室裏麵呆了一會兒知道眼眶不會發紅，才向醫生鞠了一躬，走了出去。盡量讓在外麵等著的常秋，看不出她的一點異常。
洛曉曉茫然無措的接受了專業醫生說出來的事實，她這輩子都沒辦法懷上慕辰的孩子了。在那一瞬間，她不懂的什麽是恨，也不知道是該恨誰，恨安心、恨過去的慕辰還是恨自己，是她一開始，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是她一開始就一直排斥著不要慕辰的孩子，是她自己，對，是她自己辜負了那兩個原本應該開開心心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的，所以上天才要這麽懲罰自己。
她在車裏的時候，表麵上看似平靜，實際上內心和腦海裏波濤洶湧。她不知道除了自己，她還能和誰說這件事情，直到來到外婆的病房裏，她才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外婆，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慕辰。”洛曉曉哽咽地說道。
她心裏懊悔著自己本不該在外婆麵前哭泣的，但是她實在忍不住，她憋得太苦了，太苦了。除了外婆這裏，再也沒有其他的地方或者人可以接受她的傾訴，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陪著自己傷心，可是內心又對外婆懷著巨大的愧疚。
外婆此前多少次在他們夫妻兩個麵前嘮叨過，她真想自己能夠抱一下重孫子的。現在冷冰冰的現實好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從遠方投擲了過來，一下子打破了她原本平靜的所有美好的幻想。
外婆的手指稍微動了一下，粗糙的指甲輕輕劃過洛曉曉的手掌，算是安慰洛曉曉。
“外婆，我沒辦法懷上慕辰的孩子，沒辦法給您老生重孫子了……嗚嗚嗚”
洛曉曉最後趴到了外婆的床沿上，淚水湧了出來，全部流到被子麵上去了。
外婆渾濁的眼珠子裏透出無限的悲哀，她能夠完全聽到洛曉曉的話語，但是她沒辦法用言語甚至簡單的動作來安慰身邊這個疼愛的孫媳婦。
洛曉曉嗚咽的聲音，極度克製下，路過病房的人，還沒辦法在意到。
常秋自己來到醫院住院部的樓下，看著過往的病人，心中生出許多對生老病死之事的感悟，原本看起來是那麽和藹健康的外婆，為什麽才過了沒多久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隻能說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注定的，無論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為了什麽而生存，利用了什麽手段去生存，時候到了，老天爺說要將他們帶走就將他們帶走，生命無常，人們都應該珍惜眼前人啊。
常秋走著走著，選了一張長凳坐了下去，這裏是醫院的小公園，平時到這裏的人並不多，相對來說很安靜。
柔和的陽光打在常秋閉著眼睛的明媚的臉上，遠處草叢裏的兩個人拿起了手中的手機，那是兩個從灰色麵包車裏麵出來的男人。
“哥，你看是不是和照片上這個女的長得一模一樣？”另外一個拿出小型的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又拿起手中的手機，將手機中的照片放大，仔仔細細對比了一下。
之後回應道：“沒錯，就是這個女的。待會兒下手輕一點兒啊，買主說了，暫時不能動她一根頭發。”
“得嘞，哥。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等那個女的走到那個小亭子那裏，那裏監控攝像頭拍不到，是個死角。”
“好。”
兩個人頭又埋伏到了草叢裏麵去了，等待時機。
常秋等了好久，發現洛曉曉還沒給自己打電話，於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想要打給洛曉曉。
路過小亭子的時候，常秋剛剛劃開了手機屏幕，找到洛曉曉的號碼。這時候，常秋天生敏感地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剛剛要回頭，直覺背後遭到一記掌劈，一陣酸痛感從脊椎那裏襲來，常秋悶喊了一聲“啊”，身子一下子軟下去，倒地的一瞬間，剛剛的那個讓下手輕一點的男人扶住了她，對著那個下手的男人說道：“你去把車開過來，千萬不要被人看見。上車了再打電話給買家。”
常秋那會兒還能隱約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但是完全聽不清到底是在講什麽，隻是稍稍強睜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但是眼前模糊一片，天旋地轉，她失去了直覺。
兩個男人把常秋裝進一個麻袋裏，偷偷運上了車，灰色的車子離開了醫院。
正在傷心中的洛曉曉根本不知道外麵常秋發生了什麽事情，常秋就那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走了。洛曉曉還在外婆的病房裏麵哭泣著。
等到車子開到了半路，其中一個男人掏出了手機按著名片上的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喂，你們交代的事情辦妥了。接下來要怎麽做？”
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把她帶到原先約好的那個地方，不要動她一根毫毛。事成之後我會通知你們把她放了，這期間，你們得保證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得了她。錢已經打到你們賬戶上了，可以去查。嘟嘟嘟……”
女人說完直接掛掉了電話。灰色的車輛開上了大道，混進了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