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將計就計
“這第二項誠意嘛,吳郡郡守李長啟已經出兵了,成王的兵馬占領了楊郡。隻要天子對吳、楊兩郡出兵,鄭將軍的大軍就可以直達京城,協天子以令群臣,擁二皇子上位。”白麵戲子說。
瘦高個看了白麵戲子一眼,明明左大人要與鄭家軍交涉的信息裏不含這一項,左將軍明明說要等成王的兵馬整頓完畢,以吳、楊為根據占領周邊小的郡縣,成就燎原之勢力後,再告訴鄭元河也不遲。
鄭元河的大軍並不是一股可以小覷的力量,如果鄭將軍吞了京城,再占地利之便撕毀盟約,進攻南麵成王的軍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說到底,大家的合作,也不過就是一時一刻的利益交織。
其實吳郡郡守李長啟舉兵謀反的事情,張錫遲早就已經得知了。成王的人能夠如此坦蕩地說出來,他還是感到十分滿意的,雙方合作的根基瞬間就堅實了不少。
張錫遲鬆開了架在白麵戲子脖頸處的鐵錘,說:
“成王的誠意,本將看到了,本將會如實轉告給鄭將軍。鄭家軍不日就可以開拔,直搗京師,擁寧王殿下上位。到時候成王和寧王兩麵夾擊曹琮瑞的軍隊,天下必然是成王與寧王的天下。”
張錫遲豪情萬丈,仿佛下一刻他就是京都城中擁立新皇上位的功臣一般,白麵戲子卻說:
“將軍且慢,吳郡郡守出兵後,天子當即派人調鄭家軍南下平叛,如今欽差帶著聖旨就在路上。鄭將軍需要成王的誠意,成王也需要鄭將軍的誠意。將軍如果有誠意,就請殺了天子的欽差,以示與成王盟誓的誠意吧!”
張錫遲遲疑,鄭家軍已經沒有退路了,在鄭家當年在京城和吳郡兩度放走了成王的人馬,又繼承了成王的數處基業被禦史台的人抓住把柄後,鄭家軍就注定了要與天子決裂。
隻是沒想到,這一刻,來得如此之快,有些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這位兄弟可知道,宣旨的欽差是誰?”張錫遲問道。
“這次前來北地宣旨的欽差是,禦史中丞崔安嶼。”
白衣戲子說著自鬢發處撕開了臉上的麵具,在眾人看清他的真麵目前縱馬飛馳,退入了方才走過的羚穀,同時也拉響了手中的信號。
瘦高個徹底傻了,這個與他一路同行,夜半交心的白麵戲子怎麽竟然是另一個人。
“禦史中丞崔安嶼!”張錫遲已經認出了他,鄭家軍中許多與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大將就是被這個人所害,被皇帝明升暗降貶去了西蜀,至今連下落也沒有,鄭家與成王的那些勾當也是被他挖出來的,他們因此失去了許多根基和心腹。
張錫遲對此人可以說是恨到了骨髓,如今這個人站在他麵前,還理直氣壯地誆騙了他半天,簡直是可惡。
“殺!”張錫遲一聲令下,身後鐵騎朝著崔安嶼逃走的方向緊追不舍。
那瘦高個最是可憐,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已經被張錫遲當作了崔安嶼的同夥一錘掄到了馬下,被他身後的鐵騎踩成了肉泥。
另一邊,左兆接到了崔安嶼的信號,再也不疑前方有詐,帶領一隊黑衣,一頭紮進了鈴穀之中。
此時天已近黑,羚穀中本就賴著頭頂的一束光線照明,如今光線沒了,裏麵已經是漆黑一片。
張錫遲的兵馬見了對麵的來人,以為是崔安嶼的部下,迎麵就殺,掄錘就砍,血紅了一片。
左兆的人馬不明情況,迎麵就被張錫遲的隊伍殺了個搓手不急,除了應對,也別無其他的選擇。
正在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四麵火起,照亮了一人俊逸出塵的臉龐。
來人拿著火把,左兆一下子就看清了他的臉,脫口而出道:
“你不是受了傷……”
左兆的話被崔安嶼投擲來的火把淹沒,他甚至都顧不上搶救自己的頭臉,再也不能說出半句話。
崔安嶼半眯著一雙桃花眼,說:
“你懂得拿李弋戈那個傻子當幌子,本官難道就不能立幾個自己的幌子嗎?玩這一套,本官是你的祖師爺!”
張錫遲聽不懂崔安嶼在講些什麽,但見火起,心中已是大駭。這羚穀兩頭狹窄,若是火勢再大一點,恐怕他們今日都將葬身在這漫天火海中。
不過他們人多,總有衝出去的機會。
張錫遲與旁邊的護衛正要往一頭火小的口子突圍,但見崔三公子氣定神閑地往耳朵裏塞了兩顆棉花。
同時,鈴穀上方,古鍾鈍響,震耳欲聾的回聲激蕩,眾人趕忙扔了武器去掩耳朵,又被竄起的火苗灼痛了身子,趕忙用手去拍火星子,一時場麵混亂不堪。
崔安嶼走出羚穀與方才敲響古鍾的積香國寺住持會合的時候,羚穀的火燒紅了半邊天,如絢爛的地獄業火懲戒著圖謀不軌的人們。
“真不好意思,住持大師,讓您的手沾了血腥。”崔安嶼說。
積香國寺的住持師父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
“本座雖入佛門,但是積香國寺數十僧眾的仇也不得不報。”
積香寺引無數僧眾自戕的香,正是出自左兆的手。
左兆助力皇後,是為了讓鄭氏徹底同天子決裂,所以算起來這筆賬也應該算在廢太子的頭上。
崔安嶼查了左兆,這些隱藏在背後的東西,也就都順水推舟被挖了出來。
想來也是奇特,為了無上權力,誰和誰都可以是敵人,誰和誰都可以是朋友。
吳郡的異動,禦史台的耳目早就已經明晰。廢太子殘餘勢力不死,早晚會有這麽一天。所謂吳長啟為了兒子反了朝庭這樣的鬼話,也就能騙一騙尋常的百姓。
以吳郡如今被多方掣肘的兵力和財力,想要攻占楊郡,進而圖謀朝庭,簡直是天方夜譚。
崔安嶼此次北上,確實是天子的欽差。天子給鄭家軍是留了最後一條退路的,隻是欽差大臣帶著天子要求鄭家平叛的密旨尚未走出京城,就遭到了廢太子一黨的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