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一章 需要幫忙嗎
從來桃紅不負春,眠柳依依,淺水潺潺。
清冷如寒月的長清宮難得得披紅掛彩,十裏紅妝,賀公主出嫁。
要當新娘的公主,卻哭成了淚人。
公主不願往蘇城山高路遠之地,嫁素未謀麵的郎君。
而且素來聽聞,蘇城並不大受朝廷管製,蘇城的城主傲慢得很,年逾二十五,卻未嚐娶正妻,連妾室也不曾納一個。
幾個丫頭口角,這位未來的駙馬爺,怕不是兔兒爺!
公主容色普通,若失了朝廷的庇護,命運和前途很難預料。
而且,這一趟,公主下嫁,是為了戰局。
戰火無情,誰也不能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公主拉著天子的衣袍,哭訴:
“阿婭願意在長清宮中當一輩子丫頭,也不願意當和親的公主去蘇城。”
天子心意已決,聖旨下了,哪裏會有探討的餘地。
一句“胡鬧”便定了阿婭的生死。
阿婭公主出嫁那日,李晏溪正在長清宮偏殿裏練琴,彈得是一曲悲歡離合。
彈著彈著,弦斷了,外麵傳來阿婭公主兩個侍婢的驚呼聲。
李晏溪不得已去看了這一場熱鬧,邁進公主的殿中,兩個丫頭正扶著阿婭公主,安撫她的情緒。
阿婭紅色的衣領口若有若現地露出一條紅痕,不深,但是和今日的喜慶,很違和。
阿婭指著李晏溪道:
“我詛咒你們夫妻,不得好死。”
她已經知道了,和親的主意是來自禦史中丞崔大人,她與崔大人並沒有什麽嫌隙,唯一能夠想到的便是,李晏溪在其中做了手腳。
李晏溪冷冷地說:
“曹阿婭,我告訴你,禦史大人的奏章裏明明白白的隻有請天子賜下貴女和親,並沒有指你的名道你的姓,至於最後為什麽會落到你的頭上,而不是曹晉平或者別的什麽公主,你可以用自己的腦子想。”
從來,憑空得來的富貴,都是要還的。
天子哪怕利用了阿婭,也並沒有覺得虧欠她,因為他給了她原本不可能有的尊榮。
阿婭隻是哭,她方才的勇氣是置之死地後徒然生起的一股孤勇。
一鼓作氣後,便隻剩下一攤軟肉,癱軟在丫頭們的懷裏。
一個沒有底蘊的公主,京都城裏確實隨便一個貴女都可以壓到她的頭上。
就在阿婭公主幾乎已經絕望的時候,李晏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說:
“辦法也不是沒有。”
蘇城城內,蘇城城主蘇卓恩同欽差大臣崔安嶼一道,迎阿婭公主的鑾駕。
公主蓋著紅蓋頭,自紅色的鸞轎上伸出了一隻玉蔥一般的手,皓婉上一隻富貴逼人的彩鳳鐲子磕在轎攆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蘇卓恩不情不願地伸出手,去扶他的新娘,卻被人搶了先。
崔安嶼眼尖手快,一隻胳膊伸到了公主的皓腕下,穩穩當當地扶住了公主。
“還沒行禮呢,蘇城主急什麽呢?”崔安嶼道。
蘇城主樂得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實在是一點也不著急。
崔安嶼扶著阿婭公主,一路走得穩當,入了早已大紅燈籠高掛的蘇府大門。
阿婭公主不發一言,跟隨的仆婦們驚異於臨行前崔三夫人不知道同公主說了什麽,竟然哄得出嫁前還哭哭鬧鬧的公主一路上出奇得安靜和配合。
倒是她身邊的兩位貼身丫頭一路上有些緊張,嚴禁送嫁的隊伍見阿婭公主,說的是公主好不容易被勸服了,不想讓人幹擾公主的情緒,引發她的思鄉之情。
禦史中丞崔大人為兩位新人主婚,一場婚禮既無高堂,也無親友,辦得潦草而隨意,隻有崔大人誦讀著婚禮的流程,笑得高深莫測。
到了送入洞房的時候,丫頭扶著阿婭公主進了內室,蘇卓恩卻被崔安嶼一把拉住了。
崔安嶼神神秘秘地把蘇卓恩拉到了廊柱後頭,眯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陽光照暖了崔大人的眉目,蘇卓恩竟然覺得眼前的這個處處拿捏他的欽差大人,有幾分麵目可親了。
他一定是,近來壓力有些太大了。
李長啟那邊一直給自己壓力,他雖然勉強拖延住了,但拖延絕不是長久之計。
蘇卓恩皺著兩彎好看的眉頭,冷不防眼前的人跟他說:
“蘇大人,你是不是不行?”
蘇卓恩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位同他十分不熟的欽差大人,在他的新婚之夜,把他拉到一旁,隻為了問他一句:
“蘇大人,你是不是不行?”
崔安嶼見蘇卓恩沒有反應,又抬高聲音問了這麽一句。
這場婚宴雖然沒有高堂,也沒有親友,但是有天子的送嫁隊伍,還有城中的官員,和蘇府的仆從啊。
崔安嶼問的如此直白,蘇城主的臉麵一時不知道往哪裏擱。
蘇城主年少當家,並非喜怒形於色的人,但眼前的這個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撩撥他的情緒。
蘇卓恩拂袖,和崔安嶼保持一段陌生人該有的距離,渾身都寫滿了警惕,他說:
“崔大人是對本官的身體狀況,有什麽誤解嗎?”
他明顯已經生氣了,但崔安嶼卻覺得,他還不夠生氣,當一個男人被人攻擊某一樣能力的時候,蘇卓恩的反應甚至不如崔安嶼攻擊他吃不上軟飯來得強烈。
這,不合邏輯。
於是明察秋毫的禦史中丞崔大人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地住嘴,反而往前更近了一步,生生把方才蘇城主刻意與他保持的距離拉近了。
崔大人小聲地給蘇城主建議:
“如果蘇城主需要幫忙的話,在下很樂意效勞。”
蘇卓恩簡直被眼前人的厚顏無恥深深地震驚了!
在別人的洞房花燭夜,這位名滿大雍的欽差大人,他問新郎官:你需不需要幫忙!?
蘇卓恩再也忍不了了,佩劍出鞘,就要往崔安嶼身上招呼。
崔安嶼眼疾手快,飛起一腳隔開蘇城主的來劍,隻躲閃並不接招。
在蘇城主的大婚宴上,欽差大人和蘇城城主因為尊嚴的問題,大打出手,一時驚起了千層浪。
不過打歸打,兩人口徑卻出奇的一致:隻是切磋,別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