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撞南牆
曹琮瑞甚至都有些期待：鄭南禾的狡辯。
鄭南禾不負所望地落了淚，言辭傷悲，甚至都不敢直視帝王的臉，開口就是，“陛下，都是家醜啊！上回已經得了您的教誨，這回，臣妾本想著私下管教，卻不想驚動了聖駕，還差點.……”
鄭南禾終於抬起頭望著曹琮瑞，淚眼婆娑間，竟能看出一些赤誠：“陛下，南禾身上每一寸都是您的，南禾死都不會做出一丁點對不起您的事情.……”
聲淚俱下，已至哽咽。
哭來哭去，鄭貴妃的手段其實並無甚特殊的，隻是從前那些和她一樣犯了事的妃子，她們或沒有顯赫的家世，或沒有鄭南禾的盛寵，她們哪怕紅杏出牆，都隻能得到皇帝的盛怒，並不能觸發皇帝心中的一絲不甘。
畢竟，這是曹琮瑞曾經用心付出過的女人，哪怕天子之心後宮的人隻能分到一丁半點。
對於鄭南禾來說，這也足夠她揮霍了。
當然鄭貴妃與別的那些隻會哭的妃子還是有些區別的，不然天子那少得可憐的用心也不會浪費在一個尋常人的頭上。
“陛下，自從上回那些禦史參了西亭郡主，臣妾便時時想著，念著，心裏記得，要好好教導妹妹，約束家人，以免因為我們鄭家讓陛下蒙羞。”
鄭南禾俯在曹琮瑞腳邊了，生死尚玄於一線，她也顧不得什麽儀態了。
曹琮瑞未發一言，露出些許不耐的神色，鄭南禾慣會察天子言色，當即明了，緊接著陳述：
“其實西亭她也不是有意要沾染那些惡習的，實在忽逢變故，有些忐忑，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有心人？”曹琮瑞原本覺得鄭南禾能把自己摘幹淨就不錯了，卻好像小看了鄭家姐妹情深？
鄭南禾可不是這麽想的，翻案子要從源頭上翻，打蛇也要打到七寸上，對於天子來說，有什麽能比自己的妃子偷人更另他發指的呢，那自然是他的逆鱗。
隻要激起了他的逆鱗，那什麽事情都可以放一放，鬆一鬆。更何況她是鄭南禾，她背後還有鄭元河和二皇子。
“陛下明鑒，臣妾查到勾搭妹妹的這些人很多都出自清歡閣，陛下可知道清歡閣是什麽地方，又掛在誰的名下？”鄭南禾見皇帝若有所思，顯見得是聽了幾句進去，心中暗暗舒了口氣。
“那清歡閣是專養麵首的地方，就掛在京城第一紈絝承平侯三公子崔安嶼的名下！”本來鄭南禾還沒有到要向崔安嶼發難的時候，隻是這突來的禍事讓一切提前了。
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崔安嶼在家裏皎皎明月、碧波清風、懷中美人、好不快活，是絕計想不到宮裏貴妃疑似偷個人，都能和他扯上關係！
“崔安嶼？他是你說的那個有心人，他給你妹妹府裏送麵首，被你查了出來？那又怎麽樣呢？”曹琮瑞有些後悔，他竟耐著性子聽鄭南禾瞎掰了這麽多鬼話。
說實話，曹琮瑞沒打算殺她，一時盛怒之後，他很快就想到了鄭南禾做這件蠢事情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她是眼高於頂又野心勃勃的人，她全副精力都放在謀權與進位上，恨不能睡的每一覺都能撈到些好處，把自己都硬生生打磨成了一把謀權逐利的武器，又怎會自斷其翼呢？
可是看如今的架勢，她都能掰扯到崔安嶼的頭上，事情就有些離譜了。
曹琮瑞到底是小看鄭南禾了，端看她對素未謀麵的李晏溪的行事作風，就知道，她要揭發一個人，必定是要治人於死地的。
“臣妾這裏有幾封密信，是臣妾近日來調查崔安嶼所得，陛下看了這些，便會明白崔安嶼為什麽要往我妹妹的府裏塞人了？”
清歡閣不過是鄭南禾調查崔安嶼的一個說辭，她真正想要調查崔安嶼的緣由當然是他們共同擁有的那個秘密。
“直接說吧！”曹琮瑞道。
“陛下，臣妾的人發現，廢太子逃往吳郡的時候，崔安嶼也跟去了，而且他就在廢太子軍中，當時雖然容貌有遮掩，但是我們鄭家當初埋伏在廢太子軍中的人回憶了一下，應該就是崔安嶼，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當時他就在城下。”
鄭南禾此時已經跪立起來，她講得真切，曹琮瑞尚在籌措要如何開口，才能不暴露崔安嶼的身份。
崔安嶼跟隨廢太子一行前往吳郡本是極為神秘的行程，再加上他是官場之外的人，所以並不受矚目。
廢太子那時候被追擊得倉皇南逃，軍心不穩，一路上有人反戈，也有他原先安插在各地的叛軍注入，人員極其複雜與不穩定。
廢太子為壯其聲勢，對各路人馬身份來曆也不嚴加勘察，以至於其中混進了天子的許多人馬也渾然不覺，崔安嶼是一隊，鄭家的人馬是一隊。
廢太子南逃，天子之所以沒有選擇以大軍壓上，追剿廢太子，一來是因為新帝登基，京中尚有廢太子的舊部負隅頑抗，比如說靖國公一脈。二來各地守軍多年來與廢太子一脈也多有交際，忠奸尚未摸清，不敢隨意調度，怕更生事端。
因而天子當時對廢太子逃亡後采用的對策是滲入其中、反戈一擊。鄭家的人馬與崔安嶼的人馬，職責上雖有交叉，但本質上卻又是不同的。
崔安嶼是天子的親信，潛伏於廢太子巢中日久，其人馬是貫徹天子吳郡計劃的核心，而鄭家的人就純粹是將兵了。崔安嶼知鄭家軍，鄭家軍不知崔安嶼。
所以，如今崔安嶼是被鄭家人當作廢王的追隨者了！鄭南禾要用崔安嶼是逆黨這一點來洗白自己，於天子而言，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天子置之一笑，道：“所以，他如今以麵首攪合到你鄭家，又是為了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離間陛下與我鄭家的君臣之誼啊，臣妾也隻是查到了皮毛，既不敢打草驚蛇，也不敢胡亂攪動聖聽，因此才有了今天的誤會，望陛下明鑒啊！”鄭南禾這一遭圍魏救趙，可謂高明。
隻可惜，撞到了南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