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改道越縣
船行到一半,崔安嶼憑著當年的記憶,同李晏溪核對了當初他從越縣方知府手裏麵奪回來的嫁妝單子。
粗粗一核對,李晏溪說:
“不對。”
崔安嶼也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他對嫁妝的明細沒有李晏溪那般熟識,有好些鋪子啊,田莊啊無法從名字上估算準它們實際的價值。
李晏溪從前以為她的半份嫁妝單子全部用作了越吳江的水患,到了此刻才知道這其中有一大半落到了廢王的手裏,充當了這場叛亂的軍資。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為什麽天子要定義她為反賊,也明白了崔安嶼為什麽一定要親自奉旨南下。
她的不嚴謹確實助長了如今的亂局,現今所做,都不過是亡羊補牢,不知道為時晚不晚?
“借道蘇城的反軍有多少?”李晏溪問。
崔安嶼派人打探過,也估算過,大約是三萬左右,這也是反軍不敢貿然攻占蘇城的一個原因。
蘇卓恩的守軍雖然不及反軍人數多,但憑借地利和礦藏,應對這部分反軍完全足夠。
崔安嶼比了三個手指頭後,李晏溪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夫君知道妾身的那些嫁妝能養活多少軍兵麽?”李晏溪問道。
崔安嶼凝視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她認真起來的時候,眉鼻英挺,十分有氣魄。
李晏溪也筆了三個手指頭,所以,哪怕分兵楊郡和吳郡,反軍北上的人數也遠遠不應該是這個數目。
李晏溪從銀兩上推斷反軍的數目,崔安嶼則是從邏輯上。
李長啟率區區三萬反軍借道蘇城,攻打京都,哪怕蘇卓恩同意借道了,反軍可以毫發無損地到達京都城下,想要拿下京都,勝算也是不大的。
除非……
“成王。”夫妻倆異口同聲道出了關鍵。
成王想要速取京都,甚至不惜放棄了晉州城的城防,隻留萬餘駐兵留守晉州,就肯定不會隻派李長啟帶三萬人馬去攻取。
成王的大軍肯定也北上了,而李長啟的這三萬兵馬不過是他對抗京師的伏兵,或者說是出其不意的一支援兵,卻誤打誤撞地被崔安嶼夫婦聯同蘇卓恩阻擊在了蘇城。
事實上,不知道是不是儲君命不該絕,儲君的三萬王師正好和成王的反軍打了個錯漏,儲君入了晉州城的時機,正好是成王的反軍出了晉州的地界,但他們走的並不是水路。
而是晉州通往京都城的官道,成王反軍一路以山林為隱藏,繞道州縣,直逼京都,不想迎麵卻碰上了奉旨南下的朱乙炆將軍。
十萬成王反軍同五萬王師,會於蕪城,這是京都城南麵的最後一扇門戶。
反軍來勢洶洶,數倍於王師,天子於京師,寢食難安。
儲君鎮守晉州,也是剛剛得到的軍報,知道王師同反軍即將迸發的這一場血戰。
儲君有心支援,可是一來成王反軍一路藏匿蹤跡,等露麵的時候距離晉州城已有幾百裏遠,二來晉州毗鄰吳郡和楊郡,儲君的三萬王師一旦有什麽大的動作,吳楊兩郡的反軍聯動,晉州是很可能再一次落入反軍之手的。
“改道去越縣。”崔安嶼對船夫吩咐道。
“你瘋了,越縣那可是成王的老巢!去了不等於送死嗎?”宸廣道。
其他人也紛紛反對。
蘇城到晉州,乃至到吳郡的水路,因為商貿的緣故,已然成熟,一路並無大的隱患,隻是吳郡如今掌控在反軍的手中,所以他們此行原本的目的地是儲君所鎮守的晉州城。
而儲君,此時也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等著禦史中丞崔大人一行的到來。
在這個時候,崔安嶼卻放棄了原本的行程,他說:
“我們去越縣。”
且不說到越縣,他們這條水路需要行得更遠一些,而且沿路所經風雨也難以預測,就說越縣如今的這個形勢,就不適合他們去冒險。
“我們去晉州,除了和儲君一起被困在裏麵,並無別的助益;年前二哥已經致信於我,他們的人已經占了越縣不少地界,如今正在同成王的反軍拉鋸,咱們過去,當然不是送死,而是要拿下越縣,令吳郡的反軍不戰而降。”
崔安嶼解釋道。
他們在大海上飄蕩了許久,與外界全部來往,而戰局確實瞬息萬變的,所以此刻,他們中很多人雖然信服崔大人的才學和機敏,但是對他這一大膽的改道,心裏是存了疑慮的。
隻有一個人,當崔安嶼說出來這一番話的時候,她眼裏隻有從未改變過的堅定:她的夫君從來都是一個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人,他說能夠拿下越縣,她就相信。
“我去。”李晏溪說。
並沒有多餘的解釋和辭藻,隻是全部的信任,都給了他。
“既然咱們這一隊人出來的時候,身死榮辱都已經置之度外,那麽今日咱們就冒一次險,不取越縣,誓不還!”
夫人身為女子都有如此的膽魄,男兒又豈能示弱呢!宸廣舉起手中的兵刃道,對著欽差衛隊的眾人發願。
這些人,幾乎都是崔安嶼的親信,短暫的疑慮過後,也紛紛舉刀:
“不取越縣,誓不還!”
一時聲勢,惹得船夫和船員們也熱血沸騰。
船夫道:“老夫撐船幾十年,一生隻聞來往商旅的算計、小民的淒苦、官爺的跋扈,到了今日,才算是見著幾個不一樣的人,老夫定要用一身的技藝保你們一路平安!”
這一路,便真的如同老船夫所預言,一路順風順水,風雨無阻。哪怕到了越縣這樣地勢徒增、岩壁巍聳的地界,也有如真神庇佑一般,遇礁避礁,遇風破風,一路有驚無險,抵達了越縣的碼頭。
守碼頭的將領並非是崔安程的人馬,但也算得上是個故人。
西齊郡守親自在越縣的碼頭上,迎接曾經的救命恩人:禦史中丞崔大人。
他之所以能認出崔大人,全仰仗崔大人在船隻臨近碼頭的時候吹奏了一曲清歡閣的名曲,曾經有一個白璧無瑕的少年用這一首名曲,撐起了清歡閣的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