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1.盧生四麵,盡夢蝴蝶(十四,完)
晚上六點十分,還有一個小時十分鍾今晚的花火大會就要開始了。
九風川踩著油門,直到車子開到一百三,隨時可以降速。
西野七瀨坐在後座,旁邊是對花火大會也很好奇的小桐。
光線在車窗上傾斜,風景在不斷變化,空調將車內溫度維持在25、6度,不冷不熱。
車子駛入匝道,很快找到一處安靜無人的場所,九風川停下車,拿過青黑色浴衣在車裏費勁的換上,後座的西野七瀨先給小桐換好兒童浴衣,之後看了九風川一眼,見他沒什麽回避意思,就對他揮了揮小拳頭。手
不過她沒有出聲說不許看啊什麽的,隻是臉蛋通紅,在九風川目不轉睛的注視下換好了浴衣。
在車裏看不全,等西野七瀨換好浴衣牽著小桐下車的時候,九風川心裏頭癢癢的,好像有一隻小鹿在裏麵一撞一撞的。
櫻紅色的浴衣帶著些許鵝黃,櫻花與牡丹花紋交雜其上,似乎是特意定製的花紋,交叉領口處露出西野七瀨一截白皙的鵝頸,及肩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髻,露出線條優美的後頸。
腰間是一束潔白的寬大衣帶,將西野七瀨纖細的小腰弧線表現的淋漓盡致,寬寬的袖口裏是白皙的手臂,她腳底踩著木屐,眉目含情,顧盼流轉,似羞還羞的少女表情動人,手中圓扇掩羞,會說話一般的眼睛卻溫柔的看著九風川,便是盛夏芙蓉,也無法形容她散發的臉龐。
“就知道風川哥哥會看呆,走啦~”
西野七瀨對九風川發呆傻愣的反應很滿意,上前兩步,踩著木屐,牽著小桐的手走到九風川身邊,挽起他的手,身子微微倚靠九風川,一起向著長生橋下遊那邊走,花火大會將在那邊開始。
花火大會來人很多,附近地鐵裏早已水泄不通,來參加花火大會的人在周圍車站、地鐵站擠成了沙丁魚罐頭,隻為了從少數幾個檢票口鑽出去,好趕緊到周圍租兩件浴衣,等大會開始。
不僅是前來尋求浪漫、準備在漫天煙火中申請一吻的情侶,花火大會吸引的還有無數大叔大媽,老頭老太太們身形靈活,在擁擠的人潮中所向睥睨,年輕的小夥子無一合之將。
不知不覺暮色將至,考慮到小桐的蛀牙,九風川隻給西野七瀨買了支蘋果糖,並且嚴禁她給小桐偷吃,免得蛀牙加重真的要去受罪。
雲際在天空碎成一片灰白漣漪,最後一縷夕光沉入河堤,九風川他們終於找到一塊空地,得以放下自帶的野炊毯。
花火大會要開始了。
九風川坐在左邊。
西野七瀨坐在右手邊。
小桐坐在父母中間。
九風川低頭看了眼時間。
西野七瀨低頭看了眼時間。
七點十九,還有一分鍾。
周圍嘈雜的人聲平息下來,時間在倒數,每一秒都寄予著人們的無限期待。
九風川側頭看了眼西野七瀨,想到明天早上,想到那個家夥的話,開始猶豫了。
西野七瀨側頭看了眼九風川,心想雖然你也是風川哥哥,可我更想要真實世界裏的風川哥哥,虛幻之境,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可以提前一步體會到幸福。
還有甜甜的戀愛。九風川想。
一家三口靠在一起,暮色終於將蒼穹籠罩。
“咚!”的一聲巨響,巨大的球狀花火在完美的幕布上上演,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場景拉開序幕,人聲忽然再次鼎沸,嘈雜的聲音中間夾雜著感歎與美好期許。
青年情侶有手拉著手站在河邊眺望璀璨燈火的,眼睛裏映出河流,又映出河流裏的星火,老太太依靠在老伴身上,歲月靜好的味道在他們身上流淌,曾經幾十年前他們也曾像周圍的年輕情侶一樣動情接吻,現在隻要互相依靠,便有著自己的小心動和幸福,不必非要接吻了。
九風川和西野七瀨十指相扣。
小桐的眸子裏也閃出漫天煙火。
又是連續爆響,人群發出歡呼,一座星橋在空中掛起,外形如同華夏的七夕鵲橋,又像是富士山的形狀。
星橋在空中彌散,灑下漫天星屑,幾道銀河團狀煙火升空,又照亮滿堤河岸的眾人。
“娜醬。”
“風川哥哥。”
時間停在某一瞬,空間在某處銜接。
風也不再流動,定格的花火漫天遍際,絢爛而須臾,然而美好從不隻一瞬,在一片寧靜中,小桐消失了,九風川和西野七瀨擁在一起。
垂眸斯人近,交鼻換唇齒。
此息長存。
九風川閉上了眼睛。
西野七瀨閉上了眼睛。
有人鼓起掌來。
九風川與西野七瀨唇分,看到了騎著三輪小車的那個人。
“兩位一見麵,除了KISS之外就不想說點別的什麽嗎?”那人說道。
“你不是說……”
“是啊,但我也沒說非要明早再見吧?”回答是這樣的。
“風川哥哥,他是?”
西野七瀨躲在九風川身後,親親被別人看到真是太害羞了。
“把我們拉入幻境的人。”九風川低聲解釋道。
那人從三輪車上起身,麵目開始模糊,抬一抬手的瞬間,世界劃分成兩半。
一半是煙火河堤,絢爛美麗之下戀人親吻,色彩絢麗。
一半是灰白之色充斥眼底,挽著牆壁連城複雜迷宮的封閉空間。
“幻境?真實?很好,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們再玩兒個遊戲吧。”
九風川擋在西野七瀨身前,右手攥著西野七瀨的小手,手心裏的汗融在一起,眼前未知存在帶來的壓力也有所緩解。
“什麽遊戲?”
那人背著手,繞著小三輪走了一圈,開口說道:
“華夏有莊周夢蝶、黃粱一夢,印度有梵天一夢,緣起緣滅,不管是飄逸逍遙如老莊之輩,還是一夢黃粱的俗人,再或是活在四麵佛一念中的我們,怎麽算真實?怎麽又算虛幻呢?
所謂的現實,真的是真實的嗎?
凡人一夢,又未必不是別人的梵天。
盧生夢枕黃粱恍如隔世,四麵佛亦或是莊周一夢,誰在誰的夢裏?醒來還是沉睡?你又如何分的清楚?”
這位存在站定,低著頭,忽然不說話了。
好像在思考什麽東西。
九風川有些無語,大哥你要討論哲學大可以以後再說,但是你能不能先把事情辦了再說?我這邊已經做好決定,準備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麻煩你別再“沉吟至今”了好嗎?
不過他沒敢打擾對方,在這處拚接空間中,他和西野七瀨清晰的認識到了對方的實力,那種淵不可知、深不可測讓他明白,自己和西野七瀨在他手下比螞蟻還脆弱。
那個任務根本就沒完成,眼前的存在也不是靠武力可以推過去的。
“這個遊戲呢,很簡單,很俗套。”
那人又開口說話了,似乎是想好了什麽:
“這是個類似囚徒困境的遊戲。
玩兒法也很簡單,你們兩個一人一間屋子,然後分別作出決定,決定呢,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你們所謂的幻境裏,一個,是離開這裏回歸你們所謂的現實。
如果兩個人都選擇回到所謂的現實,便會都回到現實。
如果兩個人都選擇留在所謂的幻境裏,你們今天體驗過的東西就都能成真,你們會在一起,結婚,然後生一個可愛的女兒,幸福快樂的終了一生,九風川的母親也將重新變成一個健康的人,不僅可以解除五年之限,還可以永葆青春。
如果兩個人選擇不同,也很簡單,不過一死而已,或許一死,也不過是夢醒。
好了,給你們一分鍾的時間討論商量,嗬嗬。”
九風川楞了一下,沒聽說過囚徒困境還給人商量的,雖說現在的情形和囚徒困境有著不小的區別,但能商量就意味著兩個人可以串通答案,那之後分隔兩個小屋,還有什麽用嗎?
“出去。”西野七瀨眼神堅定。
“好。”九風川回答。
然後,似乎就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互相對望的眼神已經說出了“一定”的保證,沒有必要再加以贅言。
一分鍾到了,兩人腳下一輕,視線中忽然沒了對方的身影,入眼的是雪白牆壁,四壁皆是雪白,隻有一道看上去一點也不解釋的木門豎在那裏,屁股下是一把實木椅。
九風川站起身,似乎是想試試能不能一腳把木門踹倒,然後一步走出,他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另一邊的西野七瀨也是如此,很快就發現除了作出選擇外他們便別無選擇。
好像有誰說過,人生,就是在選擇中選擇,然後再繼續作出下一個選擇。
有的選擇做出的時候,可能不覺得有什麽特殊的,但許久之後回首觀望自己曾經的軌跡,那可能是影響了人生軌跡的決斷。
而有些選擇,在做出的時候,就知道很重要了。
不過這個重要可能並不會延續,也有可能終身難忘。
亦或是,走上了必然而又相同的道路。
當九風川根據無數疑點得到猜測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跟西野七瀨說了。
西野七瀨一定會選擇“出去”的。
後悔也來不及了,九風川閉上眼睛,有些後悔自己反應遲鈍,不過猜測也未必為準就是了……
西野七瀨的紙麵上寫上了“真實”。
九風川的紙麵上寫上了“真實”。
坐在小三輪車上的人歎了口氣。
無論你怎麽選擇,都是真實啊,為什麽就不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