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禦史中丞
崔安嶼以二十七歲的年紀空降在禦史中丞的位置上,是空前絕後的。
但聖旨上有一個詞阻了眾人的悠悠之口:從龍之功。
萬般功勳,無出其右。
黨爭之所以引千萬人萬死而不辭,有的為心目中的明君,有的為的就是這卓爾不凡的功勳。
這功勳太重,像鄭元河這樣擁兵從龍者多,但是善終者少;像內侍大太監這樣憑在先帝靈前的三呼萬歲引領朝庭風向,立下從龍之功的也不在少數,善終者也少。
像崔安嶼這般,以從龍之功躍升幾級,坐鎮禦史台,成為監察百官,百司畏懼的禦史中丞的,古往今來可以說是頭一位。
未來的光景不知,但眼下,風光無限。
禦史台位列六部之後,是天子的眼目,天子把崔安嶼放在這個位置上,是極致的信任,也是這些年他勞苦功高的應得之所。
崔安嶼同傅明清、薑倉樰一樣,他們本來在禦史台便是有名錄的。大雍景息晚年,天子懶政,朝事尚且放任,由得廢太子一脈為所欲為,更不要提監察百官之政務了,禦史台形同虛設。
後來又被廢太子利用,專門在禦史台安插一些科舉不入的紈絝子弟,這些紈絝子弟領著一群市井流氓專門幹一些迫害忠良,殘害異黨的勾當。
那個時候崔安嶼,經恩師岑萬林舉薦在禦史台做了個監察禦史,但那時候禦史台的編製十分混亂,本來隻有十五人的監察禦史一職一度因為廢太子營私的關係擴充上百人,而那些地痞紈絝打著監察禦史的旗號,更是堂而皇之地成為了禦史台的編外人員。
傅明清,薑倉樰那個時候也是禦史台的一員,後來他們因為無法忍受廢太子的逆行與早就已經向還是皇子的新帝靠攏的崔安嶼結伴。
為了暗中監察廢太子一行,搜集廢太子破壞朝綱的罪證,一度他們幾人的名字從監察禦史的正式名單裏被隱藏起來了,日常行事便隻當他們是混入監察禦史隊伍裏的紈絝子弟。
後來他們搜集的罪證在打擊廢太子的鬥爭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這其中最為突出的一條便是,廢太子與靖國公世子好男風,豢養了一批男童。
這件事被抖露出來,直接影響了廢太子和靖國公府的聲望,老皇帝容得下兒子為非作歹,卻容不得他是一個兔兒爺,當即廢立,給彼時還是皇子的新帝巨大的機會。
但是廢太子一脈豈會甘心,他們默默地策劃了一場兵變,在關鍵的時候鄭家卻倒戈了,這場兵變嚇死了老皇帝,內侍和忠臣擁著新帝迅速上位,以至於失了先機的廢太子人馬隻能倉皇出城,企圖站穩腳跟後再東山再起。
那個時候負責京中守備的是鄭家軍,他們在廢太子難逃一事上照理是難辭其咎的,但是功勳蓋過了過失。
新帝登基,正值用人之際,以至於後來吳郡城外的圍剿,用的軍兵還是鄭家的人。
如果說崔安嶼是天子的耳目,那麽鄭家就是天子的利刃。
隻是這利刃過於鋒利了,難以控製,天子如今想的是,要削一削這利刃的鋒芒。
崔安嶼累積了這許多年的功勳,一下子從監察禦史晉升到了禦史中丞,而禦史台的禦史大夫一職空懸,實際上崔安嶼已然坐鎮了整個大雍朝最高的監察機構。
他複職後的第一項工作,便是監察鄭元河所在的兵部的各項事務,從官員任命到軍銀收支,從京都之戰到吳郡之圍,一件也不放過,一一嚴加審查。
皇帝給了他一顆糖,又把他架在火上烤。
顧君閣,燈火早燃,灶上炊煙,仆從奔忙,雞鳴狗叫。
崔安嶼穿一身深緋色的官袍,腰係玉帶,頭束嵌寶高冠,腳踏青緞白底朝靴。金印紫授加身,氣宇軒昂,相貌堂堂,堪為文官典範,又兼武官英武。
如此出眾,不問不知,竟是昨日打馬鬧市過,驚起一片塵,地痞流氓皆懼,商賈小販皆識,盛名如許,無人不知的京城第一紈絝。
李晏溪歪倚在美人榻上,看自己夫君的這一副好相貌,慵懶地開口道:
“夫君,您穿這一身,妾身或許還可以與你再拜上十次天地。”
崔安嶼聞言,眉毛一挑,一雙桃花眼張揚開來,不屑道:
“女人啊,就是如此膚淺。”
他話是這樣說的,出門的時候都帶了三分得意,門口碰到正要上馬車的林析墨,還特意與他打了招呼,問他用了早膳沒有,吃的是餡餅還是大蔥,得到林析墨一個比早膳吃的白粥還要寡淡的一個抬眼,也絲毫不介意,哼著小曲上了自家的馬車。
男人呐,也就是這般得瑟。
大清早的這一出,讓初登朝堂的禦史中丞崔安嶼心情大好,一整個早朝無論是誰要與他為難,誰又刻意拿從前擠兌他,誰又故意提及他從前做過的一些頑劣之事,他都一笑而過,攻之以命門。
比方說工部尚書姚子非,他一見到崔安嶼就說:
“崔大人好麵貌,這一身裝束穿在崔大人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清歡閣的伶人扮作了朝庭命官。”
新科禦史中丞側過身,看了他一會,不苟言笑,又不出一言,直看得姚子非有些難堪了,才開口道:
“姚子非姚大人,您在任上八年,兩廣水患,清河決堤,西蜀一帶屢屢被淹,您不去關心大雍朝的千瘡百孔的水利,倒有心關心本官的顏貌。禦史台今日就可以參你瀆職的罪名。”
姚子非麵紅耳赤,他在興修水利一項上的本事確實差強人意,坐穩工部尚書這個位置也實屬僥幸,但是眾人麵前姚子非不能在這個小了他一輩的年輕禦史麵前丟了工部尚書的顏麵:
“天災如此,又豈是你我所樂見的,我工部第一時間就派人救災抗洪,也派了水部郎中親往,疏通水利,這些功績,崔大人難道要視而不見嗎?”
禦史中丞大人冷哼一聲,道:“水利是防範於未來,興國本的大事。姚大人補窟窿的本事也算是功績的話,那麽還要挖渠、蓄水、修壩做什麽,你工部的圖紙盡可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