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2.光明紀元篇（九）
人呢，有善惡，大部分人都將惡鎖在心裏，偶爾漏出來一點，有的做了後悔莫及的事情，有的漏一點，就一直漏個沒完，還有些一開始就漏個沒完的，不停的釋放著自己的惡。
末日呢，變成喪屍給了所有人類一個機會，那就是不用費心鎖著“惡”了，全都放出來就完事兒了。
簡單粗暴，不用掙紮太多。
雖然也有些漏網之魚，不過無傷大雅，很快他們就會在“神”的清理之下，一同歸於相同的道路，隻是要走胃。
當然了，追求“真理”的道路，並一定隻有一條，隻是看難易而已。
今晚，就是一次給剩餘人“入道”的機會。
…………
“今晚有屍潮，我們要不就在外麵等屍潮過去吧，它們不走環城道，明個兒一早咱們再進城。”
前方出現路牌，離市區還有一公裏。
十六減速停車，詢問天野愛的意見。
“好呀，我們要在車裏睡覺嗎？”天野愛眼裏露出興奮的光。
“你說的雖然沒問題，但總覺得你說的睡覺和我說的睡覺不是一個。”
十六冷汗，既然天野愛沒有意見，他就停車熄火了。
這時候也不用擔心後麵會有夜間行車追尾的，就不用在後麵放個警示牌。
“哪有，就是睡覺嘛~但是不能洗澡欸。”
“正經點，我可沒說要答應你啊，咱倆又沒有什麽正當關係。”
拿起門側放著的礦泉水，十六喝了一口，還是有點招架不住天野愛的熱情。
隻要不是真心實意的徹底拒絕她就沒用，真心實意的拒絕吧，他又真不了心，實不了意。
天野愛見他要放下礦泉水，伸出小手一把搶過來，然後擰開瓶蓋，特意找準了十六剛剛喝水的痕印，對著放到嘴唇上，咕嚕咕嚕喝了兩口，然後擰上瓶蓋，又還給十六。
“這個世界，還要什麽關係嘛？”
“要關係，至少我要，我還沒下定決心，你不要逼我好嗎？”
無奈的接過水瓶，重新放回原位，十六歎了口氣。
“那就快點下決心唄~人家這麽努力了，又會做飯，又會打掃家務，又能暖床，又能打喪屍，又……”天野愛嘟著嘴，兩隻似水軟眸撲閃撲閃的看著十六。
十六最怕她的眼神了，不管是哭還是笑，還是說其他表情，一碰到她的眼神，他就承受不住了，完全建立不起心裏防線。
“我還要考慮考慮……”
“所以到底有什麽要考慮的啊？還有比人家更喜歡你、更適合你的女孩嘛？”
天野愛低著頭，小手按在頭發側麵的發卷上，表情有些難過。
“除了我告訴你的，那邊也有告訴你的。”
“那邊？”
“嗯。”
“……到市中心我才能知道。”天野愛小聲道。
“好了，早點睡吧，明天早點起。”
十六放平座椅，車窗留出一道通風的縫隙，向後仰倒，閉上眼睛，打算睡覺了。
車內陷入安靜，夏夜沉悶，道路兩側之外，還有蛐蛐在鳴叫，吹進車裏的都是暖風，但也沒那麽沉悶，拋開喪屍不說，這是個很安寧舒適的世界。
天野愛坐在座位上，悶著氣想了一會兒，也放平了自己的座位，跟著躺下，然後側頭，靜靜的在黑暗中看著十六。
十分鍾後，十六猛地睜開眼，無奈的問：“我又不會跑，不用一直看著我吧？”
“不行，喜歡這種事情，不能耽擱一分一秒。”
“又不是……行吧，你不睡我睡了。”
“嗯嗯，你睡吧。”天野愛目不轉睛，一雙彎彎的眉眼，柔情似水的盯住十六。
十六重新閉上眼睛，閉了一會兒，決定正著躺，尋思沒必要側身，在這裏側身躺還怪不舒服的。
又是十分鍾過去了，十六睜開眼睛，嚇了一跳，差點沒一拳打出去。
天野愛正撐在他頭頂，從上而下的看著他，安靜，溫和。隻是場景詭異如驚悚片。
“幹，幹嘛？”
天野愛沒有說話，見他睜開眼，臉頰微紅，俯身低頭，溫軟的雙唇印在了十六微涼的唇瓣上。
…………
晚上八點，九風川和西野七瀨終於找到一處位置合適、沒有多少臭味的地方，決定暫時休息一晚。
這是一處民宅，鑒於民宅的主人很可能已經死在外麵，又沒有法院回收房產，他們這也不算擅闖民宅了。
“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九風川翻找房間角落，排除了安全隱患。
“啊？有嗎？”西野七瀨此時已經放下短刀，開始整理床鋪。
“有啊，你看那些喪屍片，得有人性掙紮吧？我們沒碰到，得有屍潮奔湧吧？我們沒遇到，得見證兩三次生離死別然後變得冷漠吧？我們也沒遇到，還有幸存者基地、物資豐富躲在家裏的獨戶幸存者、開車撞碎喪屍群最後被掀翻車一車人死翹翹……
這些咱們都沒碰到，總覺得不完整。”
九風川將龍淵劍收歸劍鞘，掛在腰間。
放下背包，他拿出零食和水：“娜醬，吃點東西吧，能量還是要補一下的。”
“哦，好。”
那邊西野七瀨不知道在想什麽，短刀擱在旁邊床頭櫃上，她合十雙手坐在床邊，也不去洗個臉清理下灰塵。
這處民宅隻有一間臥室，經過簡單協商，兩人決定，西野睡臥室，九風川睡客廳沙發，第二日一早，進入市中心。
晚上前半夜由九風川守夜，後半夜由西野守。
窗外寂靜，沒了城市光汙染，滿天星辰終於又能將星輝投入人間，滿月的清輝也將城市照亮，蒙上一層清涼的銀色。
西野七瀨從櫃子裏翻出一條毛毯，走出臥室扔給九風川。
九風川起身抓住毛毯，蓋在身上。
兩人誰都沒說話，西野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九風川躺在沙發上，也沒關臥室門。
九風川枕著雙臂，蓋著毛毯，心中安寧，生出一種怪誕感來。
如果這是正常世界會怎麽樣？如果他沒有中詛咒、和西野七瀨順利的在一起了會怎麽樣？以後結婚了，兩人買一棟這樣的房子，屬於他們的房子，平靜生活，然後他犯了錯誤，惹了西野生氣，就會被趕出臥室，隻能睡沙發，正以為要孤獨寂寞冷的睡在沙發上時，西野又給他扔了一條毛毯……
想到這裏，繼而聯想到人生如夢，莊周夢蝶，真真假假，如果有如果……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路糾纏在一起，於是他的念頭裏又混入了“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好久沒這麽亂過了，他腦子裏，之前都是想到一件事，精準的從不同角度解析，理清前因後果，選擇結果，之後記錄、執行，理智的很。
像這樣亂七八糟的東想西想，沒有一點眉目，任由思緒在頭腦裏發散，還是精神病治愈之前。
都是在遇到西野七瀨之後，他才又多了這麽多胡思亂想的時候。
好事？壞事？說不清。
說白了，他還是下不了決心，矯情也好，恐懼也好，喜歡也好，想要放手、防患於微末也好，沒辦法下定決心。
是因為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是因為中了難解的詛咒，是本就對愛情有恐懼，是對一切未知與無法掌控的恐懼。
或許他就是那種占有型人格？
不能說無所謂，現在西野七瀨就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正如這個問題已經清晰明了，正等著他快點下定決心，要他快點解決。
“哢噠”。
臥室門關了，九風川悵然起身，看了一眼臥室門，又重新躺下，閉眼入睡。
臥室內，西野坐在床邊，雙手拄臉，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
那天早上後，她驚喜的發現了九風川的轉變，這轉變說的難聽點，就像終於裂了個縫兒的蛋，讓她有了可乘之機。
然後就是在LINE上，每日的閑聊，啥都聊，九風川畫了兩張四格漫畫發給她呀，她給九風川講最近發行的遊戲呀，九風川又給她講超市特價大叔大媽們的戰鬥力太可怕呀，她又給九風川講最近工作注意力不集中被staff桑責備了呀……
這種事情，哪怕是已經重複過一遍的，兩人也能一直聊。
但就是不聊感情，不聊相互之間的感覺，哪怕提到某個電影了，講男女主角曖昧，怎麽還不表白啊急死人了，也隻是各自想想，不會引到他們自己身上。
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碰到那個契機，難道要一直拖下去嗎？
她至少，想先確認了九風川的心意，至少要知道自己畢業後，會有一個人在等著她，哪怕九風川還有詛咒，難以長久幸福。
不過煙火一瞬，不也很燦爛美好嗎？
“想要契機的話，我可以幫忙。”
西野嚇了一跳，一個激靈站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短刀，警惕四周。
不過卻沒想到要出聲喊醒九風川。
“為什麽要怕我嗎，我和你不是一夥的嗎？”聲音繼續說道。
“你，你在哪兒？”
“我，就在這。”聲音道。
手中短刀忽然握緊，不受西野控製的一刀劈向牆壁。
刀尖悄無聲息的劃開絲質壁紙，牆皮灰呈粉狀四散掉落。
“你……”
“我就是你呀。”
西野七瀨不信，她想起今天有好幾次，都控製不住的想要殺了九風川，忽然驚覺。
“是你！”
“對，是我，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聲音說道。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
“因為我是你內心地最陰暗的地方啊，我就是你，我的想法，都來自於你的想法。”聲音道。
“不，不是的，我才不會想殺風川哥哥。”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不是說你想要個契機麽，我可以幫你啊。”
“你，我怎麽相信……怎麽幫？”
“很簡單。”聲音道。
接著，西野就像被別人牽引了身體一樣，放下短刀，打開臥室門，走出臥室到沙發旁邊，在九風川旁邊蹲下。
“你……你要做什麽？”西野覺得自己聲音有些發顫，但實際上她根本就沒發出任何聲音。
“看好了。”聲音道。
九風川睡得正熟，他沒有意識到會有敵人在西野的監控下跑來偷襲他，因為信任西野，所以放下了大部分戒備。
這也是因為“西野”沒有表現出敵意。
“西野”忽然伸手推了推九風川的肩膀，小聲的叫他名字。
九風川忽地睜開眼睛，睜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西野七瀨，還以為有什麽情況，剛打算起身，就見近在咫尺的西野七瀨，連咫尺都不要了。
在他驚神中，“西野七瀨”摟住他脖頸，吻住了他的嘴唇。
“就這麽做。”