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路遇劫匪
崔安嶼捐了一座礦山,獨獨向聖上討要了沈家村後山的一塊地,旁人以為他虧的厲害,卻不知他當初沾染沈家村的礦山,一半的私心就是衝著後山的那座溫泉去的。
況且,後來因為捐礦山,還給崔婉瑩掙了個正大光明的名分。
怎們算,都是賺的。
李晏溪跟從崔安嶼,一路拾階而上,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蒸騰的礦土味道,她聽崔安嶼粗粗描述了這溫泉山莊,聽說這沈家村的位置得天獨厚,這片後山的落差與地勢,稍加拾蹉,就是滿京城裏最好的溫泉山莊。
論享受,還要數紈絝內行。
崔安嶼把山莊修得頗有些曲徑通幽的味道,來時的小路狹窄不好走,走的時候需十分留心兩邊的枝葉碰到身體,崔三爺也不做修剪,美其名曰天然。
走過了那條青石小路,過了別院的正門,裏麵的屋舍和擺設就漸漸開闊起來了。房舍倒也不出彩,古樸的一排木屋修得整整齊齊,亭廊相連,回聲一片。
待到了後院,李晏溪的腳步一下子便停住了。
那一眼溫泉修的很是原始,甚至隻是在原先天然的露天溫泉上加了一層鵝卵石鋪就的內壁,另在頂上修了個可以收放的頂棚。
但那溫泉是極好的,三麵環著山壁,下陷處修成一個可容納約七八人的扁圓形,水汽氤氳,泛著礦石的色澤與天然溫泉特有的氣味。
這溫泉的布局與形狀都修得十分眼熟。
李晏溪鬆開崔安嶼的手,覺得眼前這個桃花眼的俊美男子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她恍惚間不覺開口問道:
“所以,這算什麽?”
崔安嶼上前,站在她視線觸及的光影裏,笑得坦然與真誠:
“善良的姑娘,這是我遲到的賠禮。”
這整座的溫泉山莊,是崔安嶼給李晏溪的賠禮。他近些年自己攢的所有的銀子都用在修這座山莊上了,當然也從李晏溪那裏挪了些嫁妝錢補了些虧空。
李晏溪曾經有過一眼溫泉,那溫泉藏在她母親未嫁時的故居裏,因為有些年代了,又地處嶺南十一寨的舊址裏,旁邊都是深山老林、無人問津之地,因而在她母親遍及吳郡的產業裏,非常得不起眼。
甚至連父親,都是不知道的。
李晏溪每次也都是偷偷去,甚至連阿桃阿碧都不打招呼,一人一馬獨自去,獨自回。
山腳下有嶺南十八寨的村民守著入口,看到她,親切地招呼:
“姑娘回了!”
她每次都是清淺地頷首,匆匆而過。
每每躺在那溫泉裏,被連綿不絕的溫暖綿密地包圍,她會覺得自己仿佛還是那個被母親摟在懷裏的小姑娘,看著她溫暖的笑,聽著她細碎地講:溪溪,鵝卵石多麽漂亮啊,我們撿來鋪在溫泉邊上,好不好?
小小的她,跟在母親身後,她一直以為這條路會走很久很久,母親會一直陪伴她長大,看她漸漸長成與她相似的眉眼,送她鳳冠霞帔風光出嫁……
如果母親還在,大概不會同意她遠離故土,嫁來千裏之外的京城,嫁給一個盛名在外的紈絝。
如果母親還在……李晏溪感覺周遭一陣寒意襲來,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懷抱自己。她慢慢蹲了下去,把頭埋在自己的脖頸間,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子。
好冷,好冷,那種被淹沒的寒冷……
崔安嶼趕緊抱起她,走向溫暖的內室。
當年,當她親手炸毀她舐舔悲傷的溫泉山莊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無助地縮成一團。
他站在高高的山頭上,遙遠地看見了她的脆弱……
那個在城牆上勇往直前、毫無畏懼的少女,那個以一人之力扭轉了一個城池的命運的奇女子,卻原來也有如此脆弱、悲傷的一幕。
甚至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在恐懼,然後她看著她慢慢地躺下去,不再有知覺,直到被一個白衣人救走。
那個人,也是林析墨。
那個時候,崔安嶼的內心升騰起他這一世從未有過的五味俱全。
他,好想擁抱她。
這樣的渴望,充斥了他後半生的生命。
廢太子敗逃後,崔安嶼領一小隊精銳負責收拾戰場、鏟除廢太子在吳郡城中的爪牙,以及清理吳郡城中遺留的火石球。
鏟除廢太子的爪牙有好幾次都動到了李弋戈的地盤,郡守公子無疑是吳郡城中數一數二的地頭蛇,李弋戈派了不少人圍追他們。
崔安嶼的小隊中不少人都在行動中露過麵,李弋戈以奸細之名追捕他們,使他們根本過不了出城的檢查,偏偏他們的行動又是極為機密的,若讓郡守及屬臣知道他們是天子的人,早就在這城裏麵暗中埋伏、伺機而動,對剛剛繼位的新帝無疑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吳郡與別的地方不同,它原來是嶺南王族的屬地,嶺南歸化後才有了郡守府的管轄,本質上許多郡民所臣服和聽命的還是嶺南王族後裔。
李長啟之所以能在吳郡站穩腳跟,並且多年來朝廷明知他有為廢太子斂財的嫌疑,卻仍然無法輕易將其替換,最大的原因,應該是李長啟娶了嶺南王族嫡係的後裔晏昀端。
城門出不去,李弋戈又時時架在脖子上,有些義士甚至做好了就義的準備,這個時候崔安嶼站了出來,他說,
“有一個人,她的立場與我們相同,而且她與李弋戈有矛盾,不會出賣我們,或許我們可以試一試,請她救我們。”
李晏溪與李弋戈的紛爭,眾人潛伏已久,都是有所了解的。
至於李晏溪的立場,那一箭射出,十分鮮明。
虯髯滿麵的乞丐又一次出現在李晏溪麵前,他劫了她回家的馬車,徑直開往郊外無人之地:
“小姐曾贈我一壺溫酒,不知道可否再幫我一個小忙?”
這個小忙是,救人於水火。
李晏溪不答,她那會明白了那個幫她從雪地裏撈出鮮果的乞丐大概不是尋常人,如果他是廢太子的奸細呢?
崔安嶼騎馬的技術尚且可以,駕馬車嘛,就差強人意了一些。
馬車幾乎是一路無控製的疾行,衝向城郊的一處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