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軍圍城
溫、燕城的地界,因為地勢多山、冬季漫長又寒冷,一路又常有北境的馬匪侵擾,所以雖然人口和守備較之北境多,但是比之京師以南人口繁茂、守備森嚴的城池,還是要差上許多。
崔安嶼入了城,迅速地封城安民,召集城中大小官員,整頓軍務,盤點糧草,準備以燕城為門戶,抵禦鄭元河的反軍。
這個時候,他並不清楚京城的局勢。
如果王師已然南下,那麽燕城就是鄭家軍直搗京師前的最後一道屏障。
如果王師能夠根據崔安嶼的奏報支援燕城,大軍北上也需要一些時日。如果鄭家軍在王師到達之前攻破了燕城,那麽王師就失去了以燕城為堡壘,攻克鄭家軍的先機。
北境的冬季,有城池為依托,和沒有城池在荒野裏安營紮寨過夜,對戰力的影響,對勝負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代行州官權限的欽差大人崔安嶼帶領燕城守軍盟誓,誓要與城池共存,勢要將反賊的大軍阻擋在燕城門外。
與已然抵達燕城門外的鄭元河大軍浩大的聲勢比起來,燕城守軍的明顯中氣不足。
燕城,隻有守軍八千。
鄭元河執掌兵部多年,對燕城的底細他甚至比剛剛摸盤完的崔安嶼更加清楚。
所以他方一抵達燕城,絲毫不作任何休整,就敢於向崔安嶼把守的這座城池發起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鄭家軍分了三波人馬,一波約三萬之眾由鄭元河麾下大將劉新牧將軍帶領,對燕城的城門進行了不計代價的猛攻。
一波約五萬由謀士鄭寬指揮,列隊整齊守在燕城城下,一旦燕城城門被破,鄭寬的大軍就將毫無懸念地終結這場戰爭,接管這座城池。
剩餘的人則由鄭元河親自坐鎮,盤踞在後方。以鄭家軍傾巢而出的架勢和勢不可擋的攻勢,鄭元河壓陣的目的隻是為了慶功。
幾輪血拚,劉新牧的先行軍和燕城的守軍都損失慘重。
崔安嶼親自上陣,身先士卒,一弓數箭射落了敵方企圖以雲梯和繩索翻越城牆的先行兵。
燕城郡守樊若北帶領著一隊燕城主力死守燕城的大門,劉新牧派了大隊的兵士用巨木撞擊著燕城的青銅大門,每一下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都足以把守城將士的心撞寒三分,膽撞裂三分。
“盯住崔安嶼,一定要防止他使詐!”鄭元河坐鎮後方,令兵士向劉新牧將軍和謀士鄭寬傳達著他的指示,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近十六萬的鄭家軍,對戰八千的燕城守軍。
鄭元河不僅全軍出動,更是如此小心堤防,可見,他在崔安嶼手底下吃的虧確實是不少。
“放心吧,將軍。欽差大人這會都已經親自彎弓射箭了,可見,已經是窮途陌路了。將軍且坐等捷報,燕城的大門很快就要向我們敞開了!”鄭寬的衛兵替他給鄭元河傳遞著此時的戰況。
鄭元河的心寬了不少。
這一等便又是半刻鍾,燕城守軍殊死抵抗,又拖了半刻鍾。
城牆上,幾乎是人人染血,人人都帶了傷。
崔安嶼也不例外。
燕城數年沒有戰事了,守軍數年不曾見過如此不要命的主帥。
昨夜他召集燕城大小官員連夜部署今日的一戰的時候,郡守就提出了要派精兵護送崔大人和他夫人先行南下回京師的方案,卻被他一口回絕了。
崔大人的原話是:
“我在,燕城也未必有守住的可能;我不在,沒有半分的可能。”
聽說他是京城裏來的禦史忠丞大人,聽說他是天子的親信,聽說他所到之處,州官盡皆要參拜。
這些道聽途說與口口相傳,燕城城牆上的守軍並無多大的概念,隻知道這位年輕的主帥是個大官,是個難得的大軍陣前不卷鋪蓋不逃亡的大官。
戰士的血本來還不夠熱,但是崔大人染血的衣襟點燃了燕城城牆上守軍的熱血。
敵眾我寡,但求一戰,不是沒有料想過,失敗的後果,隻是有些信仰隻能用反賊的熱血祭奠。
但是真的太難了,剛剛擊退一波反賊,砍斷一架雲梯,緊接著便是更多翻上城牆的反賊,和更多架起來的雲梯,敵人的人數太多了,而守軍的力量實在是不夠啊!
兩軍殺得不可開交,這個時候,有靡靡之音自城牆的另一頭傳入守軍和反賊的耳中。
樂聲低轉緩入,樂聲逐漸高昂,樂聲如雨點般密布,有反賊不由自主地側了耳朵,隨之而來的便是項上的頭顱被一刀斬落!
伴隨著樂聲,一隊粉衣少女簇擁著一個白衣女子登上了戰火激揚的燕城城牆。
這是誰家的女兒,這是瘋了嗎?
在燕城這樣荒涼又貧窮的城池中,能奏出如此華美的樂章的,還有誰?
北風呼嘯,白衣少女迎風站上了燕城城牆的牆垣之上。
如此冷的天,她未著寸履,一雙白玉一樣的裸足踩在早已被鮮血浸透了一遍又一遍的石頭壁上。
牆垣很窄,幾乎沒有一個回轉的餘地,她站在那裏,如同獻祭給戰神的禮物,又如同給亡魂引路的掮客。
她這樣的出現,驚呆了城牆裏外的男人。
敵我暫且放一放,有誰忍心朝一個身姿曼妙的妙齡少女放箭、投石和揮刀。
可是那並不意味著她是安全的,因為畢竟戰鬥沒有停止,反賊仍在攻城,守將仍在力敵,刀劍無眼,火石無情。
城牆之下,劉新牧瞥見了城牆之上的輕飄飄的少女,她站在牆垣之上,她開始跳舞!
那支舞無比地熟悉,轉著圈,踢著腳,時而揚袖若飛,時而含羞低頭,硝煙與戰火中,搖搖欲墜的少女,亂了先行軍大將的心。
有一支不長眼的箭射傷了奏樂的一名粉衣少女,白衣女子的舞曲隨著一個停頓,險些摔下了十丈高牆,葬身在硝煙裏。
崔安嶼搶過粉衣少女手中的簫,接著吹奏,他的簫聲沉穩而有力,綿長而悠揚,絲毫聽不出是身處於亂軍陣中。
簫音給了少女巨大的引導和慰藉,城牆之上,少女的舞步安穩如初。
城牆之下,將軍的心,卻已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