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兩件大事
景庭四年桂雨時節,風聲漸緊的大雍王朝皇宮裏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壽滿七十的太後殯天,死狀安詳,算是喜喪。
天子以孝治天下,這一番母喪辦得很是隆重,京中家家戶戶掛了白,朝中百官禁了婚嫁。
大皇子尊聖旨,服國喪,側妃崔氏原本擬定的入宮之日一下子被推遲了三年。
一個不願意娶,一個不願意嫁,好在太後陰德庇佑,逃過眼下的一劫。
至於三年之後的姻緣,就如同京都城的時局一般,誰能說的準呢?
承平侯府的崔老太太同已故太後是多年的手帕交,聽說了太後駕崩的消息後哀慟不已,幾日幾夜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於是便到水雲庵為已故太後娘娘念經超度,以安亡靈,以慰己心。
崔老太太上了年歲,腿腳不便,崔家的小輩中隻剩了待嫁閨中的崔婉婷,便時常是由崔側妃陪著崔老太太上水雲庵誦經,這一來二去,崔側妃受了佛經感化,又加之想要為已故太後超度的一片赤字之心,崔側妃上表大皇子殿下,願在水雲庵中帶發修行,為皇室祈福,為太後超度。
大皇子立馬就準了,還讚了側妃崔氏一片赤字之心可鑒日月,待中宮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崔側妃已經在水雲庵中除了釵環,換了裝束,修行了多日。
大雍皇室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大雍朝的儲君之位終於定了下來。
大皇子曹魏平蟄伏多年,終於又意氣紛發,重新登上了曆史的舞台,以儲君之姿立於朝堂之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昨日陰霾不過是少年人成長道路上該經曆的挫折,不減其羽翼,隻增其鋒芒。
大位擬定,其他的皇子也各有封蔭,二皇子封了寧王,三皇子封了肅王,各自賜了府宅,賞了差事,這其中最為奪人眼目的是,二皇子接任了京中護衛營統領。
皇帝一方麵將儲君的位置給了大兒子,一方麵又把京中的護衛權力給了二兒子,實在是令人費解的。
“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鼎盛之年的皇帝定然不想有一個風華正茂的兒子處處壓自己一頭,將來史官評說,老子與兒子的功勞,都說不清楚。所以老子稍微為難一下兒子,不讓東宮一家獨大。”禦史中丞崔安嶼這樣說。
天家父子,除卻情分,滿滿都是算計。
這一日秋高,崔三夫人的桂花糖藕剛剛出鍋,就被門房的小廝一吆喝,喂了顧君閣灶房的大地。
小廝說:“三夫人,三爺遭了刺客!”
皇家近日來,又是太後出殯,又是冊立東宮的大事,京中的大官小吏跟著忙得團團轉。禦史台的一幫禦史們更是把禦史台當作了住處,成天見不到人。
前幾日,薑倉樰的夫人和傅明清的夫人都來李晏溪這裏討過茶喝,言談間也都抱怨過禦史中丞崔大人的苛刻,好好的一份官差做得竟比牢獄差不了多少,十天半月的見不著人。
薑夫人尚有兩個幼子要照顧,傅夫人卻是滿眼的寂寞,說著說著便幾乎要掏出帕子抹眼淚了。
李晏溪頭一次做上官的夫人,也不知道怎麽替苛待下屬致使家屬告上門的夫君崔安嶼,圓回這個臉麵,隻好掏出私房的銀子,今天請諸位禦史夫人賞賞桂雨,品品名茶;明日請各位禦史夫人上滿席樓吃上一頓山珍海味,話一話深牆中的寂寞。
如此賠了功夫和銀子,倒是見了一些實效,至少好幾位禦史夫人都表了態,就衝著崔三夫人的這一份慷慨,各位禦史們為禦史中丞崔大人做起事來都應當更加賣力才是。
李晏溪轉頭把元霖叫到跟前,黑著臉問他:“三爺呢,禦史台的大門是被焊起來了嗎,怎麽崔三爺都忙得出不了門了嗎?”
諸位禦史夫人想自己的夫君,禦史中丞崔大人的夫人難道就不想自己的夫君嗎?
元霖恭敬地遞上崔三爺這個月的俸銀,陪著笑道:
“夫人,這是爺讓小的交給夫人的,剛剛拿到手的,爺都沒敢往兜裏放。”
李晏溪打量著那點銀子,還不夠給諸位禦史夫人們添一壺好茶呢,家裏用銀子的地方,崔三爺從來都是不操心的,反正家裏有一顆搖錢的大樹,掉兩片葉子都是純金的。
但是崔三上交俸銀的好習慣是值得鼓勵的,銀子多少不論,重要的是態度。
李晏溪滿意地接過了那小袋銀子,對元霖說:
“告訴你家三爺,有點什麽陰謀詭計還是要提前和家裏說,我好有些準備,知道怎麽幫著掩飾。”
李晏溪的嘴當真比烏鴉還要靈驗,她同元霖說了這句話沒幾天,小廝就來報三爺遇刺了!
誰家的爺這麽多糟心的事,誰家的夫人收拾不完的爛攤子!
一場姻緣一場命,李晏溪望著天際裂成一朵朵棉花瓣的雲朵,握緊了腰側的小銀弓。
禦史台門口有護衛把守,出了這樣的事情,禦史台上下更是嚴正以待。李晏溪到的時候,兩側護衛收了劍,讓出一人通行的小道,李晏溪從那兩排森冷的劍鋒旁邊穿過,她想不通,以禦史台的守備,什麽人能在這裏傷人。
薑倉樰解答了李晏溪的疑惑:“當時李弋戈在門口,說要見禦史中丞大人,他稱自己是崔大人的舅兄,護衛一時分不清,就進去通報了。”
“崔安嶼是不會見他的。”李晏溪篤定道。
“但是.……”薑倉樰想要補充,被李晏溪打斷了。
“薑大人不必再說,我懂的。”李晏溪阻止薑倉樰繼續往下說,是因為他要說的,她都已經知道了,所以就沒必要在人多口雜的地方再說一遍。
“李弋戈如今在什麽地方?”李晏溪問。
“以協助謀害朝庭命官的罪名,被押入了刑部大牢。”薑倉樰回答道:“李弋戈幫著把大人誘騙出來後,躲在牆頭的刺客放了冷箭,刺客當場就被護衛射殺了,目前來看,沒有什麽線索,李弋戈堅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但是我等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