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傷心的下雨天
“嗯？”常秋發出一個類似於撒嬌的鼻音，葉子昂的心，瞬間化了。
他握住了她的那隻冰涼的手，另外一隻手臂環到常秋的蝴蝶骨上：“這樣子？”
常秋安心了似的，重新閉上了眼睛，滿足地點了點頭。好像很累一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身上沒有剛才入門的那種緊張。
她並沒有睡去，她隻是在汲取足夠的溫暖，讓自己的身體恢複力量。她的心裏，有不願意訴說的一塊心傷，但是沒想到，就是這麽湊巧，在自己慌亂無措的時候，是葉子昂在自己身邊。
她思維暫時還是斷斷續續的，因為受到某種記憶的羈絆，她才會如此不明所以就抱著葉子昂不放，這麽多年了，她嚐試了無數次，讓自己不要去回想，不要去害怕，可還是失敗了。她盡量避免遇到那樣的場景，但是生活，哪有那麽多你想回避就能回避的了的東西。
葉子昂另外一隻環繞在常秋的蝴蝶骨上的手動了動，拍拍她：“你還好嗎？”
常秋又將葉子昂的那隻手摟到更緊。
過了一會兒，葉子昂感覺到她整個人泄氣一樣，鬆鬆地陷進了柔軟的床裏麵。那隻被葉子昂握著的手，也沒有那麽冰涼了。
但是常秋還是沒有說話，她把頭低低地埋到被沿下麵，像是貪戀那底下漸生出來的暖氣。臉上恢複了些許生氣，但是還是冰冰涼的樣子。
葉子昂在等她恢複，他還是這種姿勢，這種感覺很奇妙。
一直拒絕自己的這個看起來刀槍不入的女人，為什麽會在那一秒變得如此需要自己，離不開自己？兩人的動作看起來如此曖昧，但，葉子昂又很清楚，這個女人不是因為對自己有什麽才會表現得這麽突兀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常秋似乎清醒過來了，抓著葉子昂的手慢慢鬆開，身體蠕動了一下，好像為了放鬆一下緊繃已久的肌肉。然後，她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恢複了平靜時候的常秋的樣子。
“抱歉。”聽到常秋自己說這一句話，葉子昂也將手鬆開了，看著常秋自己坐起來，然後拉著被子蓋在自己膝蓋上，曲著膝蓋自己抱起自己來了。
“你不用道歉。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是怎麽了？”常秋搖了搖頭，眼神看到了另外一邊，故意回避著窗外。
外麵的閃電發出慘白的光，射進了常秋的臥室裏，顯得尤為恐怖。雷電再次猙獰地響了幾下。
常秋仿佛再次受到刺激一樣，一下子又躲到了葉子昂的懷裏。
葉子昂訝異，難道，她害怕的是雷聲？
這麽想著，他又問了出來：“你，怕雷嗎？”
常秋沒有辦法地抓著葉子昂，還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這是怕還是不怕呢？
葉子昂示意她鬆開手，他起身來到窗口，輕輕將茶色的窗簾拉了起來，以及窗簾後麵的防紫外線布簾。
那些慘白的光，似乎無處可以宣泄了，臥室裏也相應安靜了許多。
常秋感激地看了葉子昂一樣，又像個受委屈的孩子一樣，將自己環抱了起來。
葉子昂來到她的身邊，張開雙臂，柔聲道：“還需要嗎？”
常秋搖搖頭，剛剛要不是反應過大，她同樣覺得難為情。葉子昂沒有繼續問她，有什麽事情她要是告訴他，是不需要他幾次三番追問的。
“我去倒杯水給你。”葉子昂選擇做一些讓她盡量這時候能夠舒服一點點的事情。
常秋下巴點了點，然後把頭埋進了兩個膝蓋之間。
葉子昂有些欣慰似的來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電熱水壺，找到廚房的水龍頭所在，接了水，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插座上煮水。
水還沒有沸騰，葉子昂坐在客廳裏麵等著，環顧四周，其實除了簡單必要的修飾，沒有太多的東西。於是他又彎下身子在茶幾下麵找起了水杯。
就在他低頭的時候，發現茶幾下麵放著幾個夾在相框裏的相片，葉子昂出於好奇，拿了出來。
在燈光下，他看到了不同於現在，也不同於剛才的另一個常秋。穿著學士服，手上拿著畢業證書，臉上的笑容溫暖可人的樣子。
和現在這個敏感、強硬、棱角分明的常秋差別很大。
站在她兩邊微笑著的，是一對看起來應該也是老高級知識分子的男女。男的溫文爾雅，女的和藹可親，難道這是常秋的父母？準確來說，應該是養父母。
葉子昂這才回憶起來，好像沒有聽過常秋提起自己的養父母，也沒見過有什麽親屬打電話給她。難道他們已經沒有聯係了嗎？還是，對方已經不在了？
想到這裏，旁邊的熱水咕嚕嚕地滾開了。葉子昂放下照片，清洗了一下拿到手的杯子，然後倒了一杯進去。
拿到臥室裏，看到常秋還在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來，好了。”
葉子昂隻是伸過去手，讓常秋接住而沒有坐到床沿上，盡量表現得正常。
聽到聲音的常秋緩緩抬頭，多了幾分憔悴，無聲地接過葉子昂的水杯，指尖觸及對方，她的手失去了別人的溫度，又變得有些冰涼起來了。
看到常秋試探著溫度，之後還是沒辦法接受一樣，打開了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藥瓶子，擰開倒了幾顆在自己手上，和著剛剛的水送服了下去。
葉子昂眼尖地注意到，藥瓶子上麵寫著“帕羅西汀”的字樣，還沒看仔細，常秋就把藥物丟回自己的抽屜裏。
神情輕鬆了不少的常秋抬頭對葉子昂說道：“謝謝你。”
葉子昂頷首：“沒事就好。”
常秋又有些難過似的絞著自己的手指：“既然我沒事了。你也可以離開了。”
葉子昂有料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看了一眼窗簾縫裏的閃光：“可是，晚上還是會打雷的哦。要不然，你父母在這附近嗎？不然我幫你通知一下你父母過來陪一下你，也好……”
“他們早就不在了。”常秋聲音低低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葉子昂一愣，很是愧疚地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我剛剛還在客廳看到一些照片，就是，他們嗎？”
常秋點點頭：“沒錯。但是他們不在了。”
葉子昂這時候不明白，為什麽常秋反倒沒有哭泣了，聲音裏麵有一種麻木和悲涼。
他知道這時候肯定是不能問她，他們為什麽不在了？畢竟看起來，這對父母不算年紀很大的那種。
“是在雨天交通事故。一輛大貨車撞上他們，那個司機還是酒駕，撞了人之後，就逃了。我去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就這樣。”常秋應該是第一次和葉子昂這麽說話，講述自己養父母的事情，悲劇被平平淡淡說出來的時候，更加讓人感到四周的哀傷的氣息。
葉子昂坐到她的床沿上，這次他主動將常秋摟進了懷裏，常秋順從地躺了進去，她覺得自己也有些貪戀這種難得的溫暖，讓她很有安全感，不會感覺到周圍環境的惡意。
“他們有一個很優秀的女兒。應該很欣慰了。”葉子昂這時候也隻能找些話語來安慰一下她。
常秋在他的胸口那裏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之後是短暫的啜泣。
“這就是為什麽我害怕雨天，害怕打雷的雨天，我會不斷地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我就會覺得恐慌和無助。你不知道那些有多可怕。”常秋完全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裏，她從來未和任何人提起，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全身盡是黃金甲的女戰士，沒想到內心居然有這麽脆弱不堪的一塊地方。
葉子昂還是不理解為什麽因為害怕，常秋的反應會如此巨大。他一點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自己家裏，他想陪著她。
這天夜裏，雷聲不停，葉子昂打電話吩咐了司機幾句，常秋的那個房間整晚的燈都是亮著的。葉子昂陪了常秋一整個晚上，常秋勸了他幾句讓他回去，但是葉子昂不肯。
“你放心。我就在旁邊。你有事情立刻叫我就好。”葉子昂幫常秋蓋好了被子。
她已經洗好澡，換好睡衣躺在了床上，清新的茉莉香沐浴露味道彌漫著整個臥室，聞著很是舒服。
“那你不用休息嗎？”常秋不確定地問道。
葉子昂微微一笑：“我可以讓人什麽時候休息就什麽時候休息。我自己也是什麽時候想休息就什麽時候休息。”
常秋再次長長舒了一口氣，安心地將腦袋靠在了枕頭上，心中不甚感激，他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葉子昂兀自挪動了沙發的一張座椅在常秋的臥室外麵，這樣就可以輕易看到裏麵床上常秋的情況，但是又不至於讓常秋感覺到被人監視一樣的壓力。
燈線調得暗淡了一點，常秋的臉上沒有了不安，睡得格外香甜。但是葉子昂一夜沒睡，就那樣看著，害怕她突然醒來，又好像希望她能夠醒來，像之前那樣，呼喚自己過去，因為她在那一刻，那麽迫切地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